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喜悅
隨後她又把視線放回宮雲深身上,看他欲迎還拒地接過花娘手中的酒杯,心頭怒火驟升。
「宮大人,既然來了,何必如此矯情呢?」要喝就暍,不喝拉倒,何必在她面前表演你推我擋的勸酒戲碼。
「你先規範好自己的舉止,再來指責我吧!」他放下酒杯,不以為然地望著把喝酒當灌水的水落淺。為何人家千金都安分在府裡繡花撲蝶,她卻事事非離經叛道不可呢?
「我自認舉止得當,輪不到你來教訓我!」她的聲音忍不住揚高起來,眼中的怒火越來越盛,喝了酒的臉蛋緋紅飛揚。
她看著那花娘的身子不斷地往他身上挪,一邊以坐上他的大腿為目的,一邊笑語盈盈地勸他喝酒,並討好地詢問他的喜好,一雙手正不安分地放在他的胸口,似有若無地撫摸著……
眼前這一幕讓水落淺覺得十分礙眼,心中暗下決定,若花娘的手敢伸進他的衣襟內,她不介意當個辣手摧花之人。
規範舉止?
他大庭廣眾之下與花娘調情的舉止就得當了嗎?
這個女人,牙尖嘴利、任性乖張,真不討人喜歡。
「花樓本是男人尋歡之地,是你遊玩的地方嗎?」宮雲深霍地起身,推開一直在他身上磨蹭的花娘,走到水落淺面前,一把拉起她。
身為女子,卻毫無女子之矜持。
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她卻和男子一樣來尋花問柳、故作風流,甚至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竟在花樓裡毫無節制地喝酒。
「放開我!」她掙扎著,誰料他不為所動,硬生生地拖著她下樓。
「雲深,你要對她做什麼?」雲夢澤大叫,看來宮雲深又被水落淺惹惱了,這次似乎很氣憤。
「不關你的事,我們先走了。」他回頭應道,不給她落跑的機會,一把拖著她出了花樓。
「宮小賊,你放開我!」水落淺惱怒,被他拖著小跑出來,臉頰紅如桃花,薄汗沁出,更顯明艷動人。
可惜他無暇欣賞,因為此刻的他對她又氣又惱。
「不准叫我宮小賊。」這個女人,到底要說幾次才會改掉這個毛病!
宮雲深緊抓著她的手,往水府的方向走去,「真不知道你爹是怎麼教導你的,為何你一點身為女子的自覺都沒有呢?」
「這是我家的事,不勞費心。」她哼道,倒也沒有再掙扎,吹了吹清夜的冷風,腦子清醒不少,心情也平靜許多。
她忍不住反省自己在花樓裡的失常,為何會那般討厭花娘碰觸他呢?
「反正,以後不准再去花樓。」他懶得和她爭辯,直接命令,他實在無法忍受她在花樓裡喝酒玩樂的樣子,這個女人,敗家已是不可饒恕的毛病,再多一項放蕩惡名,以後誰敢娶她啊?
要不是看在他們相識十多年的份上,他才懶得管她,如果可能的話,他巴不得不要認識她。
「我高興!」她揚起頭,以氣死人的口吻說道:「你就可以去,為何我不行呢?」
一想到他和花樓裡的姑娘摟摟抱抱,甚至共度春宵,她就覺得好像是自己的東西被人染指了,頓覺噁心。
「若我不去呢?」宮雲深歎氣,他又不是他爹,幹麼要為她操心,還跟她談交換條件?
「那就彼此彼此了,」水落淺笑了笑,心情因這句話而驟然放晴,定定地看著他,說了一句讓他摸不著頭緒的話,「哼,我的東西,絕不再讓人碰一下!」
「嗯?」他不明所以,而她也不再解釋,乖乖任由他把她送回家去。
她的東西,她會不擇手段取得,也不允許別人來搶!
第三章
想到和宮雲深之間十多年的糾葛,水落淺輕歎一聲。可惜他不是可買賣的東西,不然她會像往常看中某件寶貝那樣,不惜代價撒錢買下。
但是現在她買不起,而且他也不會把自己賣給她的。
為什麼會喜歡他呢?
她開始為自己尋找合理的借口,是因為她得罪人被圍堵時,他出面救了她嗎?還是因為他在他父親面前維護她呢?或者是更早之前,在老爹對她描述宮小賊時,就已經看上人家了?
她輕撫著從他那搶來的墨玉墜子,輕輕笑開,也許從搶下這塊玉墜開始,他們已糾纏在一起了。
而今,她明白自己非宮雲深不可,遺憾的是,他對她十分頭疼,若她貿然告訴宮雲深她很中意他,一定會把他嚇傻吧?!
要讓他心甘情願喜歡她,真是個大難題呢!
「落落,想什麼事情這麼入神啊?」水丞慶要不是看到滿桌子的菜都快涼了,還真不想打擾女兒的沉思,說不定她又在算計什麼呢。
「我在想宮雲深。」水落淺回過神來,懶懶地回了老爹一句,「對了,他現在已是負責軍餉案的欽差,何時動身查案呢?」
「唉,落落,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老爹被那小子抓到小辮子嗎?」水丞慶皺出一張苦瓜臉,「宮小賊後天動身去青陽郡,我現在已經開始感到心驚膽戰了。」
他幹麼要聽女兒的話舉薦宮雲深為負責此案的欽差呢?只怕這回是自討苦吃了。
她一隻手搭在老爹的肩膀上,眸光流轉,眉角帶笑,吐氣如蘭,「親愛的老爹競對女兒如此沒信心,真叫女兒失望啊!」
後天啊,那她得好好地準備準備了。
「呵呵——」水丞慶先是傻笑兩聲,接著無奈地歎氣,「落落,不是爹對你沒信心,而是爹實在不明白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唉,我在想,從小到大,我這樣縱容你是不是錯了?若你娘還在,見你現在這般模樣,怕是要傷心絕望了,我沒臉見她啊!」
娘?
老爹真是多愁善感啊,沒事提娘做什麼?而且娘又不是駕鶴西歸,瞧瞧他是什麼口氣。
「老爹,你放一百二十個心,當年你和娘斷絕夫妻關係,娘也帶著姊姊離開,決意不再回來,所以你沒有機會見到她的。」
她毫不客氣地嘲諷,想起她那無緣的娘和姊姊,這都要怪老爹沒用,把娘氣跑,害她成為從小沒娘的孩子,行為當然嚴重偏差,導致現在這副模樣,實屬正常。
「你就會笑話你老爹。」他埋怨地看著女兒,她今年已經十九歲了,雖貴為尚書千金,怎奈無人提親,每每他想起都覺得愧疚難當。
他的女兒身份尊貴、容貌嬌美,加上持家有道、賺錢有方,多麼十全十美啊!可惜外人都當她是驕縱的敗家女,害得他家的落落行情比府裡丫鬟還差,宮老賊還常藉此嘲諷他教女無方,奚落他女兒有失體統。
「落落啊,你要不要收收心,讓爹替你找個好婆家啊?」水丞慶試探的開口。老實說,整個水府都是女兒當家,他這個父親當得頗為窩囊。記得她及笄那年,他曾經向她提過嫁娶之事,當時就被她炮轟一頓,從此不敢再碰女兒的地雷。
可是,看著女兒年紀漸長,他也不得不感慨,就算她再有本事,終究也比不上找個好夫君來得實際啊。
「嗯——」水落淺似笑非笑地拉長聲調,斜睨著父親。
他頓感壓力十足,不自在地乾笑,冷汗直冒,然後伸手用衣袖擦擦額頭,瞥見女兒不善的眼神,就知自己又提了蠢事,忙不迭地裝傻準備混過去,「落落啊,我隨便說說而已,你別當真哦,爹當然巴不得你一輩子留在身邊。」
唉,他怎麼這麼怕女兒呢?
想當年,妻子就是嫌他沒主見,個性又衝動,標準的紙老虎一隻,才會在大吵一架後,扔下休書一份,帶著大女兒離開,從此分隔兩地,十多年都沒再見。
而他是在水落淺長大之後,藉由她的「指導」,才能夠官運亨通、平步青雲,直升到戶部尚書,但他很清楚女兒的本事,若她身為男子,定比宮小賊更出色。
「其實,老爹啊,你說得也對。」她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婆家我來找,但是你不准有意見。」若老爹知道她中意宮小賊,只怕會氣得吐血吧?
「當真?」水丞慶大喜過望,沒想到女兒竟然願意嫁人了。
「有一個條件。」水落淺冷不防地丟出要求。
「只要老爹辦得到,你儘管提。」水丞慶興致勃勃,想到終於可以看到女兒穿嫁衣的模樣,他甚至開始亢奮地想著該準備些什麼嫁妝了。
「關於宮雲深調查軍餉之事,你必須聽我的話,全面配合。」在算計宮雲深的這齣戲中,老爹可是重要角色,絕不能在他身上破功。
果然,他垮下了肩膀,女兒提出的要求,就算他不想配合,也會被逼著合作的。
「好吧,但你要保證老爹平安無事哦。」他真的不想死在宮小賊手裡。
「放心,我還要帶夫婿來拜你這個岳父呢!」水落淺笑道,然後夾起一塊鱘龍魚肉放在父親的碗裡,「老爹,快吃吧。」
水丞慶點點頭,看著女兒笑容滿面,雙眼卻帶算計之色,只是不知,她現在算計的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