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蔡小雀
晶瑩剔透,流動著像水般的火焰,聽說純正的伏特加夠勁極了,喝了容易醉,醉醒了又不會有宿醉頭痛的痛苦。
就是它了!
她一把旋開蓋子,咕嚕咕嚕地吞了一大口,卻險險被入口醇厚卻燒灼入喉管肺部的烈焰刺激得連鼻涕眼淚全嗆了出來。
她咳嗽著,拚命眨眼睛,並以手揮扇著快噴出火的嘴巴,想開口跟老媽說點什麼,卻半個字也擠不出口。
如果她的食道和口腔沒有被燒壞的話,應該……一百年後她就可以說得出話了。
「很夠勁吧?」偏偏張母還在那裡搖旗吶喊。「喝啊!杯底不可飼金魚,俗話說沒喝傷心有喝傷肝喝多出山……」
張琦妙氣苦埋怨地瞪了母親一眼,可是說也奇怪,本來自喉頭一路點燃到小腹的火燒感漸漸變成了某種神奇的飄飄然感,這種像火又像水的熱辣刺激感讓她忍不住再灌了一口。
她再度被嗆出淚來,可是越喝越順口,越喝越陶陶然,開始邊打酒嗝邊對母親咯咯傻笑了起來。
「好喝耶,媽,要不要……嗝!喝一口?」她眉開眼笑,又咕嚕咕嚕連灌了好幾大口。
轟!胸口熱浪翻騰,最後化成飄飄然茫茫然的酥麻感……過癮啊!
「女兒,想不到你的酒量真不錯。」張母掩不住滿臉驚訝敬佩之色。
妙妙從小就跟老姑婆一樣怪裡怪氣又一板一眼的,沒什麼幽默感,人家給根針尖就當棒槌,正經八百無聊到連她這個媽都忍不住想打呵欠。
後來雖然在她的百般調教下有好一點點了,可是沉悶的個性二十幾年來不變,有時候她還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醫院裡抱錯小孩了?
不過,今天妙妙總算讓她見識到張氏一族特有的「飄撇豪爽」的氣概了。
「來呀,來呀,再多喝一點,櫃子裡還有金牌蘇格蘭威士忌,今天媽媽一定要讓你徹底解放啦!」張母興奮慇勤得不得了,「啊,我順道去炒兩個小菜給你下酒好了……等一下喝喝喉嚨開了,再陪媽媽唱卡拉OK,就這樣說定了!」
她快樂地哼著「酒醉的恰恰」旋律,邊扭腰擺臀跳進廚房去了。
張琦妙則是努力想要對準方向,抓住那桶不斷在搖晃的卡裡卡裡。
對啊,喝醉好了,喝死算了,就這樣沉浸在這恍恍惚惚、飄飄蕩蕩的暈船感裡一輩子,不要想起他的臉,不要想起他究竟對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也不要去想起她到底是一相情願還是根本就一時鬼迷心竅,更不要去想起他英俊粗獷的臉龐,對那個嬌小女子笑得那麼溫柔的情景!
她狠狠灌了一大口伏特加,再度嗆出了滿滿的涕淚。
就當作沒有哭,一切都是酒精作祟。
她才沒有喜歡上那個黑社會老大,更沒有因為他對別的女人笑就心酸落淚……
「媽……我要吃客家小炒……威士忌在哪裡?」她大喊大叫。
喝醉就不會想了,睡醒了也就會忘記了。
第六章
啥郎?到底是啥郎說喝伏特加不會宿醉的?
張琦妙趴在枕頭上哀哀叫,腦袋裡像有千軍萬馬嘶喊衝殺來去。
誰會知道喝下去那麼刺激舒暢的暈船感在隔了一夜之後會變得這麼恐怖?她只是輕微移動一下身體,頭就痛得像快掉下來了。
「妙妙!」砰地一聲,隨著張母知名的大嗓門,再度重重給予她的腦袋致命一擊。
「媽……」她緊緊捂著快裂成兩半的腦袋瓜,小小聲道:「我宿醉……」
「什麼東西啊?」張母沒聽清楚。「宿什麼?你講話幹嘛有氣無力的?」
面對猶如在耳邊大吼的聲浪,張琦妙瑟縮了下,臉色又白又青,渾身沒力還有嘔吐想反胃的感覺。
「我宿醉呀。」她努力提高一點點音量。
「喔,宿醉啊。」張母完全沒有要壓低聲音的意思,繼續大聲道:「星期天就不要再睡懶覺了,等一下跟我和外婆去爬七星山。」
直接拿條繩子把她勒死才是正經。
「我宿醉……頭痛……想吐……」雖然很痛苦,她還是試圖白了老媽一眼。
「所以呢?」張母看著她,攤攤手道:「年輕人不要這麼懶惰,爬山有益身心,而且等爬完後還可以去吃溫泉蛋,要不要去?」
「下去。」嗚,阿娘根本就沒有在管人家的死活。
「啐,真是一點都不可愛。」張母沒好氣道:「還是喝醉酒的妙妙比較有意思,居然還願意主動給我拍裸照——」
裸照?!誰?她?
「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張琦妙驚叫道,猛然抬起頭,隨即又痛縮成一團。「噢」
「那麼緊張幹嘛?我只是隨便說說。」張母歎了口氣,不無哀怨地瞅著她。「你一點都不像我親生的,怎麼會這麼古板?簡直跟你那個死去的阿嬤,也就是我那無緣的婆婆一模一樣,」
「幹嘛把事情推到阿嬤身上?我又沒有見過她。」她按壓著太陽穴忍不住抗議。
「而且我們這種人有什麼不好?難道你不覺得這個社會已經有夠三八了嗎?就是要多一些像我們這麼正經認真的人才是王道。」
「王道我知道,就是那位高高帥帥的中年大叔嘛,小時候我看過他演的『愛的進行式』,而且他演『花系列」的時候我也非常的喜歡。」張母故作天真嬌羞道。
「媽,你跟人家王道年紀差不多吧?還好意思說『小時候』看過人家演戲。」她都快聽不下去了。
再說她說的王道跟那個王道有什麼開系?阿娘就是喜歡亂湊。
不是她小心眼,愛記恨,她國小三年級時因為長水痘,休息了兩個星期沒去上課,就是阿娘跟她說張飛、岳飛和草上飛是同母異父的兄弟,失散多年,最後在大桃園地區感人重逢,所以害她在國語月考「桃園三結義是哪三位?」這一題填錯答案,最後被扣五分不說,還慘遭老師當著全班同學面前狂笑念出來。
真是丟臉死了,後來連校長都被驚動,還特地把她叫去校長室,送了她一本《三國演義》。
一想起這些事,真是新仇舊恨齊湧而上。
「媽,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廢話,不是我生的,難道是你爸下班路上隨手撿回來的嗎?」張母翻了翻白眼,有時真懷疑女兒的智商。
「可是你都沒把我當親生女兒看待,我從小到大反而比較像是你的玩具」
「早知道就不要灌你酒了,沒想到你喝醉酒後變得阿沙力,宿醉的時候又變成會碎碎念的大嬸。」張母真是懊悔不已。「我看還是我跟你外婆去就好了,免得你這個超級雨神跟我們出門,又害我們淋成落湯雞,連山都爬不成。」
「不要迴避我的問題,媽,你一直把我當玩具對不對?」張琦妙的牛勁也上來了,跟在母親屁股後頭絮絮叨叨。「還是當年生我根本就是一個意外?」
「無聊,我要跟你外婆去爬山了。」張母被女兒的碎碎念纏功纏得沒法子,連忙開門就要跑。
「媽,是不是我真的不是你親生的?」
「對了,你爸跟同事去貓空泡茶了,午餐你自行解決。」
「什麼嘛,我果然不是你親生的——」她拚命追問。「媽,事到如今你就承認吧,我不是你親生的對不對?」
門砰地一聲關上,隔著門板猶自傳來張母受不了的哀叫:「厚!你真的很會念耶!」
「看吧!我一定不是你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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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B在PUB裡灌了兩杯特調血腥瑪麗,跟一名辣妹聊笑四十分鐘後,本以為終於能夠來個生平第一次的一夜情,突然有個男人揮拳揍了另一個男人一記,接著女人尖叫,男人鼓噪,開始滿場拳飛腳踢,打起了一場莫名其妙卻一點也不稀奇的群架。
一見情況不對,小B即刻逃出來,剛跑出大門衝入無人暗巷裡,還來不及鬆口氣,就被兩個強壯的男人一把架住,不顧他的掙扎硬拖向牆角幽暗處。
「你!」其中一個人聲音凶狠。
「求求你們放過我,我身上只有三百塊和一張健保卡……」小B嚇得險些屁滾尿流。
「哼!誰要你的三百塊和健保卡?」另一個男人嗤笑,森冷道:「我們只是要問你一個問題。」
「什、什麼問題?」小B驚慌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深怕他們是要他新鮮的青春肉體……嗚嗚,他沒有這種癖好啊!
「就是……」那個男人湊近他耳邊,聲音低沉的說了幾句話。
「我、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小B如獲大赦,拚命點頭。
夜色沉沉,冷月懸空,有抹雨雲悄悄飄近,擋住了月光。
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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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嘩啦啦地響起,張琦妙抱著抱枕盤腿窩在沙發裡,百無聊賴地轉著電視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