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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余宛宛

    石松話才問完,便已推門而入。

    「華姑娘,你醒了。」石松驚喜地以手快走到榻邊,替她把脈。「身子還是虛,體內也還有些餘毒。不過,再吃幾帖藥逼出來即可。」

    「主子醒了嗎?」七巧兒連忙問道。

    莫稽怎麼了?華澤蘭胸口一窒,病弱雙眸驀地睜大。

    「唉。」石松長歎一聲,眼眶也紅了。「主子這回凶多吉少,醒不醒得來還不知道,而外頭那些女人就只會鬼吼鬼叫——說他要是醒不來,石堡下山路的那層層機關,根本沒人能破。」

    「他怎麼了?」華澤蘭微聲地問道。

    「莫爺為你吸出毒血,可他唇上原本就有傷口,幫你清毒之後,毒便自他的唇間滲入體內。他強忍著毒發之苦,抱你回到石屋後,就在榻邊昏倒了,至今沒醒來過。要是這陣高燒,再燒下去的話,後果……」石松哽咽地說不下去。

    莫稽為了救她,命在旦夕?

    華澤蘭孱弱身子風中殘燭般地晃動一下,臉色慘白地偎在石壁邊。

    他強壯得像山一樣,她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倒下啊!

    她咬著唇,痛苦淚水一下子從心裡衝出喉嚨,汩汩湧出眼眶。淚流滿面,濕了頸問,可心酸卻沒有半刻稍緩過。她揪著衣襟,輕捶著胸口,覺得喘不過氣來。

    「姑娘,你別這樣,快躺下……」七巧兒紅了眼眶,上前要扶她躺下。

    「他在哪?」華澤蘭抓著七巧兒手臂,努力想再坐得更高一些。

    「主子在書房。」石松說道。

    「帶我去看他。」

    「華姑娘,你這身子……」七巧兒搖頭。

    「讓華姑娘去喚喚他,興許莫爺會有些回應。」石松期望地看著華澤蘭,當她是最後一絲希望。

    「姑娘,我背你。」七巧兒坐上榻邊,抓著姑娘手臂擱到自己肩臂上。

    「謝謝。」華澤蘭挪動自己在七巧兒背上趴好,卻不爭氣地連氣都快喘不過來。

    石松用雙臂撐住身子,飛快地往門口移動著。

    三個人才跨出房間,立刻被趙春花一群七嘴八舌女人所包圍。

    趙春花第一個張牙舞爪地大聲說道:「莫爺要沒醒來,就把你這掃把星扔到山下喂狼。」

    「讓開。」華澤蘭冷幽地朝發聲處瞪去一眼,一群女人全噤了聲。

    「擺什麼姿態,莫爺要是死了,看我們怎麼對付你。」錢夏蘭刻薄地說道。

    「若不是你們在七巧兒耳邊說嘴,提到什麼山嵐溫泉多好多好,她豈會傻傻地帶著華姑娘去闖那泉毒窟。若是莫爺醒來,你們就有得瞧了。」石松氣忿地說道。

    「我們可沒說過什麼山嵐溫泉……」女人們囁嚅地說道。

    「明明是你們……」七巧兒急得直跺腳。

    「七巧兒,別同她們爭論,我相信你。我也相信莫稽醒來後,自會有所公平判定的。」華澤蘭氣若游絲地說道。

    七巧兒點頭又點頭,瞪了那群夫人一眼。

    「話別說得太滿,莫爺這一回凶多吉少,你還是先為自己打算吧。」李冬舞冷哼了一聲。

    「他會醒來的。」

    華澤蘭一雙晶眸往前一看,像是能瞧見人似地,讓所有人皆不由自主地隨之點了頭。

    第六章

    華澤蘭走進書房,一室藥草味兒直衝入她鼻尖。

    「姑娘小心別跌下榻,這裡榻兒不大。」七巧兒將她放到榻邊,將她往榻內推近了一些。

    「怎麼不找個大點的床牷A讓他好睡一些?」華澤蘭問。

    「你來到蒼山之後,主子便一直睡在這裡了。」石松說道。

    華澤蘭心疼地咬著唇,若她心裡對他與那群女子之間還有任何芥蒂,現下也全都煙消雲散了。

    那些話定然都只是她們在造謠生事。他待她,好到這般不顧一切,她怎有法子不相信他呢?

    華澤蘭身子挨著莫稽身側,伸手摸索到他的手掌,牢牢地捧握著。

    他指掌間冰冷教她驀地打了個寒顫。怎麼會這樣?他身軀不是永遠火爐似地暖燙著嗎?

    華澤蘭眼眶一熱,心急如焚地順著他手臂,撫上他堅硬胸膛。掌下那微弱心跳,嚇得她屏住呼吸。

    華澤蘭將臉龐偎入他冰寒頸間,只盼得自己能分予他一些暖意。柔荑順著他頸子撫上他長滿扎入鬍髭之臉龐,撫過他堅硬刀鑿般的眉眼、鼻粱及剛硬下顎,淚水如泉地濕了他頸間。

    「我這麼擁著你,你怎麼連句話都不對我說呢?快醒來、快醒來哪……」她雙唇貼著他頸間微弱脈動,哽咽地說道。

    七巧兒看得心酸,當下就掩面大哭了起來。

    「石松,你快救救他啊。」華澤蘭張口嘗到自己淚水,哽咽地說道。

    「我已替主子將大多歹數毒血排出,只是他失血過多,又吞不下補血增氣之紫香丸。加上他又怕苦,藥湯才到他唇邊,他牙根便咬得死緊,一口也灌不下去,所以才會一路高燒到今。」石松悲慘地說道。

    「他現下正昏迷,你們怎麼可能會扳不開他牙根呢?」華澤蘭搖著頭,十指揪緊莫稽手臂,心疼得緊。

    「主子即使昏迷了,那力氣也不是尋常人能對抗的。」石松苦著臉,束手無策地說道。

    「七巧兒,替我扶起他,我餵他喝藥。」華澤蘭擦乾淚水,堅定地說道。

    「姑娘,你怎麼喂啊?」

    「你們扶起他坐在榻上便是。」華澤蘭說道。

    「讓華姑娘試試吧,或者總有轉機啊。」

    石松爬上榻邊,和七巧兒合力撐起莫稽身軀,讓他靠在石壁邊。

    「姑娘,藥來了。」七巧兒捧來藥湯,隨侍在一旁。

    華澤蘭一手撫過莫稽冰冷臉龐,柔柔地說道:「乖乖把湯藥喝完,日後你要如何,我都依你。我只求你快些好起來啊……」

    「七巧兒,餵我喝一口藥。」她說。

    「姑娘,你怎麼能喝主子的藥呢?」七巧兒驚呼出聲。

    「我說什麼,你照做便是了。」

    七巧兒餵了華澤蘭一口藥湯。

    藥湯極苦,華澤蘭含在嘴裡,胸腹間一陣作嘔,幾乎要吐出唇間。

    華澤蘭擰著眉,低頭以唇在他唇邊廝磨著。

    七巧兒倒抽一口氣,臉頰兒羞紅了,卻挪不開視線。

    是我啊!是我啊!華澤蘭雙手捧著他臉龐,雙唇偎得更緊了。

    你不喝藥,難道真是要狠心斷了咱們之間緣分嗎?

    湯藥嘴裡苦得緊,苦得她雙眸泛著水氣。華澤蘭等得急了,淚水不由自主地滑下臉龐,滴落他唇間。

    「主子嘴巴張開了!」七巧兒驚呼出聲。

    感覺到他的唇微張,華澤蘭心一喜,密密地將藥哺餵入他唇裡。

    「喝了、喝了!有救了!」石松激動地大叫著。

    華澤蘭喂完了一口藥,撫著他額頭,柳眉這才鬆懈了些。

    「七巧兒,再餵我一口湯藥。」她說。

    「是。」七巧兒急忙再餵了華澤蘭一口。

    華澤蘭再度低頭,緩緩地將藥湯哺入莫稽唇間。

    一碗湯藥費了她一刻鐘時間,總算讓他喝進了七、八成。

    「紫香丸呢?」華澤蘭問道,已是氣若游絲。

    石松連忙送上一顆到她掌間。

    華澤蘭在嘴裡嚼勻了,依著方才法子也全餵進了莫稽唇裡。

    她接過手絹拭著他雙唇,粉唇至此才淡淡勾出一抹笑意。她咬著唇,低喘著氣,此時只覺得倦,腦子也不由自主地暈眩了起來。

    她揪著莫稽衣襟,身子一偏,倒伏在他胸前,一下子便人事不醒了。

    「華姑娘!華姑娘!」七巧兒急得伸手去搖華澤蘭肩膀,大叫了起來。「石松大哥,華姑娘怎麼又昏過去了?」

    石松連忙上前再為她把脈。

    「不礙事。只是華姑娘甫醒來,身子正虛弱,又被主子之病危嚇得心驚,現下心一安,便昏了過去。」石松說道。

    七巧兒看著華姑娘和王子相倚偎模樣,紅了眼眶。她拿過毛氈,密密地為他們兩人蓋上,再多燃了一個火盆好讓石屋更暖和些。

    「但願他們都早些醒來才好啊!」七巧兒說道。

    「若是兩人都能平安醒來,咱們這蒼山,便要有大喜事了。」石松說道。

    「是啊、是啊。」

    七巧兒用力地點頭,跪在榻邊,對著窗外用力地磕頭乞求老天爺。

    都說主子窮兇惡極,但他對華姑娘的那番心意,卻是無人能敵哪!現下只希望他們盡快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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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稽作了場惡夢,夢魔壓得他連爬都爬不起來。

    夢中的他,骨子一陣陣怪寒,讓他冷得牙關直打顫,明明身上毯氈已厚得讓他喘不過氣,他卻還是凜得頻頻發抖,直到——

    華澤蘭來了。

    她用柔細小掌撫著他臉龐,對他溫言軟語,說她日後事事都依他。

    他冷,她便用她暖馥身子偎在他身側,為他取暖。

    他痛到呻吟,是她拿著手絹,為他拭去額上冷汗。

    他厭惡苦藥,可她用唇相喂,苦藥也變成了甜……

    莫稽驀然睜開眼,一陣劇痛亦在同時奔竄於氣血之間,他剛毅臉龐頓時擰皺成一團,酸痛肌理讓他想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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