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喜悅
「今天戰況如何?」她走向宮雲深,附耳問道。
宮雲深不習慣她的親近,微微挪開,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敢情她當是看戲不成?
「自己看,但別添亂。」他的話中帶著警告。
她無所謂地笑了笑,站到一旁,如他所願的倚欄作壁,安分靜觀老爹和宮行遙的「戰爭」。
「宮老賊,天下蒼生莫不希望國家太平安定,一旦戰爭,勢必生靈塗炭、國勢動盪,上日國的繁榮必遭破壞。」
「聖朝尊嚴絕不容人踐踏,聖朝國土絕不容人侵犯,水丞慶,你食君之祿,卻不擔君憂,枉為人臣!」
宮行遙和水丞慶唇槍舌劍,你來我往,誰也不能說服對方。
宮雲深和水落淺則各站一側,冷眼旁觀。
「宮老賊,你只會滿口仁義道德、為君分憂,卻無憐憫百姓之心,你是個偽君子。」水丞慶毫不客氣的進行人身攻擊。
「水丞慶,你貪生怕死,做事畏首畏尾,是朝廷大蛀蟲。」宮行遙也不甘示弱。
「偽君子!」
「大蛀蟲!」
兩人相鬥數十年,每每爭執到最後,就變成彼此詆毀,甚至像孩子一樣吵鬧。
宮雲深無奈地歎氣,頭疼地揉揉太陽穴,視線不經意地飄向水落淺,此刻她正興致盎然地看著他們的唇槍舌劍,雙眼發著光芒,面帶興味之色。
她冷不防地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皮皮一笑,繼續隔山觀虎鬥。
宮雲深霎時神情一頓,忙不迭移開視線,心卻被那一記笑容嚇得怦怦直跳,這個敗家女,都什麼時候了,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這有什麼好吵的呢?」水落淺突然站到中間,一把拉住老爹,笑咪咪地說:「宮大人,既然政見不同,何必爭論呢?老實說,像我這種普通老百姓,當然不希望打戰了,免得總要擔心這顆腦袋明天還在不在嘛。」
老百姓?
敗家一點都不手軟的傢伙可以自稱是普通老百姓嗎?
宮雲深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不是警告過她不要添亂嗎?她幹麼不好好地在一旁看戲,非要加入戰局呢?
「你這丫頭懂什麼?你過慣安逸奢侈的日子,當然不希望戰爭擾亂生活,可你想過國家的尊嚴嗎?你想過成千上萬往後將面臨著威脅的邊疆百姓嗎?戰與不戰,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宮行遙連忙對她嗆聲。
「是嗎?我只覺得若能在開打之前阻止戰爭,那麼一切威脅不都解除了嗎?」水落淺收住笑,「何況,有安逸的日子可以過,誰還會選擇戰爭所帶來的動盪生活呢?」
「對,我女兒說得太棒了!」水丞慶拍手稱好,得意揚揚地看著宮行遙。
「父女皆為貪生怕死、嬌奢糜燸之輩,只顧個人,不管國家尊嚴,上日國有你們這種人是最大的恥辱。」宮行遙諷刺道。
這話就嚴重了,也很刺耳。
「父親。」宮雲深聽不慣父親的冷言冷語,忍不住微皺著眉頭,「你毋需動怒,主戰主和只是兩種選擇而已,按照目前的情況看,和戰談判對各方都好,戰爭只會打破燎跡大陸維持幾十年的和平,將使各國回到混戰的局面,對百姓而言,是個滅頂之災……」
「啪」地一聲,宮行遙的手高高揚起,在兒子白皙的臉頰留下殷紅的指印。
「孽子,你竟這般糊塗——」
「我看糊塗的人是你吧?」水落淺氣憤地打斷宮行遙的話,擋在宮雲深身前,「他只是發表自己的意見,何錯之有?何況他和你同朝為官,動手毆打辱罵朝廷命官,就算是堂堂吏部尚書也不能隨心所欲!」
「這是我的家務事。」宮行遙厲聲道:「我教訓的是我兒子,你有何資格來訓斥我呢?你這種女人,若伴在君王之側,定是禍國殃民的妖女。哼,水丞慶,上樑不正下樑歪,看你生的好女兒!」
「宮老賊,不准你侮辱我的女兒!」水丞慶有點抓狂。他的落落是最棒的,哪容得宮老賊來教訓侮辱。
「父親,請保持冷靜。」宮雲深淡淡地掃了水落淺一眼,推開了她,「不關她的事,我們該回家了。」再鬧下去只會變成大笑話,而且他擔心父親衝動之下會傷了水家人。
「哼!」宮行遙憤憤地轉身離去,宮雲深則默默地跟上。
「你還好吧?」在他經過身邊時,水落淺輕問,如果他沒有開口支持她的話,就不會被打。
「沒事。」他低聲回道。
瞼上的指印都開始泛青,還說沒事?
她撇撇嘴,不予置評,卻有點悵然地看著他的背影,宮老賊下手可真重。
「落落,我們也回家去。」水丞慶拉著女兒就走。
她心不在焉地跟著他離開,心中想著,宮雲深回家之後,應該會抹點藥吧?
他是為了袒護她才激怒宮行遙,她好像又欠了他的人情,這種感覺真糟糕。
回府之後,水落淺托人替他帶去最好的膏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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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在那一年還是爆發了,所幸上日國有個驍勇善戰的二王爺,打了勝仗,凱旋而歸,重新確立聖朝威嚴,同時與各國簽下協議書。
之後的一年,上日國的國勢恢復得還不錯,京城臨岈依然繁榮昌盛,鳳水閣的生意仍然欣欣向榮。
那時年屆十八的水落淺卻養成了在花樓談生意的習慣,在她的解釋——醉臥溫柔鄉,腰包任你掏。
這日她照樣大搖大擺地赴結海樓當家顧硯旋之約,在花樓把酒言歡,商談鳳水閣和結海樓合作事宜。
身旁鶯鶯燕燕環繞,耳邊你儂我儂不斷,顧硯旋十分賞識她的灑脫和豁達,能以女兒千金之軀,毫無扭捏地與他在花樓暢談,不見一絲尷尬,反而自在從容,實屬難得。
「結海樓為鳳水閣定期舉行拍賣會,那結海樓可以得到幾成佣金呢?」一般來說,一件寶貝經過結海樓的轉賣,價格可提高三至五成,因為所謂的收藏家和玩家,對結海樓的拍賣之物皆趨之若騖,彼此哄抬價錢,一擲千金。
「拍賣後價差的五成如何?」這個條件可是最優渥的,水落淺也懶得和他討價還價。
「成交。」顧硯旋拍手稱道,欣喜地舉杯,「痛快,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那是……」她舉杯的手一頓,眼睛瞇了起來,看向顧硯旋後方欄杆下的一樓大堂,正走進兩個白衣綢衫之人。
原來今日雲夢澤正式榮升刑部侍郎之位,為表慶祝,便拉著宮雲深來花樓買醉尋歡,宮雲深雖百般不願,但也不想掃他的興,不料一進煙花柳巷,恍若身陷虎狼之窟,沉著俊臉閃避往他身上倚靠拉扯的花娘們。
唉,若父親知他來此,定少不得一番訓斥,他怎麼會交到雲夢澤這種損友呢?盡把他往火坑裡推。
「咦,那不是水落淺嗎?」雲夢澤剛拉著宮雲深上二樓,就見大堂之中客席座上之人,立刻甩下了他,忙不迭地迎上去。
「落淺,今天又談了筆大生意吧?」
雲夢澤知道水落淺常上花樓,一來是她本身好玩,二來是為迎合客戶的需求,不過這倒是第一次在花樓碰到她,灑脫自在的模樣異常惹人注目。
「嗯哼。」她懶懶地哼道,目不轉睛盯著他身後的宮雲深,嘴角勾了起來,「難得宮大人開竅,也來花樓尋歡不成?」
以他的正經嚴肅,真不該出現在這煙花之地,也不怕污了他的清白名聲。
宮雲深初見她在此,既震驚又尷尬,隨即又聽到她的挖苦之言,臉色一變,冷言反駁,「難道花樓是千金小姐尋歡之地不成?」
她一個子金大小姐,開了間鳳水閣已經是拋頭露面的極致,不料竟學紈褲子弟來花樓放蕩,旁人若不知她的身份,定當她是花樓姑娘。
氣氛一下子變得冷凝。
「先別吵,既然都是朋友。就坐下來喝酒吧。」顧硯旋充當和事佬,打斷水落淺和宮雲深的口舌之爭,喚來丫鬟添置酒具。
雲夢澤會意,立即拉著宮雲深入座,原先圍著顧硯旋的姑娘們馬上識趣地分散開,招呼新客人。
雲夢澤左擁右抱,如魚得水地陶醉在溫柔鄉之中,而宮雲深則是全身僵硬,手忙腳亂地拒絕胭脂水粉的包圍。
水落淺頓覺躁悶,冷眼斜睨挽著宮雲深的纖纖細手,忍著扯開那隻手的衝動,忽感心煩異常,索性灌酒解愁。
宮小賊還真是假正經,平時道貌岸然,到了這煙花之地,男人好色本性也暴露無遺,前一刻還和她冷言相對,下一瞬就身陷脂粉,樂不思蜀了。
「落淺,怎麼悶不吭聲了?」雲夢澤好笑地看著她猛灌酒,手還不忘撫摸著身旁花娘的粉臉,「其實你該學學這些姑娘,溫柔點更討人喜歡哦!」
嗖地一聲,一根筷子毫無預警地飛向雲夢澤,他側過臉驚險地張口咬住,這一下差點毀了他的俊臉。
「喝你的酒。」水落淺冷瞪他一眼,她還輪不到他來指點,若不是他,宮雲深也不會到這裡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