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梵容
忽然,池奈央發現前方山坡似乎有個人躺在地上,穿著黑灰兩色的傳統男子和服。是誰在那裡呢?她小心翼翼的走近。
是高阪哥哥!池奈央嚇了一跳,直到看清楚他正閉目休息,才鬆了口氣。
慢慢的走到他身邊,小聲的說:「高阪哥哥?」
高阪哥哥好像睡著了,沒有聽見。
池奈央四處張望,周圍都沒有人,便放鬆下來,蹲在他身邊,看著他英挺的鼻、如劍的眉,還有唇線分明的唇。
高阪哥哥,雖然你早就忘了我,我卻每一天都把你放在心上啊!
她憂傷的眼將更加瀟灑的五官牢牢刻在心頭,然後,小心的移動蹲酸的腳,不顧一切地躺在他身邊,停在可以感受到他體溫,卻又不至於碰觸到他的地方。
身旁躺著的是朝思暮想的高阪哥哥,眼裡看的是他睡前所看的景色,感覺上跟他好近好近。
池奈央側身望著他,胸前的玉珮因她身體的移動而晃著,打破少女的浪漫思緒。
小手抓著玉珮,池奈央閉上眼睛,不甘心自己的一輩子得由長輩決定。
張開眼,她望著熟睡的高阪拓的眼裡充滿堅定。她的心早就已陷落,除非他斬釘截鐵的拒絕她,否則絕不放棄。至於婚約,她會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池奈央溫柔的望著他。高阪哥哥,你送來的鯉魚旗,我把它細細收好,當成信物,現在,請收下我的信物,此心,終生不渝。
緩緩的彎腰,她輕柔地以吻為誓。
池奈央輕輕的在他唇上一觸後便慢慢的起身,動作很輕,沒有驚動熟睡的他,一雙動情的眼深深的望著他。
忽然聽見踩到樹枝的聲音,她大驚,轉頭,卻不見人影,正要回過頭時,瞥見不遠處的樹下露出一節灰色衣擺。
是哪家的少爺躲在那?他看見自己剛剛做的事了嗎?池奈央心頭一驚,怕自己的莽撞給高阪家帶來麻煩,趕緊輕巧起身,快步離開。
細碎的腳步聲吵醒好眠的高阪拓,他皺眉,夢中,似乎有溫暖的唇親吻自己,張開眼睛,看見的是——
「隆司?」
日向隆司站著,俯身看著他,逆光的臉看不到表情。
高阪拓懶懶的坐起來,「你不參加尋寶遊戲嗎?我爺爺一定很難過,你居然這麼不捧場。」
日向隆司沒有回答,表情也比往常嚴肅,默默拿出一方素帕遞給他。
「幹嘛?我嘴角有東西?」高阪拓接過來,率性的抹抹嘴巴,將素帕遞還給他時不經意瞄見些許嫣紅。
想起剛剛夢中的觸感,高阪拓盯著唇色紅潤的日向隆司,倏然一驚,躍身而起,站在幾步遠外,嚴肅的瞪著他,「隆司,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就跟對阿剛一樣,過去、現在或以後都不可能衍生出別種感情,你別想太多!」
日向隆司不在乎被誤會,斯文的收起素帕,轉身就走。
高阪拓瞇起眼睛看著他的背影,隆司從小就長得唇紅齒白,曾經聽過人家私下說他比有些女人還陰柔,果然性向有問題!
不對呀!他不是已經跟池家的小姐訂婚了嗎?想起池家的小姐……稍早好像曾在廊上碰到過,不過,記不清楚了,穿著和服的女人跟兄弟的老婆都被大腦自動歸為「無法辨識檔」,就算看到了也是完全不留印象的。
倒是以後看到隆司要小心點,這傢伙居然敢偷親他,而自己竟然還不小心的覺得可口,可惡!
以後要用力祈禱隆司早日結婚了!
******
五年後
高阪拓走進宅邸後面的栗樹林裡,看見樹下鋪滿了綠色的網子,他好奇的跟著走,走到了廚房後方。
看見母親走過來,他指著地上的籮筐問,「這是什麼?」
「栗子呀!」高阪千姬好笑的看著兒子,「連栗子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那是栗子,我是說這些網子是做什麼用的?」問的同時,有幾顆栗子順著網子滑進籮筐裡。
高阪拓驚訝的看著,「栗子會自己滾進籮筐裡?」好神奇!
「對呀,每年這時候,我們都要套著三層的手套去撿整顆都是刺的栗子,為了做栗子餅,可真是煞費苦心啊!幸好有個漂亮的小姐幫我們想了這麼好的辦法,讓我們不必被栗子刺給扎到,也不必大老遠的搬運,在這裡就可以等到熟成的栗子自己滾來了。」
高阪拓順著母親的手、看見廚房裡有一個將和服水袖捲起來、背對著他的女人,心裡立刻響起警鈴。這個體型、這個體態,很像母親的某個學生,他偶爾遠遠瞄見過幾次,如今她連母親最自豪的廚房都踏進了,可見母親對她的喜愛!
「真是聰明,你們辛苦了。」說完他就溜了。
高阪千姬看著逃之夭夭的兒子,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
池奈央走過來,笑著說:「高阪伯母,沒關係,我們來做餅吧!」
「好,我們來做餅。這可是高阪家的獨門秘方喔!」傳媳不傳女的。
高阪千姬打從心裡就喜歡池家的這個孩子,無奈自己家動作太慢,讓日向家給搶先下訂了,要是真的能有這麼個乖巧的孩子當她的媳婦,不知道該有多好!
池奈央舀完栗子後,看她沒有動作,輕喊:「高阪伯母,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來教你……」高阪千姬笑笑走過去。
熱騰騰的栗子餅做好時,已經是黃昏了,高阪千姬端起一盤池奈央細心排盤的栗子餅,「我端去給公公,另外一盤就麻煩你端給阿拓囉!」
相處五年下來,雖然奈央自己不好意思說清楚,但她對高阪拓的心意,他們都看在眼裡。
「好。」池奈央知道高阪伯母是好心促成,微紅著臉,端起精緻的盤子往高阪哥哥居住的院落走去。
高阪拓正跟佐籐剛在屋裡聊著。
「伯父要你接下佐籐商事?」
「這是遲早的問題。不過,我真不想這樣就接下公司。」
「我倒覺得佐籐商事是個很值得學習的環境。」高阪拓的想法不同。
「那你要不要到佐籐商事上班?」
「有何不可?」高阪拓好笑的看著滿臉訝異的佐籐剛,「不只是我,隆司也想進佐籐商事上班喔!」
「歡迎你們!」佐籐剛想起實際的問題,「那你們自己的家族企業呢?沒有關係嗎?」
「高阪家沒有什麼家族企業,我爺爺組的茶道會跟我媽媽教授的插花教室我都沒興趣,他們不會介意的。」
高阪家最主要的經濟來源是龐大的地產租金,與其跟長輩們一樣成天待在家裡無所事事,倒不如到外頭工作,還更能證實自己的能力。
佐籐剛點頭,「那隆司呢?他家的商社不需要他回去幫忙嗎?」
高阪拓聳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許他說服日向爺爺了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太好了。」佐籐剛很高興,「有你們兩個加入,我可以多爭取喘息的機會,不必被我爸逼著接公司了。」
高阪拓哈哈大笑,「你真是的!」
「咦?」佐籐剛站起來,走過去,看懸掛牆上的題宇,「這就是高阪爺爺屬意的名媛淑女題的字嗎?」
從幾年前高阪爺爺開始致力於逼阿拓相親不成之後,便開始採用文攻的策略,請擅於書法的大家閨秀們題字,掛在阿拓房裡,希望他能睹字思人,可惜阿拓至今還沒有對哪一個題字的閨秀好奇過。
「或許吧!」高阪拓不太在意的說。
「我看你根本沒把這些字畫看在眼裡,高阪爺爺又是白費苦心了。」佐籐剛仔細一看,「咦?這幅沒有署名,不過字跡娟秀,應該出自女性筆下沒錯。」
「嗯。」高阪拓認同他的觀察。「最近這幾幅都沒有署名。」
「這幾幅?」他房裡只看到一幅呀!
「我爺爺茶屋裡還有幾幅。」
「能讓高阪爺爺掛在茶屋,可真是很難得的事。」高阪爺爺的茶屋裡掛著的字畫向來出自名家之手,就連定期更換的插花,都是身為插花宗師的高阪伯母的作品。
「或許吧!」高阪拓不太在意這種事。
佐籐剛想起日向隆司十歲就訂親的事,「傳統世家找媳婦的方式真詭異,很難理解。」
「承襲一千多年的家族,總是有比較多的包袱。」這也是他不接受,但也不頑強抵抗的原因,「我爺爺跟我媽媽高興就好。」
「但是他們不會高興呀!」佐籐剛點破他的想法!「你雖然不反對高阪爺爺他們邀請名門閨秀來家裡,卻也從來都不正眼瞧人家,那有什麼用?」
高阪拓聳肩,「我就是受不了穿和服的沉重樣子,走路、行進都很不方便,還有,你有沒有發現,穿著和服的女人都頂著一頭又重又厚的髮髻,可以想見頭發放下來時,一定是死氣沉沉的。」
門外的池奈央摸摸自己向來驕傲的、又黑又亮的頭髮,無聲歎氣。
「我覺得你太偏激了,如果穿和服看起來真的那麼糟,怎麼能流傳這麼久?」佐籐剛好奇的問:「難道你從來沒有欣賞過任何一個穿和服的女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