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季可薔
但他可沒急色地撲上前,而是不動聲色地踏進房裡。
她早已請人在裡間餐桌上,備好幾盤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一盞浪漫燭火,琉璃花瓶裡,養著粉色玫瑰。
「你肚子一定餓了吧?我們先吃飯吧。」
他點頭,脫下西裝外套,鬆了鬆領帶,在餐桌邊坐下。
她煙媚一笑,柔軟的嬌軀和他擠同一張座椅。
他嚇了一跳,眸光閃爍。「你不是說要吃飯?」
「我不餓,我看你吃。」她嗓音甜膩,看著他的眼神很無辜。
他瞇起眼,一點也不相信她假扮的無辜。「你到底想做什麼?」
看來,他不會輕易上她的鉤。
李相思翠眉一挑,在腦海計較目前的情況,路柏琛比她料想的還難對付,她得更小心一點。
「你看不出來嗎?我想,也該是釐清我們倆的關係的時候了。」她送出嬌笑,玉臂如水蛇,纏住他肩頸,水眸直勾勾地凝睇他。「柏琛,你老實說,像你這種事業有成的男人,在外頭養一、兩個情婦,是常有的事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對嗎?」
他不語,嘴角似挑非挑。
「你說嘛!」她刻意撒嬌地捏捏他的頰。「你是不是就這樣想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話,我想問你,你會養我做情婦嗎?」
「你希望我養你當情婦嗎?」他不答反問。
她輕輕笑了。
情婦?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希望自己能灑脫一點,去當一個男人的情婦,這樣,或許事情會簡單許多,她也無須費心去計算和上司應該保持的距離……
一念及此,李相思胸口揪疼,表面卻冷若冰霜,繼續扮演匱女的角色。
「你當我是什麼樣的女人?我不做男人的情婦。」她貼近路柏琛,讓自己溫軟的乳峰灼燙他胸口,魅惑的氣息在他耳畔吹拂。「要,就跟你老婆離婚,否則拉倒。」
她能感覺他整個人僵住。
情慾與前途,這男人肯定陷入掙扎了吧?呵!男人啊,總以為他們可以兩者兼得。
她捧起他的臉,猶豫片刻,然後一咬牙,獻上自己的唇。
只是一個吻,她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就當自己的唇是祭品,為自己犯下的罪孽犧牲。
雖然路柏琛極力克制自己,她仍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動搖,他體溫升高了,呼吸粗重。
她側過臉,避開他火熱的唇,技巧地在他衣領內緣烙下朱色唇印——任務完成,可以抽身了。
她正想後退,他卻搶先一步,粗魯地推開了她。
她連忙抓住椅背,穩住搖晃的身子,然後慢慢站起來,驕傲地挺立。
她瞇起眼,打量面前的男人,見他原本讓情慾給佔領的眼眸逐漸清明,知道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前途,冷哼一聲。
「看來你理智還把持得很定嘛。」她伸手拉攏浴袍衣襟。
「我不可能跟恬雨離婚。」他一字一句地撂話。
「為什麼?」她漠然反問。「怕對不起你老婆,還是怕影響你大好的政治前途?」
他不語。
「如果她不是殷世裕的女兒,你還會娶她嗎?」
「我已經娶了她了!」
「所以呢?你不能背叛她?」男人真是可笑至極,也虛偽至極!「別給我這種老掉牙的借口,我不相信。」
「你信不信,隨你的便。」
「好吧,就算你是娶了殷恬雨,可是你並不愛她,你愛的是我,不是嗎?」她故意逗他。
他默然,神情緊繃。
「我也愛你,柏琛。」她傾身向前,曖昧地拉起他的領帶。「你是個很優的男人,我這輩子,就在等你這樣的男人,一個能與我匹敵的男人。」
「你的意思是,一個不會輕易被你誘惑的男人吧?」路柏琛沒好氣。
她嬌嬌笑了,笑著,芳心卻可怕地沉下,墜入深淵。
為何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她腦海裡浮起的,卻是殷樊亞溫潤的俊容?
「……我很訝異你居然沒有直接把我撲倒在床。」她繼續和路柏琛對話,魂魄卻黯然迷失在不知名的空間裡。
「你以為我不想嗎?」
「我知道你想,但你克制住了自己——你是不是怕一旦跟我上了床,我就會纏著你跟老婆離婚?你不是捨不得你老婆,你捨不得的是你的前途,你怕爆出外遇的醜聞,會傷害你的形象,選民會唾棄你,你年底就別想競選連任了。」
「……」
「可是,你還是很想要我,對吧?那就離婚。我給你兩個禮拜考慮,否則我就跟殷樊亞上床——」
她在說什麼?
目送路柏琛氣沖沖離去的身影,李相思這才恍然驚覺自己無意之間,吐露了真心。
她思念著殷樊亞,思念著他溫暖的擁抱,思念著他曾經給她的那個吻,她想和他在一起,與他纏綿到地老天荒。
她無助地渴望著他,只要能接近他,無論是如何卑鄙的理由,她都願意嘗試。
和路柏琛初次相遇時,她自稱是殷樊亞的女朋友,她以為自己是為了挑起路柏琛男性的競爭慾望,現在才知道不是。
那是她潛意識的期盼,是她不能說也不敢說的心願,是她永遠也得不到的,童話的夢。
李相思驀地哽咽,溫熱的淚珠,無聲地滑落頰畔,她顫抖地以手指挑起其中一顆,不敢相信地瞪著。
很久以前,有人曾對她說過,像她們這種魔女,是不流眼淚的,魔女的眼淚是珍珠,每一顆都是為了向男人索求高價。
所以她對自己發誓,這輩子絕不再流淚,除非是為了欺騙男人。
但為什麼……現在她身邊明明沒有任何男人啊!為何淚珠會這樣一顆顆逃出來,她怎樣也關不住?
為什麼要哭?她要欺騙誰,向誰撒嬌?這裡沒有能為她擦拭眼淚的男人,只有她自己——
人,終究是孤獨的個體,誰也不能依賴誰。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不是嗎?
「別哭了,李相思,你再繼續掉眼淚,連我都要瞧不起你了。」她啞聲自語,慌張地以衣袖頻頻拭淚。
可淚水卻紛然不絕,或許是她壓抑太多年了,一旦叛逃,便難再關住。
李相思,你是笨蛋嗎?別再哭了!
她忿忿地命令自己,恨惱地咬自己的唇,直到將那如花的軟辦揉出血來——
「相思!你怎麼了?」驚懼的聲嗓如破空的箭,精準地刺痛她的心。
她惶然揚睫,迷濛地望進一雙如海的黑眸——
☆☆☆☆☆☆☆☆☆☆☆☆☆☆☆☆☆☆☆☆☆☆
她哭了。
她哭著,一個人,蜷縮在地,那孤單的身影看來如許柔弱,彷彿只要輕輕一絞,便會碎成片片。
殷樊亞站在半掩的門前,震驚地任那黯淡的影映上自己的瞳,然後在胸口,烙下永遠痊癒不了的傷印。
他奇怪自己的心,為何會那麼痛,好似又回到好久好久以前那一天,當他在母親房裡,親眼見到吊在空中的她。
他透不過氣,腦海一片空白,那夢魘的一幕,從此猶如擺脫不了的鬼魅,緊緊糾纏他。
為什麼,他會感覺自己又回到那一天……
「相思,你怎麼了?」他踉蹌地上前,跪倒在她身邊,心疼地捧起她淚痕斑斑的臉。「為什麼會哭成這樣?是那個男人欺負你了嗎?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事?」
她震懾的表情,如見鬼魅。「你怎麼會來這裡?」
他一凜,半晌,澀澀地扯動嘴角。「抱歉,我跟蹤了你。」
「你跟蹤我?」她嗓音破碎,水眸掠過惶恐。
也難怪,哪個女人得知自己被上司跟蹤,不會心存畏懼?
殷樊亞自嘲地想,深吸口氣。「我問櫃檯你訂了哪間房,她大概以為我就是今晚要跟你見面的人,所以告訴我了。」他頓了頓。「我真的很抱歉,相思,我知道我沒權利這樣跟蹤你,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最近到底是跟誰見面。」
「我跟誰見面,關你什麼事?」
的確不干他的事,只是他讓嫉妒的蟲,咬破了理智。殷樊亞苦笑。「抱歉。」
李相思怔忡地望他,驚疑不定,良久,才沙啞地揚嗓。「你不知道我跟誰見面嗎?」
殷樊亞一僵,腦海瞬間閃過某個人影,他深呼吸,緩慢地搖頭。「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哭?他人呢?」
她默然不語。
他苦澀地打量她雪白的側面。「是你把他趕走了嗎?相思,他是不是……逼你做你不願意的事?」
她倏然揚眸。「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咬了下牙,很不願對她道出自己的猜測,但一見她傷痛到揉出血來的唇辦,他瘋狂地只想殺了那個男人。
「他想對你用強嗎?」
她瞪他,半晌,短暫地笑出一聲譏諷。「有哪個男人能對我用強?你忘了我會柔道嗎?」
「就算會柔道,你也還是個女人!」他懊惱地擰眉。「男人蠻橫起來,那力量不是你擋得過的,你坦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也沒發生。」她甩開他的手,冷漠地起身。「你誤會了,沒有人跟我約在這裡,我是自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