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羅莉塔·雀斯
「那麼你或許該轉行。」蓮娜說。「你的年紀不小了,別糟踢了——」
「蓮娜,我知道你想幫忙,但我們能不能改天再討論什麼被糟蹋,和什麼受挫敗?」莉緹把酒喝完,放下杯子。「時候不早,我得回倫敦了。」
她戴上帽子,照了最後一次鏡子,拿起手杖往門口走去。
「我等你。」蓮娜在她背後喊。「務必回到這裡,別——」
「我當然會回到這裡。」莉緹打開房門。「我可不想讓鄰居看到一個陌生男子三更半夜進入我家,對不對?我也不想讓樸小姐或女僕協助我脫這身討厭的緊身褡。那種曖昧的樂趣全部歸你,希望你準備好睡前酒等我。」
「凡事小心,莉緹。」
「好啦。」莉緹轉身朝她自負的一笑。「該死,小妞。你非要這樣煩人不可嗎?」
接著她就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尾隨她的是蓮娜不安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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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週三夜晚,小文人在藍鴞酒館的聚會沈悶乏味,因為《阿格斯》的葛莉緹缺席了。
但衛喬伊出席了,他從廁所出來時在走廊上遇到維爾。
想使喬伊鬆口洩漏同事的行蹤,理應需要一杯以上的杜松子酒。但《阿格斯》的插畫家早已喝醉,酒醉使他更感委屈。
首先,他向維爾抱怨,自從上周葛莉緹假裝把他的聲音誤當成老鼠叫之後,其他人就開始叫他「吱吱」。其次,她像往常一樣,有好差事就設法獨佔。
「我應該跟她一起去傑瑞密賭場。」喬伊抱怨。「因為那將是下期的頭條報導,會需要封面圖畫。但女王陸下她說,倫敦沒有一間賭場不認識我的臉,我會使計劃敗露。在那樣的小洞穴,誰會看不見像她那樣鶴立雞群的女人。」
傑瑞密賭場果然很小,維爾卻差一點點就沒有看見她。
幸好雪茄引起他的注意。
否則,他會一眼也不多瞧地從那個年輕人身旁走過去,只注意到他的穿著是追求時髦的年輕職員通常會喜愛的風格,以及賭輪盤的運氣似乎不錯。但在經過那個年輕人背後時,維爾因聞到雪茄煙味而嘎然止步。
倫敦只有一個菸草商販賣這特製的雪茄。就像一周前他向演員葛小姐指出的,它們異常細長。他原本還可以告訴她,那種雪茄的菸草是特調的,有限的存貨只為他保留。在某些社交聚會上,在嚴選的一群識貨行家中,維爾很樂意將雪茄與人分享。
但他已好幾個月沒有參加那樣的聚會。而衛喬伊說她會在這裡。忍住微笑,維爾稍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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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稱「圓滾滾」的輪盤賭在英國正流行。
莉緹發現它在傑瑞密賭場裡大受歡迎。輪盤間裡擠滿了人,並非所有的人最近都洗過澡。然而,馬夏西監獄的空氣更臭,就像她知道的其他許多地方一樣,叼在嘴裡的雪茄有助於掩蓋最難聞的臭味。在她假裝觀看輪盤時,嚼菸草也有助於減輕惱人的沮喪。
她知道面前的籌碼越堆越高,但和桌子另一端的大獎比起來,它們毫不重要。
布克蕾就站在桌子的另一端。紅寶石耳環掛在她的耳朵上。紅寶石項鏈環著她的脖子,同套的手鐲圈著她的手腕。那套首飾完全符合棠馨的描述和簡圖。
狹小的房間擠得今人窒息。在常見的推擠中,布克蕾不太可能注意到幾個靈巧的動作取走她身上的貴重贓物。
問題是,擅長那些特殊動作的不是莉緹,而是蓮娜,但她在好幾哩外的肯辛頓。
雖然有本事擊倒老鴇,從她染梅毒的身上粗暴地扯掉首飾,但莉緹知道此時此地並不適合使用這個方法。
即使沒穿嚴重妨礙行動的緊身褡,她也能夠列出許多必須自我克制的絕佳理由:地方昏暗擁擠,許多潛在敵人——尤其是萬一洩底,而那在打架時一定會發生——洩底在最好的情況下是自取其辱,在最壞的情況時則是不死也重傷。
看到倫敦最兇惡的老鴇戴著棠馨的首飾,著實令人生氣。想到棠馨和她敬愛的姑媽及首飾代表的意義,委實令人抓狂。
但是莉緹不會再讓脾氣失控。她絕對不會讓渴求昂士伍的「受挫慾望」把她變成急躁易怒的八歲孩童。拋開他的影像,她強迫自己冷靜地專注於眼前的問題。
輪盤停在紅二十一。
賭台帳房面無表情地把莉緹贏得的籌碼推給她,她同時聽到克蕾尖聲咒罵。
那個老鴇最近一小時一直在輸。現在她終於從輪盤賭台走開。
如果錢輸光了,克蕾或許會像其他人一樣用首飾等貴重物品換錢,莉緹心想。她已經發現那類交易在哪裡進行。
她迅速點算籌碼。兩百。以某些俱樂部的標準來說並不多,例如夸克弗俱樂部在幾分鐘內的輸贏就高達數千,但大概足夠從嗜賭的老鴇手中買下一套紅寶石首飾。
莉緹開始擠著穿過人群。
專心盯著獵物,她以反射動作閃躲過一個先前就嘗試吸引她注意的紅髮妓女,用手肘撞開一個扒手。莉緹忙著拉近與克蕾之間的距離,沒有注意到擋路的靴子。
莉緹被絆了一下。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臂,沒讓她倒地。那是一隻抓握如虎鉗的大手。莉緹抬頭……望進一對炯炯有神的綠眸裡。
維爾真想知道她鎮定的優雅外表要怎樣才會甭解。
她只是眨一下眼睛,然後從容不迫地取出叼在嘴裡的雪茄。「天啊,昂士伍,是你嗎?好久沒有看到你了,通風怎麼樣?還在折磨你嗎?」
因為已經看到布克蕾和兩個粗壯的保鏢,所以維爾不敢在賭場裡揭露葛氏演員小姐的真面目。
她繼續演戲,他配合著,護送她迅速離開賭場。即使出了賭場,他還是緊抓著她的手臂,拖著她沿聖詹姆斯街走向皮卡迪利街。
她繼續昂首闊步,嘴裡叼著雪茄——他的雪茄,另一隻手拎著手杖。
「昂士伍,你快養成這種習慣了。」她說。「每當我的事情順利進行,你就出現把它搞砸。難道你沒注意我正在贏錢?此外,我也在工作。由於你沒有工作賺錢的經驗,所以讓我來解釋一下基本經濟學。如果雜誌記者未能完成任務,雜誌就不會有文章可刊載。沒有文章,讀者就不會買,因為他們付錢買雜誌時期望裡面有文章。讀者不買雜誌,雜誌記者就沒有薪水可領。」她抬頭望向他。「你會不會覺得我說得太快?」
「我沒打斷你之前你已經不賭輪盤了。」他說。「因為你決定玩另一種遊戲。你在監視老鴇時,我在監視你。我看過你那種眼神,知道那是大混亂的預兆。」
他說話時,她冷靜地抽著雪茄,不管怎麼看,都像她的服裝表明的那種鎮定都市青年。他好不容易才壓下荒謬的大笑衝動。
「讓我指出你顯然沒能注意到的一件事,」他繼續說。「老鴇身邊有兩個保鏢。如果你尾隨她到外面,那兩個傢伙會把你拖進最近的暗巷碎屍萬段。」
這時他們已經抵達皮卡迪利街。
她扔掉抽剩的雪茄。「我猜你指的是賈許和比爾,」她說。「我倒想知道哪個眼睛沒瞎的人會沒看到那兩個凶狠的傢伙。」
「你的視力不可靠,你就沒看到我。」他向街尾的一輛出租馬車招手。
「相信那輛馬車你是替自己招的,」她說。「因為我還有任務。」
「你勢必得把自己派去傑瑞密賭場以外的地方。」他說。「因為你不會回那裡去。如果我能看穿你,別人也能。如果真如你所懷疑,那裡有非法活動正在進行,主事者一定會使《阿格斯》的葛莉緹不但完成不了任務,且從此無聲無息。」
「你怎麼知道我在調查非法活動?」她問。「這個任務應該是個秘密。」
出租馬車停下。它不是新式的小型篷式馬車,而是大約一世紀前作為紳士城市馬車的笨重車輛。車伕坐在前面,而不是像新式出租馬車那樣坐在後面。馬車後面有可供兩個從僕站立的狹窄平台。
「去哪裡,兩位?」車伕問。
「蘇荷廣場。」維爾回答。
「你瘋了嗎?」她叫道。「我不能穿這身服裝回那裡去。」
「為什麼不行?」他上下打量她。「會嚇到你那只性情溫和的小狗嗎?」
「肯辛頓區坎甸街。」她告訴車伕。她甩掉維爾的手,壓低聲音說:「你的目的達到了,我不回傑瑞密賭場。如果你猜得出我是誰,那麼任何笨蛋都猜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