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湛清
閻九戒這才發現外面天都暗了,而他約莫是在這裡醉了一天,從早上睡到傍晚了。如果他沒回去,王爺府會亂成一團嗎?畢竟這次他沒帶著夏涅東。
「等等,沈姑娘,我也餓了,你先放……」他的聲音在看到她腳步毫不停頓的時候逐漸消失。「罷了,被綁成這樣,還被一群小鬼圍觀,也算是奇特的經驗了。只是……該死,真想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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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四姊弟圍著飯桌吃飯,但是即便沈綾緋目不斜視,臉上鎮定如常,還是能發現弟弟妹妹不斷地偷偷瞄著屋子另一頭的房間。
「大姊,那個人……會不會餓死?」沈鈺晴先鼓起勇氣問了。不知道為什麼,大姊並不是很凶的人,但是大家對她還是很敬畏。
「一餐不吃不會死。」沈綾緋倒也不是決意要餓那傢伙,但是看到弟弟妹妹這麼快就倒向敵人那方,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一餐?所以他明天可以吃早餐嗎?」沈余安張大眼睛問,好像在替「俘虜」慶幸。
沈綾緋真不知是要翻白眼還是怎樣,有點哭笑不得。「我跟你們說,他是個陌生人,你們怎麼可以隨便把名字告訴他?這樣實在——」
她的訓話才要開始,房間那頭就發出聲音打斷了她。
「沈姑娘!沈姑娘……我說沈姑娘……」
沈綾緋歎了口氣,將筷子往桌上一拍,隨即站起身。「不准跟過來!」
三個小鬼失望得差點歎息出聲。
她筆直走向那個關著「囚犯」的房間,大力地打開門,瞪著那個躺在床上鬼叫,打斷她用餐的傢伙。「我說閻無戒,我是工作了一整天,不像你睡了一天,你難道不能閉嘴,讓我好好吃飯嗎?」
「呃……恐怕有困難。」閻九戒看著她的表情,俊朗的臉微微發熱。
她眉頭一皺。「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他遲疑,隨即豁出去地說:「我想解手。很急,拜託你放開我。」
「當然急啦,喝了五罈酒,能不急嗎?」她沒好氣地說。「可是我不能放開你,萬一你逃了呢?」
閻九戒暗自呻吟一聲,完蛋了,難道他的英雄氣概就要完全消失於此了嗎?現在居然為了上茅房而跟一個姑娘討價還價。
「我保證我不會逃,人格保證。」他信誓旦旦地說。「拜託你了,難道你想要我尿在你床上?」他苦著臉。
她猶豫了一下,自然是沒辦法放著他不管,但是放開他又風險太大。這男人這麼高大,隨便推開她就可以跑掉了,屆時她那五壇桃花醉的錢要跟誰收去?
「你最好別搞鬼。」她動手解開他腳上的繩子,但是保留了綁著他雙手的,然後把那條繩子從床頭解下來,牽在手裡。
然後她像牽一匹馬似地,紅著臉,牽著他往茅房去。
「你不解開我的手,那我怎麼上?」他站在茅房外面,語氣無奈地問。
沈綾緋臉上還有著尷尬的紅暈,橫了他一眼說:「不會上?那要不要我找余安幫你脫褲子?」
這下子換閻九戒尷尬了。他只好摸摸鼻子,低身準備進茅房。
「等等——」沈綾緋阻止了他。正當他要回頭問她為何阻止他解放時,她朝著屋子大喊:「鈺晴、鈺琳、余安,你們通通過來茅房這邊。」
「不會吧?」閻九戒的臉都綠了。不過是喝了她幾罈酒,有必要叫大家來觀看他上茅房嗎?
果然,那幾個小蘿蔔頭以異常迅速的速度抵達。
「大姊,你牽著他要去哪裡?」沈余安偏著頭問。
「你們幾個分開排好,這傢伙要上茅房,大家幫忙守著他,別讓他跑了。」沈綾緋以嚴肅的口吻交代好任務,然後才紅著臉,看也不看他一眼地說:「要去快去,別搞怪喔!」
閻九戒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上的繩子,還有按照她命令一字排開的小兵們,這下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於是他以畢生最糗的方式進了茅房。
唉,其實她不用擔心他跑掉,現在她已經握有他的把柄了。這種糗到極點的事情,說出去肯定毀他名譽。
看來喝酒誤事的說法是有點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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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天才剛亮。
沈綾緋一醒來,在床上伸個懶腰,跟著就呻吟出聲。昨天洗了好多酒桶,今天果然就反應在身體上了,真是沒用。一想到今天大約還要洗上幾十個酒罈備用,她就連起床都覺得痛苦了。
但是不管怎樣,還是得起床的。她的父母去得早,離開時只有她能照顧弟弟妹妹,她雖然已經是個快二十歲的老姑娘了,不過她已經有心理準備,為了扶養幾個小傢伙,今生恐怕難以婚配了。誰想要娶一個年近二十,還帶著三個小拖油瓶的女子呢?更別說她半點嫁妝也沒有。
「今天要運酒進城,可以買些布料,余安的衣服都舊了,鈺晴、鈺琳也好久沒有新裙子了。」她一邊盤算著開支,一邊趕緊起床,將棉被疊好,趕緊梳洗。
雖然是春天了,但是清晨起來天氣還是涼,她套了件外衣,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才一出房門,她就傻了。
遠遠地,溪的那端,三個小鬼竟然已經起床了,正圍著……那個姓閻的傢伙?她一驚,趕緊快步跑過去,心裡納悶著該被綁在床上的人為什麼會坐在那邊?她昨天明明綁得很牢的啊!
「你們在做什麼?」她的聲音有點氣急敗壞。
頓時間四顆腦袋一起抬起來看她,閻九戒沒說話,只用他那雙黑亮的眼眸瞅著她瞧,眼神帶點好笑。今天的她臉色並不好看,表情明顯帶著氣惱,但偏偏他就覺得她連生氣的模樣都挺入眼。當她瞪著他說話時,眼睛那麼圓,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有神。
三個小鬼紛紛開口搶道——
「大姊,閻大哥幫你把酒罈子都洗好了。」沈鈺晴趕緊報告。
「對啊,洗得很乾淨喔,我有幫忙!」沈余安趕緊邀功。
「是我跟他說要洗酒罈的,大姊,我很聰明吧?」沈鈺琳也跟著邀功。
頓時沈綾緋的臉色一陣白又一陣紅,簡直像是拿不定主意是要發脾氣還是要露出笑臉,看起來有點破壞了她平日沉穩鎮定的形象。
「你們通通去梳洗,做自己的事情去。」沈綾緋終於能平靜地開口。
三個小鬼得令趕緊散開,頓時間又只剩下她跟閻九戒兩個人四目相對。
「誰……誰幫你解開繩子的?我警告你,不要試圖利用我的弟弟妹妹,誰要對他們不利,我都不會饒過他的。」她沉聲道,想到那些小鬼才過了一夜居然跟他如此親熱,還喊他「閻大哥」,實在讓她大感不妙。
或許是她平常太保護他們了,都沒讓他們有歷練機會,才會如此容易相信陌生人。
「你不用緊張,他們不敢違抗你的意思的,繩子是我自己解開的。雖然你綁得很牢,但我白天都睡夠了,自然有時間解繩子。」閻九戒好笑地說。
看著她緊繃的身體線條稍稍放鬆,居然讓他有種憐惜的感覺。顯然她身上的擔子太重了,長年來都勉強自己去負擔一家子的生計與責任,所以一直很嚴苛地要求自己。
「那……你怎麼沒逃走?」她吶吶地問,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了。看著地上洗好的酒罈,整齊地疊好,他還真的幫她做了事。「你別想我心軟就會放你走,那五罈酒可不少錢,我不能那麼瀟灑。」
「我沒有要你平白放我走,我說過會還錢就會還。」閻九戒起身,伸手掏出脖子上的一塊玉珮,將她的手拉過,塞進她手裡。「就用這抵押。這樣你不用擔心了吧?」
她攤開手,看著手上那塊不小的玉珮,掌心裡還能感覺到它的餘溫,想到這玉珮剛剛還貼靠著他的胸膛,耳根子竟然微微發熱。
「你……怎麼會有這東西?」她抬頭問他。
看他的打扮,衣料雖不差,但是相當的樸素,身上沒有多餘的飾品或是絲毫富貴的氣息,再想到他昨天連半兩銀子都沒掏出來,看來不是什麼寬裕的人。而這塊白玉色澤溫潤通透,一看就是上等的玉,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人會擁有這一塊玉。
「是我娘留下來的,放心,不是偷來的。」他安撫地說。
他明白像她這樣一位姑娘,在家境不寬裕的情況下還堅持不多賣酒,這種人自有其風骨,玉珮交到她手中,比放家裡還安全。
「那對你肯定很珍貴,這樣……」她猶豫了,一聽到是他娘親留下來的,惻隱之心便油然而生,她實在不願意拿人家如此有珍藏意義的物品,可是難道她真能瀟灑地放他走?
「要還我嗎?那我可沒別的東西抵押了喔!」他看得出她為什麼猶豫,察覺到在她幹練的外表下,有著相當善良的心腸。「你就留著吧,等我還了錢再說。聽說你今天要運酒進城,我幫你。然後我得回家一趟,晚一點會回來的,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