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西嶺雪
「你得到了一個局長老公。」咪兒到廚房裡找了蜂蜜和雞蛋出來,自己做了一碗麵膜,用刷子往臉上一層層刷著,一邊嘻笑,「你還得到了局長太太的身份,不然哪來這些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
陳玉火了:「我那叫衣來伸手嗎?他們的日子才真是飯來張口呢。」她惡狠狠地看著咪兒,伸手到她的面膜碗裡蘸了蘸,舔了舔,「是甜的。」
咪兒笑:「對,外敷去皺,內服去火,剛好適合你。」
陳玉想想,覺得她的話不錯,便也接過刷子往臉上塗抹起來,一邊仍然絮絮叨叨地說:「前些日子他老說要加班,有應酬,動不動就不回來吃飯,連結婚十三年紀念日都忘了,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兒。多問他兩句,還嫌煩,打他電話,動不動就關機,還說有重要事談。稍有教養的人會把電話打到家裡來談公事嗎?還一談就談幾個小時。他哄鬼呢!」
咪兒提醒:「做面膜不能表情太豐富,不然就跟做石膏像似的,把皺紋都刻在臉上了。」
陳玉趕緊端正形象,卻仍忍不住嘟嘟噥噥:「我一日三餐換著樣兒做,生怕他們不可口,要好吃,還要健康,要營養均衡,我看菜譜和看小說一般多,就跟陸雨進修證書那樣向著健康食譜頂禮膜拜。可是陸雨能得到文憑,我卻連一句好評都沒得到,只得到了一個不明身份的女人的騷擾電話。最可怕的是,他還要護著她!」
可意說:「他那不是護著她,是護著你,怕傷了你的心。你也說那是騷擾電話了,你就當她過眼煙雲不好嗎?既然馬局長說了是談公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至少他肯騙你,就還是在乎你,在乎這個家。不然他騙都不肯騙,你不是更難面對?非要逼他承認有私情有外遇,對你有什麼好?反正他也知道錯了,以後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你只當是個小插曲,過去就過去了,別太放心上,小題大做,反而沒事吵出事兒來。」
「他知錯了?他那是知錯的態度嗎?你沒看他剛才跟我多凶!他搶電話的時候還把我推了一跤,他以前從來都沒動過我一指頭,那會兒眼珠子瞪的,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我太心寒了,侍候了十幾年竟然侍候出這麼個負心人來,竟然跟我獅子吼。」
「那不叫獅子吼,叫黔驢技窮。」陸雨笑著說:「男人就是這樣的,有時候越是心虛就越表現得凶神惡煞似的,尤其是在被謊言拆穿想不出圓謊的辦法來的時候,就更剩下虛張聲勢了。如果這時候你肯稍稍讓一步,讓他過關,他心裡會感激的;但是如果你一直跟他較真,把他逼到死巷裡,一直逼上梁山,假怒逼成真火,就可能弄巧成拙,真起義了。」
「我才不怕呢。這回他不跟我說清楚,我跟他沒完。他們這些人我最清楚了,就怕丟官兒。他是明知道我顧及身份,在乎面子,不會跟他鬧,他才敢跟我這麼凶的。換了是他們局裡那些三八太太,他敢這麼囂張才怪,非鬧一個魚死網破、聲敗名裂不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也不能當我太老實了。當著我的面就敢跑陽台上打電話,還騙我說談公事,他當我是死人還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
咪兒煩了,一句話堵回去:「好,就當是你老公不是東西,真有外遇,你離婚算了。」
陳玉一下子沉默了。
第六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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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遺物的工作一直進行了三天。一則房間裡的雜物實在太多,可意這幾天在忙招聘編輯的事,陳玉有兩個雙胞胎要照顧,都不能保證時時到場,就剩下咪兒和陸雨兩個人,而咪兒又從來不擅家務;二則她們太喜歡閒聊,難得四個人都到齊了,又不時要停下手中的工作為了某個突發奇想的念頭爭論不休。
此刻,她們談論的是丈夫的謊言以及如何拆穿西洋鏡——
陳玉深有體會地說:「男人最常用的謊言就是加班。偶爾一兩次晚回家,可能真是在加班。但連續一兩個星期甚至一兩個月天天晚歸,就很難說他是不是在撒謊。如果這段時間他剛好新換了女秘書或女司機,如果他的生意合夥人是一個漂亮風流的單身女人,那就更加值得懷疑了。」
陸雨說:「應該還會有其他的一些蛛絲馬跡可尋,比如回到家時,晚飯已經在外面吃過了;儘管他嘴上說單位很忙,卻寧願遲到或者打的,也要多睡兩個鐘頭;上交的生活費越來越少,而理由千奇百怪;你交待他的事情,他總是記不住,告訴他衛生間的燈泡要換了,他卻買了個新燈罩回來;有時會心血來潮地送生日禮物給你,可那天明明不是你的生日——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咪兒將電視劇裡的經典鏡頭一一羅列:「領口上偶爾會有口紅印,羊毛衫上也會粘著一兩根棕色或紅色的長髮什麼的。當你發現的時候,他會告訴你前天為了省錢,擠了一回公共汽車,是同車的人蹭的——又一條謊言!還有,他的歌技、舞技忽然有了長足的進步,最糟糕的是連床上的花樣也忽然翻新了,大都是拜他的紅顏知己所賜。」
可意也笑著補充:「一個手握重柄的男人總會收到一些小如領帶皮包,大如汽車房產之類的紀念品贈品。但無論多大多小,他都會第一時間讓老婆知道他多麼能幹,多麼重要。可獨獨這一條領帶,他卻沒有告訴你——不僅僅是領帶,他忽然間還多了許多諸如打火機、剃鬚刀、錢包、皮帶之類的非常體貼充滿情趣的小禮物;但凡節日,比如情人節、聖誕節,他都顯得十分矛盾,找盡藉口加班或出門應酬,如果實在脫不了身,也是心不在焉,而且每三分鐘就要撥一個電話,還得瞞著你;他的手機費暴漲,一年裡八次出差七次都是同一個地方,出差時行李一次比一次少,預算一次比一次高;他忽然對電話鈴聲特別緊張,總是搶著接電話,如果是你搶了先,對方的女人要麼不出聲,要麼就說『打錯了』——不知道怎麼最近打錯的電話特別多;他最近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儀表來了,每天對著鏡子做顧影自憐狀數小時,冷不丁還會莫名其妙地問一句:」我是不是老了?『「
女友們被可意形象的描述逗得笑起來,陳玉歎息:「我怎麼覺得所有這些症狀,條條框框都像是在說我老公。」
女伴們又笑,可意說:「你這就叫典型的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疑心生暗鬼,便看誰都是鬼了。」
咪兒說:「其實對付這些男人也容易,他晚歸,你可以比他更晚,有必要的話,可以徹夜不歸;他要出差,你堅決要求同他一起去;平時沒事就裝成順路的樣子,去他單位看看。當然,要打扮得像只高貴的白天鵝,叫那起不開眼的帶眼識人,退避三舍。」
「還鳴鑼開道,生人勿近呢。」可意不滿,「就不能用溫和一點的方法嗎?比如說把家佈置得更加舒適,然後做一桌好菜,備上他愛喝的酒,烹熱一杯茶等他回家,讓他認識到最愛他的人是你是你還是你。」
咪兒問:「你覺得這招實用嗎?」
可意說:「我沒用過,不過我自己心猿意馬的時候,想想我老公總是把家裡打理得溫暖舒適,就不好意思輕舉妄動了。」
女友們又哄笑起來。陳玉搖頭:「十三年來我一直這麼做的。沒用。」
陸雨不同意:「如果你不是這麼做的,說不定十三年前就出事了;而且就算是到了現在,他也還是不想同你分手,所以還是有用處的。當然你還可以做得更充分一些,比如每週末給婆婆送靚湯,爭取建立攻守同盟;超強度關心他的服飾打扮,為他配置全套西裝領帶皮鞋甚至內衣襪子,連紙巾牌子都由你決定。讓你的影子在他身上隨處可見,時刻提醒,我看過一篇文章,有個第三者就是從男人口袋裡發現了一塊折疊整齊的手帕而後決定離開他的。」
陳玉不信:「那都是岳可意她們這種想當然的女作家們臆想出來的情節,太理想化了,根本是一廂情願。一個女人肯做第三者,哪裡還有那麼強的道德反省?你們還是給我出點實際的、馬上可行、行之有效的點子,讓我盡快查出真相。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等下我就去電話局打張單子,看最近到底哪個狐狸精給他打電話最多。」
咪兒說:「出招查老公是損友們才做的事,不過我還是可以貢獻最損的一條:找你老公同事的那些三八太太們喝茶。她們如果聽到什麼風聲,才不會捨得不告訴你呢——如果你老公平時真有什麼蛛絲馬跡,他的同事很可能會發現,也許會回家跟自己的老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