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西嶺雪
「不對。」可意猛地清醒了,「我原來也曾經懷疑過古建波。可是慧慧前面明明寫著一直沒有跟孩子的父親通話,她是把自己藏起來偷偷生孩子的,這裡面提到古建波知情,就恰恰排除了古建波是孩子生父的嫌疑。」
「你等等,我怎麼有點反應不過來了。」陳玉昂起頭理了理思路,漸漸明白過來,「這麼說,古建波和慧慧關係非淺,甚至比我們都更瞭解她,不但知道她懷孕,還知道預產期在哪一天。但是,古建波不是孩子的親爹,那個當爹的並不知道慧慧要生小孩這麼檔子事兒。那麼,古建波會不會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呢?」
「很有可能。」可意分析著,「古建波對慧慧的事比我們還清楚,甚至介入到她生產的這件事裡來,也就是說她對慧慧似乎負有某種責任。既然他的身份不是孩子的父親,就只能是孩子父母的朋友,這裡有兩種可能:一,他和慧慧是知己,或許對慧慧有愛慕之心,所以才這樣關心她,有可能慧慧的搬家以及住院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二,他和慧慧的男友是知己,所以他是在替哥們兒照顧慧慧,並且幫慧慧隱瞞這一消息。」
陸雨點頭:「可意分析得有道理。古建波一直很照顧慧慧,當初還是他托我向可意引薦慧慧給雜誌投稿的。」
可意說:「但是這裡又有一個疑點:既然他們那麼親密,為什麼慧慧沒有將孩子托付給古建波,反而要把孩子托給我們四個呢?」
咪兒說:「這個答案就只有古建波自己知道了。但是我們怎麼問他呢?總不能當面質問他『你和慧慧有什麼關係』吧?慧慧去世這麼久,他都一直沒露面,現在只怕也不會輕易暴露身份的。」
陳玉說:「要不我再當一回間諜,探探他?」
可意啼笑皆非:「古建波可不是小於,『吃跳蚤都恨不得留條後腿兒』,才不會吃你那一套的。」
古建波和慧慧有關,但並不是孩子的父親。
張曉慧遺孤的身世之謎似乎有了一點點線索,卻又陷入更加複雜的謎團中了。
4、
這個晚上,咪兒和陸雨都借宿在可意的住處,繼續探討同古建波周旋探密的各種可能性,並用演戲的方式當場排練,檢驗效果。
陸雨扮演古建波,可意假裝敲門進屋,呈上雜誌打樣說:「這是改版的新封面,古總您簽個字吧。」然後假裝不經意地說,「對了,明天就是張曉慧的百日祭了,我們幾個朋友打算給她舉行個小小儀式,您來不來?」
陸雨一驚,假裝想不起來:「張曉慧?張曉慧是誰?」
「當初不是您介紹給我的作者嗎?她還說是您帶她來北京的呢。」
「噢,有點印象。」陸雨摸摸下巴,「是那個女孩兒呀。她死了?怎麼死的?」
「是自殺。」
「真的?為什麼自殺?」
可意洩氣:「要是這麼周旋下去,可是一點意義也沒有,成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了。」
咪兒兼任觀眾和評委,點評說:「陸雨的表演,可能性非常大;可意這麼做,是一點用處也沒有。老男人最擅長的就是裝聾作啞,他只要假裝什麼都想不起來,你就一點辦法也沒有。」
可意恨恨:「我是不行了,你對男人有經驗,你來。」
現在是可意扮古建波,咪兒扮可意:「古總,咱們下期策劃選題是『身份與責任』,先採訪您一下吧,你對責任這個詞是怎麼看的?」
不等陸雨評判,可意就先否定了:「這什麼跟什麼呀,他就算寫十萬字論文出來都不會有一句說到點子上的。」
咪兒攤開手:「我對你老闆毫無所知,根本不知道他的癢癢肉兒在哪裡。陸雨是學心理的,叫陸雨出個招兒來。」
輪到陸雨演習:「古總,聽說你們家多了個小孩兒,真巧,跟慧慧的孩子一般大。」
可意一愣:「你上次不是跟我說那孩子三歲了嗎?」
陸雨語結,尷尬地笑著說:「這不是演戲嗎?」
可意正要再問,忽然門鈴響起來,她不禁一激凌:「怎麼又是這個時候敲門?哪來的這麼多不速之客。」
陸雨也緊張起來:「但願不要又有什麼壞消息才好。」
咪兒自告奮勇:「我才不相信事情還能再壞到什麼程度,就算是慧慧的魂兒來了我也不怕。」說著走過去拉開門來,卻是陳玉。
三個好友一齊叫起來:「三更半夜的,你怎麼跑來了?」
陳玉氣哼哼地走進來,一坐下就開始控訴:「你們說我起早貪黑,管完了兩個小的管大的,讓他們吃好穿好,從來不用為家裡的事兒操一點兒心,我這個當老婆的還有什麼不周到的?他居然還要不足,還在外面有花心,拈七搞八,他還有沒有一點人心?」
馬局長有外遇。三個女伴面面相覷,儘管陳玉的話沒頭沒腦,她們卻同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意最先小心翼翼地開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們才分開這麼一小會兒,你剛才還是好好的。」
陳玉喝一口水,定定神說:「我回家的時候,他正在打電話,看見我回來,手忙腳亂地趕緊收線。我起初還沒想什麼,可是眼錯不見,他又跑陽台上打手機去了,這不是明擺著做賊心虛嗎?我追出去搶手機問他跟誰打電話,他拿過來把電池給拆了也不讓我查,還跟我死撐是在談公事。」
陸雨勸:「也許他真是在談公事。官場上的是非多,他不願意讓你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咪兒推陸雨:「要不怎麼說你是男人臥底呢?你是天真還是弱智?談公事用得著那麼神秘,連電池都拆了?」
可意輕輕拉咪兒一下,也笑著說:「那是馬局長怕老陳脾氣上來,真要按號碼打回去查人家是男是女,那馬局長多沒面子呀。男人都在乎面子,又都有逆反心理,你越是要查,他越不願意讓你查,不一定就是有外遇,你別鑽牛角尖兒。」
陳玉放下水杯:「我不是鑽牛角尖兒,我就是想不通,我哪點做得不周到,他守著我這樣一個才貌雙全溫良恭儉讓的賢妻,竟然還要在外面花,這太不可思議了。別人都當我們是模範家庭,恩愛夫妻,都覺得他主外,我主內,兩口子夫唱婦隨,琴瑟和諧的,誰能想到連我們也是人心隔肚皮呢?你說我還能相信誰?每次他們局裡出去旅遊,可以帶家屬的,我都不願意去,我根本不願意跟那些三八太太說話,可是為了他的面子,我每次都去了。人家個個都說馬局長的太太年輕漂亮,有氣質有派頭有學問,他多有面子呀。他還要有外心,你說男人怎麼這麼貪得無厭?」
咪兒不以為然:「得隴望蜀是人的天性,你自己不也是總趁著旅遊找艷遇嗎?」
「可我那只是逢場作戲。」
咪兒不願意聽,說:「我去卸妝。」留下陸雨和可意對著陳玉繼續苦口婆心。
陳玉詛咒:「小心把整張臉都洗下來。」
陸雨勸:「你可以逢場作戲,馬局長也可以偶一風流呀。就算電話那頭真是個女的,也不代表她和馬局長就有什麼,要是真有什麼,反而不在電話裡嘮叨了,才犯不著給你點眼藥呢。現在的第三者都精著呢,怎麼會那麼沒眼色兒,明知道你在家,還要沒完沒了地講電話呢?」
「那女人是故意的。她就是做給我看,要拆散我的家庭。你也知道我們家老馬,才四十歲就升了局長,也算是前途無量了。他長得又帥,一米八的個子,在他們局裡一向被人叫做美男子,風度又好,經過我這麼多年薰陶,又有點小情小趣,會哄女人,我每次跟他們局裡出去,那些女的見他那個慇勤呀,裝著開玩笑又拍又拉的,恨不得當著我的面就把他搶走似的。」
「可不是誰都沒把他搶走嗎?」可意也勸著,「人家要搶,你倒從家裡跑出來,不是正遂了別人的心思?你就該假裝不知道,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剛才咪兒還說呢:男人裝聾作啞是本能。其實女人也應該適當地裝傻,不然硬要把什麼都撕開來看清楚,不一定是好事兒。」
「我不能再裝傻了。我是真傻。結婚十三年了,我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眼光沒錯,我看著他從一個小科員一直升到局長,人家都說我是真正的賢妻良母,有幫夫運。如果不是我把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什麼都不用他操心,他會有今天嗎?他連兒子的老師姓什麼都不知道。我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哪裡不做足一百分?你看他那些同事的三八太太,今兒要吃,明兒要穿,哪有一個省事兒的?我可從來沒給他添過堵,我自己還賺稿費呢。我把青春全都貢獻給家庭了,可是他回報我什麼了?可意,就說你吧,寫了這麼多書,這是你自己的成績,誰也搶不走,我有什麼,我把十三年都給了家庭,我得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