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喜悅
「就算明知會傷我的心,你也會嚴懲我爹,對吧?」她從他的懷裡退開,清艷的臉龐染上一層冰霜。
「落淺,這是我的職責。」皇上授他欽差之命,他怎能妄自瀆職呢?
「雲深,你太讓我傷心了。」她失望地搖頭,接著淒然道:「是啊,你是清廉無私的宮大人,我只是你口中貪官的奸商女兒,就算我們感情再好又怎樣?我在你心裡的份量連個小小的軍餉案都不如!」
這個認知讓水落淺非常失落。
「不要賭氣說這樣的話,好嗎?」他按住她的肩膀,有一瞬間,他覺得她離他越來越遠了。
「那我最後再問你一次,為了我,你會放過我爹嗎?」她直視著他,黑眸炯亮。
「我——」宮雲深頓時無言以對。
她撥開了他的手,退開一步,有點悲哀地看著他,「你的答案讓我既難過又驕傲,原來我喜歡的宮雲深是個這麼偉大的人,他鐵面無私,清廉正直,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是個人人都該歌頌的聖人。像我這種自私自利、護短無理的小人,怎麼配得上你呢?但是作為一個情人,你真的很失敗,就算是騙我也好,為什麼你就不能假意答應我呢?」
她在他心裡所佔的位置很小很小,她想要的絕對,宮雲深沒辦法給她。
「落淺,你不要這樣諷刺我,好嗎?」他痛苦地搖頭,「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嚴重,你並不會因此失去你爹,他——」
「夠了!」她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的堅持,你沒必要向我解釋。」
她在乎的,他並不明白。
「落淺,你不要這樣無理取鬧好嗎?」他越來越頭疼了,為何她就不能體諒他呢?
「我無理取鬧?」她冷哼道,心頭一團火焰驟然燒起,她狠狠地扯下脖子上的墨玉墜子擲在他身上。
他反射性地接住了墜子,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心中的不祥預兆越來越強烈。
「落淺,你這是?」
「墜子還你,從今以後我們的糾纏到此為止,我這個無理取鬧的敗家女就先回臨岈,等著你來抄我家!」
水落淺負氣轉身往房門外走去,他大驚失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落淺,不要任性,這個時候你要去哪裡?」
外面下著傾盆大雨,就算她要和他賭氣,也不能就這樣半夜冒著雨衝回臨岈吧?
「如果你擔心我出事就免了吧,托你的福,上次你通知我爹來接我的人早在青陽郡等我了,我不會再麻煩你送我回家的!」她冷冷地揚起嘴角,「雲深,放手吧,別讓我對你更失望!」
她真的很生氣,後果也會很嚴重。
「落淺,你當真要如此嗎?」他握著墨玉墜子的手微微發抖。
「雲深,你會放棄原則嗎?」她不抱希望地反問,他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麼她還待下去做什麼呢?
他頹然地放開她的手,垮著肩膀,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雨幕中。
落淺,你如此輕易地將墜子還給我,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宮雲深失魂落魄地看著手中的墨玉墜子,無力感席捲全身。
落淺,你說我傷你的心,你又何嘗不是在傷我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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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淺走後,宮雲深恍恍惚惚地想了很多,想起和她這一路經歷的風風雨雨,想起她的張揚和落寞,他沒辦法放開她,更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為此,他決意與她再好好溝通一次。
不料當他回到臨岈時,整個京城卻瀰漫著水落淺和雲夢澤的婚訊。
這個消息狠狠地給他當頭一棒,如青天霹靂一般,把措手不及的他打得暈頭轉向,忘記今夕是何夕了。
一個是他的同僚兼好友,一個是與他吵架賭氣的戀人,他們兩個怎麼會突然要成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宮雲深帶著滿肚子的疑問,直接上水府找人。
水丞慶本不想讓他與女兒相見,奈何她已經喚人來請他入內,只得沒好氣地擺手道:「見完人馬上走,不准逗留!」
真不知道女兒在想什麼,怎麼會看上宮小賊呢?他這個老爹只能乖乖地接受,完全沒有反對的權力。
宮雲深根本不在乎水丞慶的態度,只想早點見到水落淺,弄清楚這樁「婚事」。
水府規模雖不及宮府,但精緻程度卻不是宮府可以比擬的,亭台樓閣繁複華麗,迴廊九曲十八彎,隨處可見玉器、古董和琉璃磚,豪華到了極致。
水落淺正興致濃厚地在繡樓裡撥弄著九霄環珮琴,聲聲斷斷續續,像是毫無章法,但又自成一格。
對於宮雲深的出現,她只報以淺笑一記,似乎毫不意外。
「你和雲夢澤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飛快地走過去,一把按住琴弦,氣急敗壞的問道。
「如你所聞,十天後我會嫁入雲家,與你再無瓜葛。」她的聲音平淡無波,彷彿敘述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表情慵懶散漫,望著宮雲深的雙眸清亮寧謐。
她怎能說得如此雲淡風輕?
「你這是在報復我嗎?」宮雲深咬牙切齒,恨不得掐死這個女人。她以為成親是兒戲,隨隨便便指個人嫁了就完事嗎?
男婚女嫁又不是貨品買賣,怎麼可以如此任性胡來?
「不,我怎會用這種手段報復你呢?」她搖頭失笑,「我是商人,不會做虧本的生意,這件親事既不損人也不損己,雲夢澤乃刑部侍郎,將是未來負責軍餉案的主審之一,我嫁給他,能保我水家平安無事,而這正是你所不能給的。何況雲夢澤仕途坦蕩、前途無量,嫁給他可是人人都羨慕的事情,這是喜事,你怎會說我以此報復你呢?」
她是商人,勢利精明、市儈圓滑,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落淺,你這是以親事來賄賂雲夢澤嗎?」他不禁握緊了拳頭,「你這樣做,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賄賂?」她挑了挑眉,有些失笑,「你說是就是了,我和雲夢澤成親之後,我爹就是他岳父,他為岳父辯護脫罪也是人之常情,至於你的感受,我想過了,你仍做你鐵面無私的宮大人,我也不想變成你的負擔,甚至成了讓你被攻擊的污點,我們就好聚好散吧!」
什麼負擔?什麼污點?她根本就是變相在抗議他不肯徇私!
宮雲深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子呢?
「落淺,你不再愛我了嗎?你真的要與我決斷嗎?」他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她。她到底把他們的感情當什麼了?
「雲深,你錯了,我愛的人仍是你,這與我嫁誰毫無關係。」她站起身,望向遠方,「但是為了保全我爹,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出,他日嫁給雲夢澤後,我們的感情非斷不可,既然我要的東西你無法給我,那我只能另選他人了。」
溫和卻殘忍的話語,如鐵錘般砸向宮雲深的胸口,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水落淺站在他面前,依戀地輕撫著他的臉,他的面目依然清俊,只是已不見飛揚的光彩,讓她有點心疼。
她對他的懲罰,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她踮起腳尖輕吻著他的唇,彷彿他們之間的問題不曾存在,她伸出手抱住他,頭靠在他肩膀上,輕聲地說著,「其實這樣的結局也好,我很感謝你給了我一段美好的記憶,但是我們的立場不一樣,我很遺憾不能和你牽手走下去。」
宮雲深覺得自己快要被她弄瘋了,為何殘忍決絕的人是她,輕聲細語述說愛戀的人也是她?
「夠了!」他一把推開她,飛奔離開水府,腦子一片混亂。為什麼選擇和別人成親的人是她,說遺憾的人也是她?
為什麼明明任性妄為的人是她,他卻覺得錯的人是自己呢?
水落淺啊水落淺,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落落啊,你真的喜歡宮小賊嗎?」滿頭霧水的水丞慶見宮雲深大受刺激衝出水府,忍不住懷疑起女兒所謂的「喜歡」了。
「我只是想讓他看清楚一些事而已,若不喜歡他,我何必浪費這麼多腦力來算計他呢?」她不在意地笑了笑,眼眸中閃爍著惡魔的光芒。
「唉,當初知道你看中宮小賊,我氣得都快要吐血,我才不想跟宮家結親呢!可現在,我覺得該祈禱的人應該是宮老賊才對!」水丞慶心有餘悸,女兒這種喜歡人的表現太恐怖了,「我同情宮小賊!」將來氣得吐血的人也應該是宮小賊。
「嗯哼。」她不以為然地哼道,一手攬過父親的肩膀,「老爹,你現在先擔心自己吧,雲深可是很想把你送進天牢關些日子哦!所以,你還是按我說的,先下手為強,趕緊向皇上交代清楚吧。」算算日子,當初挪用軍餉購買的東西,也快運回國了吧?
「女兒,真的沒問題嗎?」水丞慶忍不住開始冒冷汗,當初女兒的提議真的太冒險了。
「當然,我可還為你拉了宮老賊這個戰友呢!」兩個朝廷重臣,皇上怎麼捨得辦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