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左芸
畢鈺兒乖乖的扒飯，不敢再出聲。
「媽，我先送她回家。」曲宿見畢鈺兒用完餐，很自然的側身抱起她。
畢鈺兒也懶得抗議了，轉過頭對著兩人道別。
他直接將她抱回車上，她低頭看著手錶，她得搭晚班的夜車回新竹了。
只是車子遲遲不發動，她看向駕駛座上的人，好奇的開口，「曲經理，怎麼了嗎？」
「你覺得我跟簡小姐很適合？」他的聲音很危險，平時的內斂已隱去，顯而易見的是不滿及怒氣。
「因為曲經理這麼優秀，工作又認真，平時待人又很有原則。」她機靈的察覺到不對勁，拚命的巴結著。
「你真是這麼想的嗎？」他直盯那張清麗的臉蛋，心中一股莫名的念頭慢慢成形。
「真的。」她大力的點頭，反正都最後一天了，說個善意的謊言就當是在做功德。
「想和我交往嗎？」他忽然冒出一句。
「啊……嗯。」她用虛詞應付，如果直接拒絕，不就承認剛才的話完全是狗屁。
「好吧！」他點點頭，發動車子。
好吧？
他那是什麼語氣？
算了，不管了，只要肯送她回家就好。畢鈺兒看著窗外的景致，沒想到在台北的最後一天，竟是在曲經理家度過的，這讓她內心百感交集。
對了，曲經理還不知道她要離職的事，她不著痕跡的偷覷著他嚴厲的面孔，算了，還是先不要告訴他好了，反正明天上班時他自然就知道了，她向來厭惡離別的氣氛，特別是這種半生不熟的同事。
只是良心上有點過意不去，扣除掉那些毒辣的言語，其實他對她還算不錯。
她不覺歎了一口氣，照理說她該是很開心的要離開，只是心頭一直沉甸甸的，壓得她無法喘息。
「不要哀聲歎氣的，像個小老頭。」駕駛座的男人看她哀聲連連，忍不住又想訓她。
「是，曲經理，我下次會注意。」
第五章
新竹市郊，一間古意盎然的茶店在平凡的小鎮街上靜靜的佇立。
小店有個古意的名稱——「得意茶坊」，茶坊週遭用綠竹巧妙的圍布成天然屏障，阻絕世外喧囂，古典樂曲悠悠迴盪，襯托著寧靜閒適的氣氛，也因為如此，吸引了不少主婦在忙完家事後，相約三、五好友前來，品味這古色古香的悠閒。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在調理區補充備材的畢鈺兒抬起頭，看著走下樓的人兒眼皮下淡淡的黑眼圈，擔憂道：「又失眠了？」將手洗淨，倒了一杯她最愛喝的奶茶。
「嗯。」唐成恩揉了揉酸澀的雙眼，在吧檯前坐下，接過奶茶，啜了一口，滿足的歎出聲。
「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了。」
風鈴輕搖，唐成恩懶懶的轉頭看向來客，「這桌還是交給你了，我還沒醒。」打了個呵欠。
畢鈺兒看著好友一臉的疲倦樣，笑著搖頭，前去遞水送單。
她回到新竹後，沒多久她大學時期的好友唐成恩便得知她是無業遊民的身份，力邀她入股得意茶坊，而她在參觀過這間茶坊後，很衝動的就點頭答應了。
她很慶幸自己的衝動，至少這讓她找到一個生活的重心。
這間茶坊雖然沒做過多大的宣傳，來消費的客人多半是路經此地而被吸引進門，轉而變成熟客，但生意還算穩定，平常她就待在店裡幫忙，當然她也順理成章的搬到樓上和唐成恩變成室友。
算一算時間已是近兩個月了，她的生活過得很平凡，小城學長的影像已慢慢在她的生活中褪去，失戀的失落感也漸漸淡去，反倒偶爾她會想起在台北到曲經理家吃飯的事。
她的年紀也老大不小了，之前的心思全都投注在一個男人身上，忽然愛戀成空，如今她能掌握的就只有這間茶坊了。
她決定未來要當一個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
「對了，剛才畢媽媽有打電話過來，說她等一下要過來。」唐成恩撐著臉頰。「要你打理一下。」
「哦……」看來她上星期推掉和「林律師他兒子」的餐會，改到這裡了。
她垂下肩，媽媽對於她的婚姻大事很擔心，有機會就到處打聽哪裡還有好人家的兒子沒出清，急著介紹給自己的女兒。
有時把她騙到外頭吃飯，有時直接把人帶到家裡，上次更是誇張的裝病，就為了要她和診所醫生見面，方法無所不用其極，讓她甚為困擾。
「店務就交給我處理。」唐成恩勾起嘴角，「你先換套旗袍再下來。」
「不要再取笑我了。」她哇哇叫。
「說人人到。」唐成恩看見體形略為豐腴的畢媽媽，趕緊上前招呼。「畢媽媽好。」
畢鈺兒不情願的走到後台，準備水杯。
「小恩，好久不見。」畢媽媽熱情的給了唐成恩一個擁抱。「怎麼又變瘦了？」
她摸了摸唐成恩的腰，「改天來畢媽媽家，好好給你補一補。」她看向週遭，「我家丫頭人呢？」
「在這裡。」畢鈺兒端著水杯出來，「媽，你要坐哪裡？」
畢媽媽環視了一圈，挑了個自覺較有情調的小水流旁，拉著女兒就要坐下，銳利的眼眸掃到女兒仍是一身工作服，立刻冷下臉孔，「丫頭，你的圍裙還穿著做啥？」
「媽，我在工作耶！」
「沒關係，真的。」唐成恩搖頭，「你的幸福比較重要。」
「聽到沒？小恩真懂事，哪像你！」畢媽媽食指戳著她的太陽穴，氣自己生到這麼笨的女兒。
「好啦！」畢鈺兒嘟著嘴，乖乖的解下圍裙。
清脆的鈴聲響起，修長的身影優雅的走進。
眾人停止動作，屏息望向門口。
曲經理？！畢鈺兒眨了眨眼，是她看錯了嗎？
唐成恩拉著好友的衣袖。「這回你真要感謝畢媽媽了。」
「搞錯人了吧？」他姓曲，不姓林。
「不錯、不錯，一表人才，跟林律師長得還真像。」畢媽媽眉開眼笑，推開自己的女兒走到門前。
曲宿不解的看著這位中年婦人，他是做了什麼事，讓她如此開懷？
「請問你是林先生嗎？」
「不是。」他淡淡的看著她失望的眼神，倍感熟悉。
「畢媽媽嗎？」門後接著來了一位戴著黑框眼鏡，憨實靦腆的年輕人，溫溫的笑著。
「林先生？」好吧！方才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畢媽媽立即迅速堆起熱情的笑臉，「快進來，我女兒就在裡面。」
她指著裡頭的方向，熱情的招呼著。
曲宿瞇起眼，看到婦人口中的女兒不就是他急欲找回的無情女人，眼神對上，對方飛速的低下頭。
太好了，裝作沒看到！好，罪加一等。
曲宿找了窗邊的位置，恰巧正對著那罪無可恕的女人。
「先生，你要喝什麼？」唐成恩藉著送水的機會，大方的打量來人。冷俊穩重、相貌一等，可惜她吃不下了。
「綠茶。」他瞄了一眼單子，隨意點了一杯飲料。
畢鈺兒心神不寧的偷瞄了表情陰鷙的男人，他是恰好經過這裡嗎？待會兒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還是繼續裝作沒看見？
「丫頭，來，我跟你介紹一下，他就是林律師的兒子，叫——」叫什麼……
「林語實。」男子才說完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你好，我是畢鈺兒。」她將思緒拉回，看到對方表情羞澀，不自覺的跟著緊張，仔細一看，發現他跟小城學長有種相似的感覺，只是那隔空的視線太冰冷，害她無法細細回味那感覺。
畢媽媽簡單的向兩人介紹，最後丟了「那你們慢慢聊，畢媽媽先回家了。」兩句，之後便笑呵呵的離開，離開前仍不忘瞄了一眼坐在窗邊的「美麗誤會」。
她心裡覺得有些可惜，但立即又樂觀的安慰自己，林語實人也不錯，適合她女兒比較重要。
「畢鈺兒小姐，你……你的興趣是什麼？」在畢媽媽離開後，林語實溫溫的問道，他的嗓音就如同他的人一樣，輕輕柔柔，不帶任何侵略性。
「我喜歡喝茶。」她紅著臉，她很喜歡林語實帶給她的感覺，或許相親真是不錯的捷徑。
那女人是在害羞什麼！曲宿擰起眉頭，兩個月不見，她仍是花癡得無可救藥。
「我……我也很喜歡喝茶，以後可以常來嗎？」他不安的推推眼鏡，深怕被拒絕。
「可以呀！非常歡迎……」又是那森冷的眼神讓她的音量轉小，直至消失，甚至害她完全忘掉之前要當獨立自主現代女性的宣言。
「我有個叔叔在南投山區有個茶園，如果你有興趣，我……我可以帶你去參觀。」
「不准。」
「曲經理？」畢鈺兒的心臟在瞬間漏了一拍，他……他怎麼突然插話？而且臉上怒氣奔騰，是怎麼了嗎？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誰？」為什麼她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
「是真的嗎？」林語實臉上有著一抹受傷的表情。
「當然不——呀！」她驚呼一聲，轉眼間，雙腳騰空，她抬眼氣憤的看著始作俑者，「你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