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席維亞
第七章
把她帶回到他的房中,風豫樂抽了條大棉巾,將她緊緊包裹,為她擦拭被雨淋濕的發及衣裳。
她毫不停歇的啜泣聲,狠狠抽著他的心。他自後將她緊擁入懷,靠坐榻上。
解語完全不曉得週遭發生什麼事,她只是不斷地哭著,哭得聲嘶力竭。
恍惚間,有種低吟的曲調傳來,很輕很淡,沉浸在哀傷中的解語沒留意,那歌聲卻一直不間斷地吟唱著,等她察覺到時,傷痕纍纍的心,在不知不覺間,已被那帶著磁性的溫暖歌聲,完全包覆。
那是他在她耳邊低唱……心被從無底的深淵中拉回,她終於感受得到四周的情形。他擁著她,用他的臂膀及溫暖築起一道防護的牆,他的十指與她的相扣,像怕她會走失般地緊握她的手,暖和她指尖的冰冷,縈繞耳旁的吟唱,鎮恆著她的心。
將臉埋進他的懷中,解語哭得更凶。她分不清自己為什麼而哭,只覺滿腔的情緒幾要將她衝破,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無語溫柔,已讓她無法負載。
以為她憶起剛剛的事,風豫樂收緊手臂,輕拍她的背安慰道:「沒事了,別擔心。」
那聲慰語,將她內心裡最後一絲的防備完全擊毀,她無力再背負,她的秘密、她的積壓,在這一刻,只想傾其所有向他訴說。
「……我娘……是被火燒死的……」一開口,強烈的哽咽就讓她幾乎無法開口,解語啜泣,不停拭淚,仍執意說下去。「他們說她是妖女,帶來災害。但根本不是!那時雨一直下,到處都淹水了,所以最後才會山洪暴發,那跟我娘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只是看到了,好心通知他們,卻被他們燒死了……」
風豫樂沒有打斷她,只是一邊握住她的手,一邊輕撫著她的髮絲,給予支持。在那次探訪中他已知道,那一年,為了討伐前幻王的父親失了職責,氣候倏變,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求救無門的百姓喪失理智,不敢怪罪敬若神明的守護者,反而把所有的怨氣,發洩到提出警告的人身上。傻啊,那是解救他們的人,卻反被當成了兇手。
「我不懂,為什麼要讓我們看得到未來,卻只看得到災厄!」解語激動地握緊了拳。「他們都說我們出口沒好話、烏鴉嘴,只要提醒他們,就說我們在下咒!以為我想嗎?我也想看得到吉事啊!上天卻只給我們察覺災難的能力!」
「那是因為上天希望你做的是雪中送炭,而非錦上添花。」風豫樂輕輕抹去她頰上的淚水。「是他們目光短淺,沒發現你的能力有多重要。若不是你,小純不會得救。」
「但……但我卻……救不了我娘……」解語蒙面崩潰大哭。「她被綁得好高,我救下了她,救下了她啊!」
「她知道的,她沒怪過你……」風豫樂將她攬靠懷中,不斷低喃。「不是你不救她,你那時太小了,太小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娘不怪她嗎?她做得很好嗎?解語咬唇,哭得泣不成聲。「我很……怕火……」
風豫樂心疼地抱緊她。其實,她怕的不是火,而是被困在火場裡的痛苦回憶。年幼的她救不了母親,強烈的自責讓她對火極端畏懼。
「但你卻敢為了非親非故的小純衝進火場,就像你那時一樣,不是你害怕不肯救你娘,而是你太小,力不從心。」她的奮不顧身,不僅救了小純,同時也解放了
「嗯……」解語點頭,當年的無能為力得到了救贖,積壓心頭的痛苦,隨著滑落的淚,一起釋放。
「相信我,我不會再讓天災人禍造成任何人的不幸。」風豫樂給予承諾。
「那為什麼……那時會有蝗害?」她不是想質疑他,而是她想問,為什麼?他們那種鄉下地方讓他覺得不需重視嗎?
「那時外族入侵,我忙著抵禦,等發現時已經太晚。」雖然短短兩天就已將蝗害撲滅,但傷害已經造成。他勾起她的下頷,望進她的眼裡。「你能幫我嗎?別再讓這樣的事發生?」
他不是想利用她,光憑他自己一人,雖然累了點,他依然做得到。會這樣要求她,是希望她能正視自己的能力,那不是一種罪衍,她該更傲然的展露,而非被過去那些扭曲的印象所捆綁。
「我……」深墜那片深幽的眸光裡,她的心好混亂。「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爹就離開我們了,因為他覺得我們母女倆……很恐怖。」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到這件事,也不知道,這件事為何就這麼脫口而出。
她的心思,風豫樂卻看得透徹,她怕他也會和其它人一樣,對她預知的能力感到恐懼。他揚起淡笑,深深地凝視著她。
「我只看得到解語的你,讓人捨不得放開的你。」雙手將她的臉溫柔捧起,他吻上了她。
解語不由自主地閉起了眼,感覺唇瓣被他輕輕吮吻著,他吻得很輕很柔,卻是掠奪了她所有的理智,她腦袋一片空白,全身血液全都因他而沸騰。
今晚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她的情緒太脆弱,沒有足夠的心神去思考,他不想趁人之危……風豫樂不斷提醒自己,卻無法從她的甜美中抽離。
指腹輕輕劃過她的腮際,指下細膩的觸撫,讓他的思想開始脫韁,腦海中,他的手指已順著鎖骨而下,解開她的衣扣,吻上她的雪膚……停!發現自己的手已揪住包裹她的棉巾掙扎著該不該扯開,風豫樂一驚,趕緊離開她的唇,完全不敢再想。
解語怔怔地看著他的唇,下意識地輕觸自己的,不敢相信只是兩唇相貼,竟然會有那麼強烈的觸動,像是什麼思緒都被抽離,只有兩顆心的跳動是如此明顯。
「別這樣看我,」風豫樂呻吟一聲,將她攬靠肩頭。「我的定力沒你想像中那麼夠。」
什麼定力?解語雖然聽不懂他的話,但從他的語氣和臉上的表情,加上剛剛的吻,都讓她的臉紅得像熟透的桃子。不敢回頭看他,她越過他的肩頭往上看著,才發現,這房中的擺設好陌生。這是他的房間嗎?
風豫樂深吸好幾口氣,直到有足夠的意志力面對她時,才放開手。「我先送你回房更衣,然後一起去看小純的狀況。」他起身,抽了件披風披在她肩上。
「嗯。」憶起小純,她心裡立刻盈滿擔慮,拉下身上的棉巾要交給他時,才看到他直至現在全身都還濕淋淋的。「你先換衣服吧!」他居然還只記掛著要她回房換衣服!
「我不要緊,走吧!」只要她不會著涼,他才不在乎自己。
「你換好再走。」解語很堅持,還有點生氣。突然間,她有點恍然大悟,之前他為何會無緣無故生氣了——他氣她不照顧自己,像現在她氣他一樣。
這個發現,像在心裡打翻了蜜,又甜又羞。她趕緊背過身去,怕被他看到赧紅的神情。
「你在這兒我怎麼換?」知道她是為了他好,風豫樂只好接受,還不忘調侃道。「在這兒等,先別出去,知道嗎。」他將她朝外一推,隨即用最快的速度更衣。
站在外室,解語不斷用手按壓著臉,希望能把那片滾燙降溫,然而想起方纔他吻她的情景,全身血液轟然上湧,麗容反而更加紅艷。
他為什麼吻她?為什麼吻她?這個疑問不停地在腦海中盤旋,解語用力搖頭,仍甩不開,只好藉由參觀房裡的擺設來轉移心思。
高雅的字畫,珍貴的古玩,用來隔擋內室的屏風,還有內室裡那張榻——之前那個婢女是怎麼爬上去的?為什麼他揪走了她,卻反而吻了她呢?會不會有一天,爬上榻的人換成是她了?
「走吧!」自後響起的聲音,嚇了她好大一跳。
解語按撫心口,做賊心虛地以為腦海裡的想法都被他看透了。非分之想……這四個字又大剌剌地浮現腦海。
風豫樂走到門邊,見她還愣站那兒,不禁笑道:「還不來?你不擔心小純?」
「擔心、當然擔心!」所有的思緒都拋到九霄雲外,解語捉緊披風,趕緊奔出。
風豫樂微笑,將門關上,快步追向她,拉住她的手。「我有更快的方式。」
不等她問,他打橫將她抱起,飛上空中。
「啊……」解語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抱緊他的頸子。
「別怕,我不會讓你摔下去的。」他在她耳畔輕笑道,平穩地御風而行。
那溫熱的吐息引起一陣酥麻,解語羞惱咬唇,卻一點也不想推開他,她反而緊靠著他,閉起眼,感受他的環抱,和他給予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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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不知道,自己竟有那麼多的眼淚可流。
一到崔大娘臨時為小純安置的病房裡,看到小純躺在病榻上,還沒有開口,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