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季潔
賣?好傷人也傷心的一個字!她把他當成何等下流胚子了?騰鐸剛毅的下顎繃得死緊,蹙攏的眉峰彰顯出他此刻的心情。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古今中外,哪個青樓女子能有好下場?或許我無法左右命運的安排,伹至少我能在這份無法掌控的未來,多要一點自尊。」她僅有的,也只有驕傲與自尊。
騰鐸瞬也不瞬地仔細端詳眼前那張蒼白卻堅毅的面容,感覺胸口像是狠狠受了一記重拳似地,震得他極深、極痛。
「如果我在你眼中是這種人,為何全京城這麼多男子,你獨獨把菊香柬給了我?」他揚眉反問,眸中探詢的意味甚濃。
騰鐸的疑惑正是近日來纏繞在心頭的結,如今教他問出,卻凜然地讓善若水不自覺地微顫著。
整了整紊亂的思緒,她說出對他初衷的認定。「因為我是不折不扣的傻姑娘,信自己的眼光,信自己可以在不可能當中覓求一個可能。」
騰鐸揚了揚唇,如鷹般銳利的目光,因為她說話的表情,閃爍著過分熾熱凌厲的光芒。
眼前的秋美人,根本不似她外表般柔弱。她的內心存在著不肯被鬥敗的堅毅靈魂,她身上散發的氣質,就與他在戰場上永不言敗的精神如出一轍。
思緒似乎在瞬間豁然開朗,無須贅言,這樣的她,徹底將他征服。
瞅著騰鐸迸著火光的深眸,善若水隱隱感覺,他有些不一樣了。
善若水尚未來得及釐清是什麼不一樣,墨跡、紅色壓印及圈縛自己的賣身契,已在瞬間被騰鐸撕成碎片,拋手撒出。善若水瞠著盈盈水眸,看著若雪片般的碎紙由空中紛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
「這張賣身契對我本來就沒有意義。」騰鐸聳了聳寬肩,撕掉善若水的賣身契後,心裡忒是爽快。
在為她奔波張羅住處時,他已經有了決定。既然善若水有意將終身托付於他,他的俠義之心也允不得他對她坐視不理。
那他倒不如就來個順水推舟,先將她納為妾,也可暫時打消額娘急著讓他成家立業的打算。
善若水看著他不以為然的神情,心裡的悸動一波又一波,轉瞬間,水眸又管不住地泛著淚光。沒了賣身契,那代表……
騰鐸看著她感動得一塌糊塗的模樣,一時間竟有些不自在。「你的事辦得太倉促,所以我還沒能跟我額娘稟明,所以我暫時還不能把你接進府;前些天我托人在『百花深處』這條胡同找了個四合院,你就暫且住在那兒,成嗎?」
北京城裡胡同不少,有龍蛇混雜也有文人雅聚。
為了善若水,他特地找了遠離煙花之地,頗具雅意的居所。而這條名喚「百花深處」的胡同,聽說是在明萬曆年間,有一對夫婦在此一帶種菜為業,養花成景而得名。他想,這般悠然的環境,似乎挺符合善若水的文人性格。
聽著他對她的細心酌量,善若水屏著氣不讓眼淚滑下,好半刻才擠出了一句話。「將軍!你為我做的夠多了,謝謝……」
自從發出菊香柬後,她的心情忽高忽低、忽冷忽熱,此刻見他把她的賣身契撕了,又費心替她找了容身之所,她忐忑的心思這下終是有了著落。
「傻姑娘。」她那重重的鼻音,讓騰鐸聽了心疼。出乎意外的,善若水一再牽動著他從不曾為女子心動的情弦。一旦動情,滯在她身上的眸光似乎更移不開了!
善若水眨了眨眸,思緒仍困惑之際,騰鐸剛毅的唇已不自覺擷住她的軟唇。
水眸忽地瞠大,善若水感覺到他熱灼的吐息,以一種她未曾經歷過的方式,強行席捲她的所有。
他抵著姑娘柔軟似桂花涼糕、氣息清甜如蜜的唇,沉嗓因為追不及待擷取她的甜美,而揉著渴望的低啞。
在他張狂而強勢的吻中,善若水雙頰輕染婿紅,思緒呈現一片迷濛的空白。
所能感覺的,是他霸道的吻,挑撥著她的青澀。迷迷糊糊當中,善若水眼角滑下喜極而泣的珠淚,任由騰鐸以最激烈的吻收服了她的心。
沒有鳳冠霞帔、八人大轎,更沒有將軍夫人的頭銜,善若水在春雨綿綿的小雨裡離開四季樓,展開了全新的未來。
第六章
善若水隨著騰鐸步出四季樓時,由兩匹騾子馱起的四人桐木馱轎早在樓外候著了。在善若水的堅持下,沒有煙花爆竹,鼓樂合奏齊鳴的排場,四季樓的秋美人是以極低調的方式離開四季樓。
別了四季夫人,騰鐸偕她一起進入寬敞的轎廂內,坐在紅褐氈墊上,善若水隔著窗帷,看著富麗堂皇、結綵紛呈的四季樓漸漸沒在暮色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悄悄打量著善若水從容優雅的模樣,騰鐸突地開口。「你的書,過些天會差人運到『百花深處』胡同的四合院裡。」看著裝書的十隻桐木箱全細心地覆上一層防水油布,足以見得善若水對書的珍寵。
善若水微頷首。「雖然有些倉促,但我還是擇了幾本放在身邊,不怕悶著。」
她說著,挺不在意的神情在噙著淡淡笑弧的牽動下,有種滿足、幸福的意味。
騰鐸漫不經心地輕應了聲,不由得開始思索著該怎麼同她說明,他們未來的關係。打量著善若水沉默的坐在一旁,逕自翻閱帶在身邊的書冊,一臉怡然自得,讓他不禁想,她可以容忍自己當個小妾嗎?
因為當日翔韞的話,他不由得酌量起同善若水說話的言詞。也隨著與她交談的次數增加,他對她有了粗括的瞭解,也因此希望,她不要因為他無心的言詞受傷。
在轎廂隨著行進規律的震動下,寂靜的氣氛因為他的思緒,登時有些沉重。
「怎麼了?」發現他若有所思的眸光如影隨行,善若水不禁合上書,有些疑惑地問。
他神色複雜地瞅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四合院那邊我撥了個丫頭和廚娘給你,有空……我會過去。」
善若水瞅著他,靜靜地笑開了。
在戰場上或許騰鐸是英雄人物,但私底下,敦實的模樣讓她有一些訝異。
意外察覺到騰鐸出乎意料的一面,善若水打趣地說:「有句俗話是形容四合院內的生活寫照——天棚、魚缸、石榴樹、老爺、肥狗、胖丫頭。」
語落,她瞥了騰鐸一眼。
果不其然,他滯了滯,好半晌才訥訥開口。「差人請的丫頭並不胖,胖狗真要找似乎也挺難的……」唉!頭痛,騰鐸現在才明白,為人張羅是件麻煩事。
聽到他篤實的回答,善若水不禁噗哧笑出聲。
在騰鐸尚未意會過來時,善若水主動扣住他厚實溫熱的掌心,認真無比地望著他。「將軍,你為若水做的夠多了,我什麼都不求,往後只要將軍能偶爾來四合院看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善若水低垂下眸,看著她與騰鐸落差極大的膚色,善若水唇邊銜著好滿足的笑容。
這樣就心滿意足了?騰鐸微乎其微地挑起眉,幽深的目光落在她帶著病容的美麗笑顏,有些懷疑。
感覺到他的注視,善若水兩頰染霞地又道:「只要你願意,我會一直在四合院等你……」她愈說愈小聲,因為赧意,白玉般的秀氣耳廓也染上羞人的紅暈。
氣息陡地一凜,騰鐸剛毅的俊臉因為她的反應,思緒頓時沸騰起來。
頓時,轎廂內再一次陷入熾人的沉靜,而他帶著繭的修長指間,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柔軟。
那反覆摩挲,輕柔的流連撫觸,曖昧地讓善若水無法控制地輕輕戰慄著。
「將軍……」她輕吟著,想制止他的動作,卻發現他深邃的黑眸似燃著兩把火炬,瞬也不瞬地直直瞅著她。被他這樣看著,善若水莫名地感到口乾舌燥了。
「原來這時候……」無意識地抿了抿紅唇,她想開口說些什麼,騰鐸卻倏地將地帶進懷裡,熾如烙鐵的薄唇已覆上她的唇,封住她的話,重溫她甜蜜的氣息。
當他剛毅的臉部線條親密地貼著善若水溫潤的臉蛋,騰鐸為心頭一波又一波的酥麻悸動,顫然莫名。怎麼會如此神奇?如此難以駕馭心動的速度?
將善若水擁入懷時,騰鐸感覺到心裡的蠢蠢欲動,打碎了向來的嚴謹自律,腦子裡再也容不下其他……只想好好感受她的美好。
這般失控,讓他感到茫然,也異常歡喜。
待嘗夠了她的甜美,騰鐸栘開唇,氣息未定地在她耳畔低語。「剛剛……你要說什麼。」
紊亂氣息未定,善若水眨了眨眸,被他吻得神魂迷離,哪還記得自己方才想說什麼。
見她久久沒搭腔,騰鐸偏過頭,定定凝視著她。
「你別再瞧著我了!」善若水驀地揚起手搗住他魅惑深邃的眸,懊惱地嚷著。
瞧他瞬間恢復正經八百的模樣,而她的臉龐仍舊火熱、思緒依舊迷濛,她便覺得赧然。光用眼神,騰鐸輕而易舉就可以把她給征服,讓她猶如網中獵物,壓根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