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貝勒就愛美人圖

第14頁 文 / 於媜

    那羞怯的小女人嬌態,幾乎讓元琰看癡了,直到某個念頭閃過腦海。

    難道沐雪荷喜歡他?!

    他渾身的毛細孔急遽地收縮著,對她來說,他只是個卑微的下人,以她遠播的花名與在四季樓受嬌寵的地位,怎麼可能看上一個眼睛殘缺不全的下人?

    他倏然別過頭去,抗拒著被她吸引、被她牽動,以及從未有過的情不自禁。

    「沒有。」繃著嗓子開口,元琰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吞了一盆沙。

    她笑了,唇邊綻放出一朵美麗的笑花。

    雖然王炎只是個下人,雖然他有張不完美的五官,但她喜歡他,喜歡他溫柔的眼神,喜歡他令人安心的氣息。

    說不出為什麼,她就是喜歡他,這是第一次,她為一個男人動了心。

    「也沒有訂過親吧?」她毫無心機的問道。

    驀地,元琰腦中閃過睿親王府的悅寧格格,含在嘴邊的「沒」字,竟無法理直氣壯的吐出口。

    一抹如花甜笑驀然僵在美人唇邊,逐漸褪色而後凋謝在唇邊。

    緊掐著手,像是快把自己的手心掐出血痕來,但沐雪荷卻一點都不覺得疼,反倒胸口有種像是快裂開的劇烈痛楚,一圈又一圈地在整個胸臆間擴大。

    她真的——喜歡他!

    這下,元琰總算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沒有猜錯,伹他卻無言以對。

    房間裡沉寂得讓人幾乎快要窒息,房內的兩人在幾步外的距離對望著,卻覺得彼此間遙遠得像是隔了好幾千里。

    「你已經訂親了?」終於,她艱難地開口道。

    明明不必解釋,甚至不必在乎她的,但看到她驀然刷白的臉龐、絕望而心碎的表情,元琰竟覺得有些不捨。

    但這一刻,他不能、也無法開口,明知道他們倆的距離天差地遠,他不該去挑戰身份懸殊的禁忌——戀上一個青樓花娘!

    緊抿著唇,站在門邊的元琰背過身,用沉默代替解釋。

    是的,他是卑鄙的,不但偽裝僕役接近她、打探她的一切,還利用一個他根本未曾謀面的未婚妻,來替他掩飾這份強烈得讓他害怕的心動感覺。

    「原來如此!」

    一個像是快哭出來的微弱嗓音自背後響起。

    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緘默是他目前唯一的武裝了。

    第八章

    任何一個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沐雪荷悶悶不樂。

    但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麼了?唯有元琰!

    目睹她這副魂不守舍、了無生趣的模樣,他比誰都還要難受。

    更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她竟然這麼快就對一個出手相助的下人投注感情?!

    門外傳來飲酒作樂、鶯聲燕語的喧鬧聲,讓獨坐窗邊出神的她更顯落寞且令人心疼。

    這幾天,她一直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任憑四季夫人怎麼勸,她也不肯開門見客,只是整天沉默地發著呆。

    四季夫人不敢逼她,只能由著她任性,拿她莫可奈何。

    元琰佇立在門邊,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她落寞的身影上移開,偏偏,最後總不由自主又回到她身上。

    房間裡安靜得令人窒息,像是被抽光了空氣,連呼吸都顯得艱難,誰也不敢破壞此刻薄弱的平靜假象,就怕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情緒,會一發不可收拾。

    元琰從來不知道,光是看見她緊蹙的眉頭,就令他難受得快要瘋掉。

    這一刻,他竟懷念起她的笑,以及她快樂時閃亮得宛如天上星子的眸。

    突然間,他站了起來,衝動地上前拉起她的手。「我們走!」

    驚詫地仰頭望著元琰,沐雪荷結巴問道:「去——去哪?」

    「看花燈。」這向來總是中規中矩的僕役,眼底竟然浮現一抹頑皮的光芒。

    「看花燈?」她兩眼不可思議地睜得老大。

    「今天是正月十五。」

    「天,這太瘋狂了!」她驚訝低喊。

    她怎能離開這裡?打從五歲進了四季樓,她走出四季樓大門的次數寥寥可數。

    「你不想去?」元琰戲謔地瞅了她一眼,很清楚她眼裡的疑惑代表了什麼。

    「我想,可是——」她有些顧忌地覷了眼房門。

    萬一讓嬤嬤知道,恐怕他會被重重責罰的,她真的不願、也不想連累他。

    「放心,我剛剛交代了屏兒,要她暫時別進來打擾你歇息。」元琰一笑,細心地拿了件白色貂毛氅裘披在她身上。

    拉著她的手來到窗台邊,元琰朝樓下左右張望了下,便俐落地率先跳了下去。

    輕鬆落地後,元琰站在窗下朝她伸出手臂。「跳下來,別怕,我會接住你。」

    沐雪荷俯望著窗台下的溫柔雙眸,心底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那張曾經好疏遠的臉孔,此刻竟是如此的靠近,近得幾乎伸手就能碰觸到。

    不知是哪來的膽子,沐雪荷提起裙擺、跨過窗台,閉上眼,縱身就往下跳,因為她知道,他結實有力的雙臂會接住她。

    果然,她重重的摔進他懷裡,有點疼,卻毫髮無傷。

    「走吧!」握起她的手,元琰迫不及待的起身,小心翼翼朝後院給雜役和丫鬟走的小門溜了出去。

    藉著夜色掩護,兩人順利出了四季樓,一路往京城的東大街走去。

    鮮少出門,更別提走遠路,沐雪荷一雙嬌生慣養的小腳根本走不快,才一小段路,腳底便像是被火灼燒似的疼了起來。

    額上沁出了豆點般大的汗珠兒,但她咬著牙緊跟著他的腳步,一點也沒喊累。

    緊握住她的那隻大掌,像是要將一股氣力注入她的身體裡似的,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正月十五,天氣酷寒的北方夜晚卻是遊客如織,一盞盞的花燈映入眼簾,甚至還有她從未見過的各式各樣冰雕,全都栩栩如生、姿態各異,在燈火下顯得晶瑩剔透,煞是好看。

    「那是冰燈。」

    察覺她瞬也不瞬的目光,元琰笑著解釋。

    才說完,擁擠的人潮突然自動排開一條路,一條蜿蜒的龍燈就這樣從人群中緩緩滑了出來。

    只見那條散發著五綵燈光的大龍,在九名壯漢的舞動下,偃仰翻轉,靈活生動得像是活的,讓沐雪荷驚歎連連。

    緊接著,闃黑的天空爆出一聲巨響,抬頭一看,天空正熱鬧地放著花炮——

    線穿牡丹、水澆蓮、金盤落月、葡萄架、旃火、二踢腳、飛天十響……把京城的夜照得有如白晝,教人目不暇給。

    「好美!」她仰頭癡望著夜空。

    眼前熱鬧的景像是她從未見過的,沐雪荷根本捨不得眨眼。

    一旁的元琰光瞧見她那副驚奇著迷的樣子,一張小臉蛋興奮得紅撲撲的,簡直像個天真的孩子似的,唇邊忍不住勾起一抹寵溺的笑。

    為了她此刻臉上開心的笑容,他願意每年都帶她來這無聊透頂的燈會,忍著雙腳被人踩成肉餅,甚至汗流浹背地承受著人擠入的折磨。

    念頭轉了回來,他猛地一怔。

    什麼時候,他竟讓這女人的喜怒哀樂主宰了他的情緒?甚至為了她,差點改習轉性?!

    他的心跳,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發現漏了一拍。

    大街上人來人往,爭看綵燈、花炮與舞龍燈的人,將大街擠得水洩不通。

    元琰一路上始終緊牽著她的手,就怕她被人潮衝散,交握的手是那樣自然地交纏,直到分不清最後究竟是誰握住了誰。

    元琰不敢相信,被人稱作花心貝勒的他,如此美好的夜晚竟不是在床上與姑娘忘我地纏綿,而是牽著女人的手,在這看著他打從六歲起,就失去了興趣的花燈?!

    說出來,大概沒有半個人會相信,包括喝同一個奶娘奶水長大的弟弟元珣。

    雖然自覺這樣的舉止簡直是自毀浪名,但為了博得她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惜!

    沐雪荷很少出門,更別提賞花燈了,眼前新奇的一切完全迷惑了她,雖然人又多又擠,但一堵寬闊安全的胸膛始終小心地護著她,她根本不曾被推擠或碰撞到一下,那雙溫柔而堅定的大掌,也牢牢緊握住她,在寒冷的冬夜裡,溫暖她的心底。

    「這給你。」

    突然間,一串糖葫蘆遞到她面前。

    沐雪荷羞怯地瞅他一眼,乖順地接進手裡。

    元琰不知道自己今晚的舉動到底代表著什麼,但此時他不願多想,只想緊抓住這偷來的片刻溫柔與幸福。

    小口小口地舔著手裡的糖葫蘆,那股甜蜜的滋味一路從喉嚨滲進心窩,在那裡彙集成一股漩渦,越擴越大、越捲越深,直到整個人幾乎在那極端的甜美裡滅頂。

    她唇邊漾著抹滿足的笑容,小小的粉紅舌尖在糖葫蘆上珍惜地舔著,他的眼神變深變暗,目光完全無法移開。

    「喜歡嗎?」元琰啞著嗓子問。

    她眸光迷離,仰頭回他一朵輕淺卻又深刻得令他胸膛發疼的微笑。

    「喜歡!我喜歡你!」沐雪荷著迷而忘境地輕吐愛意。

    轟然一聲,某種異樣情愫在元琰胸口炸開,他忘了思考、忘了言語,整個人像是被—股柔軟卻巨大的力量給貫穿,連這樣強壯、悍然不肯服輸的他都無法抵擋,只能不斷住她的眸底深處墜落、再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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