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川晴
「怎麼樣?」泱泱拿信封的手突然握緊,因為猜不到他的意圖。
「經過鑒定,這幅畫百分之九十八是出自Iris之手,而且……完成的時間不超過一年。」
「你想說什麼?」泱泱警覺的退後一步。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弄清楚為什麼你之前說的話和事實不符。」
「所以你就用買畫當借口,設下圈套,引誘我到這裡來?」她氣得把信封往他臉上丟去。「你這個大爛人!」
「對不起。」季竮沒有閃避,信封直接打到他的臉,然後落地。「你所有的指責我都接受,我不是在質疑什麼,只是想當面問清楚。」
「她死了!早就成了一堆白骨!這還不夠清楚嗎?!難道你要親眼看到墳墓才相信?!」
「你說她的墳墓……請問她葬在哪?」
「報應。」一抹冷笑在泱泱臉上蔓延開來,她瞪著畫,一股壓抑許久的恨怒湧上心頭。「這真是我的現世報。」
季竮聽她這麼說,頓時如墜漩渦中,完全失去了分析能力。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跟Iris究竟有什麼關係?」
「我跟她是仇人。是那種勢不兩立、只有生死才能分出勝負的仇人。」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為。」他的理智回來了,腦子又開始了精確的分析。「如果你們真有仇,你應該會竭盡所能的破壞、甚至銷毀她的畫,但你不但捨不得賣,還保存完好,這一點……你怎麼解釋?」
「你想知道為什麼?」
她突然伸手扳住畫框,先左右搖了兩下,隨即用力往下扯!季竮見狀,立刻上前阻止。
「你幹什麼!」
「我告訴你為什麼。」她扭動肩膀甩開他,然後使勁一拉,大聲喊:「因為我要在你面前毀了它!我要親眼看你聽到她死訊時失望絕望的表情!」
碰!
吊掛的魚線承受不住巨大的拉力,斷掉的剎那,一股超乎想像的重量往下壓來,泱泱這才驚覺事態嚴重,但已經來不及閃躲。
就在畫掉落的前一秒,突然有股力量拉扯住她的身體,將她包裹在溫暖的懷裡,兩人隨即一起跌在地上。
「你……」泱泱發現季竮用身體護著她,以致被掉落的畫砸個正著。但一時間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想掙脫。「快放開我!」
「不要動。你沒有受傷吧?哎喲!」季竮忍痛哎叫了一聲,但手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這樣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萬一受傷……啊!我的背。」
「不要你多事,我是傷是死,都不會要你負責,放開我!放手!」
泱泱嘴上逞強,但身體因恐懼而顫抖卻騙不了人。季竮突然驚覺她所有的攻擊與防備其實都只是偽裝;在那看似堅強的外表下,內心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
季竮剎那間被這股沒來由的心疼震懾,不但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緊。
「你幹什麼?!」泱決沒想到男人的力量如此之大,她扭動著,待發現身體一點也使不上力時,再也壓抑不住恐懼。「你再不讓開,我就叫了!」
季竮不顧她的威脅,將臉貼近,嗅聞著她熾熱肌膚因恐懼而散發出來的香氣,那帶著微涼薄荷的香氣。他閉上眼,陷入短暫的恍惚中。
「叫吧。」他將唇貼上她的頸,輕輕吻著。「我正好測試一下這間辦公室的隔音設備做得好不好。」
「你……太卑鄙了。」她把臉撇向一邊,閃避季竮呼出的熱氣,以免自己的心被融化。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季竮凝視她蒼白的小臉,突然有股衝動想將她捧進手心親吻。「你不能在製造了謎團、把我搞得一團亂後一走了之。」
泱泱瞪著他,很想否認自己內心的混亂與他相比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她僅只是用力抿著唇,阻止任何一個字衝出口。
「怎麼突然安靜了?」見她眼眶泛紅,季竮慌了手腳。「是不是剛剛跌倒的時候撞到哪了?我看看。」
季竮起身想為她檢查是否哪裡受了傷,泱泱趁隙推了他一把,然後迅速從地上爬起。完全沒防備的季竮一個重心不穩,直接跌在那張掉落地上的畫上。
泱泱走了兩步,突然被那巨大的撞擊聲嚇了一跳,回過頭,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瞅著他。
「算了,你走吧,我不想再強迫你了。」他看了一眼被劃傷的手掌,吃力的想撐起身體。「我寧可慢慢花時間說服你,也不要被你當成壞人。」
泱泱牽動嘴角,似笑非笑的走過去扶他。當她的手觸碰到他時,季竮感覺自己身上彷彿灌進了一股暖流,讓他有種暈陶陶的感覺。
「對不起。」
「與其道歉……」趁她扶住自己坐上沙發時,季竮突然拉住她的手,將她往旁邊帶,泱泱毫無防備的跌坐在他身旁。「還不如告訴我真相。」
「我能說的都說了。」她看著滿地殘骸,眼神有些縹緲。「這是我跟她之間的恩怨,而且都已經了斷了,我不該把你捲進來。」
「沒關係。」她突來的愧疚讓季竮有點慌。「我並不介意被牽扯進去。」
「少假了。我摔壞你的寶貝畫作,你不心疼嗎?」
「心疼。但你沒受傷更重要。」
泱泱轉頭瞪著他,努力不讓盈滿眼眶的淚水落下。從十五歲離開家後,她就不准自己哭,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所有的事似乎都失去了控制?
「少假惺惺了,你那套哄女人的花招對我沒效。」
「確實……對我而言,你根本算不上女人。」
「你!」
泱泱毫無預警的揮手過來,季竮及時伸手一抓,直接將她壓在沙發上。
「為什麼你總愛動手動腳?難道老師沒教過你要與人和睦相處、相親相愛嗎?」他凝視她那佈滿淚痕的臉,心疼的說:「我到底該怎麼做,你才肯靜下來跟我好好談?」
「吻我。」
「什麼?!」季竮驚愕的往後一縮,想確定自己是否聽錯了。「你是說……」
「對,吻我。」泱泱挑釁的冷笑,望進他深邃的眼眸。「不敢嗎?堂堂一個集團的總裁,能夠在商場上呼風喚雨,操縱幾千幾萬人的生死,卻不敢……」
「我季竮沒什麼不敢的。」
泱泱努力克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卻無法控制瀕臨失控的心跳。
「想知道多少,就看你的吻有多深入了。」
季竮面無表情的凝視她幾秒,突然別過頭去。泱泱以為他要放棄走開,誰知下一秒,他竟將整個身軀壓了下來,牢牢吻住她的唇。
不對!事情不該這樣發展,情勢不該失控到這種程度。
泱泱好慌!這只是個玩笑,只是報復他言詞無禮的玩笑手段而已。
她試著掙脫,但她越抵抗,身上的元氣就耗損越快。呼救的聲音才送至喉頭,立刻被一股莫名的熱力擊潰,而那股熱力就像洪水爆發般,很快地由舌尖擴散到全身,攻佔她所有的思緒。
當季竮移開臉,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只剩下呼吸的力氣。
「這樣夠嗎?」
泱泱後悔了,她不該拿自己來開玩笑,但懊悔並不能阻止一切。等不到回答的季竮,捧起她的臉準備再吻,泱泱突然清醒了過來,用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他,然後拔腿朝門口狂奔。
即使仍處於暈眩狀態,但她不許自己停下腳步。她跨過斷裂的畫框和書架,途中差點被立燈絆倒,但最後仍是成功的奪門而出。
進入電梯後,她仍然無法平息急促的呼吸。無視旁人異樣的眼光,當電梯在一樓打開,她忍不住伸手觸碰那發疼的嘴唇,淚珠立刻決堤似的湧出。
而留在辦公室裡的季竮也好不到哪去。
他不知花了多久的時間來整理自己。當他回過神,望著眼前的一地狼籍,這才慢慢恢復了理智。
一向冷靜的季竮到哪去了?他怎麼會那樣瘋狂的吻她?
他用手指耙了耙頭髮,拍拍西裝,調整好領帶,卻怎麼也撫不平心中翻攪的情緒。
他並沒有預謀這件事,真的只是想跟她坐下來好好談談,怎知一見著她、隨便她兩句挑釁的話,就把他積存多年的慾望擠壓了出來。
嘟嘟、嘟嘟……
在此同時,桌上響起的電話聲將他從混亂中解救出來。他起身,快步走到桌前按下鈕。
「季總,一線余盈小姐電話。」
「我接了。」他按下鍵,刻意打起精神說:「余盈,有事嗎?」
「她去找你了嗎?」
「嗯。」他轉身,不經意間在那些斷裂的畫框殘骸中發現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她剛走。」
「她沒有……你還好吧?怎麼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我沒事。」他沿著桌子來回走了幾步,煩躁得只想掛斷電話。「嗯,待會兒我要開會,如果沒事,我要掛電話了。」
「她答應了嗎?」余盈搶在他掛電話前說:「跟你簽約的事。」
「沒有。」
余盈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
「我真不懂,她的畫到底哪一點吸引你?平心而論,技巧是不錯,但大都是模仿的筆法,毫無獨創性。兩年來,她的作品風格就跟市場反應一樣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