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米琪
她的火焰霎時被這突來的溫柔澆熄,他是有了悔意,在向她懺悔嗎?
「你不知道的太多了……」她把手抽回,心酸酸地調開視線,不想用淚光閃閃的眼跟他相對,
「說說看,對不知道的事,我一向很有研究精神。」他已經看到她通紅的眼。
「懶得說了。」
「快啊……」他語氣軟軟的,就是不讓她的眼淚掉下來。
她想想,她是該說的,她應該把事情全抖出來,一吐怨氣,反正她就要離開他了。「你應該已經忘記了,在好久以前,你說要借我手……」
「我沒忘。」他情人般低語。
她突然的感傷起來。「從那時起,我就發誓要永遠對你很好。」
他黑瞳裡有抹熱情的光。「用什麼方式對我好?」
「從那天起,我就一直保護你的喉嚨,不惹你大叫,」她雙頰紅潤,看上去稚氣十足。
他露出笑臉,很想吻她,她的唇甜得像蜜糖……「就說嘛!我很久沒對你大叫了,你終於想通了。」
「JOLIN。」她白他一眼,淚影在眼中消散。
他見她不想哭了,暗自寬了心。「什麼意思?」
「好冷的笑話。」正想接著說她要辭職時,他打斷了她的話。
「那老頭的家到了。」
她好奇的望向外面,車子正駛進一道厚重的大門內,穿過林蔭大道,停在一幢很像上海和平飯店的復古樓房前。
他們分別下車,她走到他身畔,仰望他不再笑的嚴峻表情和清冷無比的目光,她也隨之正經八百起來,心底也有疑問,這幾年來他在各國東奔西跑,難得回到老家,卻沒有歸心似箭的樣子,敢情裡頭住的是毒蛇猛獸,讓他舉步艱難?
不像她,一回國就往家裡跑,打開門就有爸媽的歡笑聲迎接她,他們對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她會抱著爸媽耍耍賴,撒撒嬌……
「要站在這裡多久?」她細聲問。
他沒有開口,走向大門,推門而入,她加緊腳程跟隨他,一進屋裡就聞到一股檀香味,觸目所及的傢俱全是上好手工木質製品,咖啡色調只是深淺的分別,顯得沉重嚴肅,有股冷風不知打哪兒吹來,吹得人心也要凝結成霜,和她家差很多哩!
她猜想,今晚餐桌上吃的不會全是冷盤吧?
「你終於回來了。」蒼老沉悶的聲音,出自廳堂正中央掛有字畫的太師椅那端……
齊珊珊再度看到了冉太爺本人,但親眼所見,臨場感就是令人震懾,他西裝筆挺,和一年前在電視上見到時差不多,眼神一樣威猛,氣勢依舊驚人,只是……她不明白,在自己家裡幹麼要穿西裝?顯得很不輕鬆。
冉太爺兩旁分別還坐了兩個女子,其中一個年約三十歲,雙眼失明,腳旁蹲著一隻導盲犬;而另一名女子很年輕,長相秀逸清瘦,表情苦澀,不知是誰?
「嗯。」冉在天應了一聲,走向那位眼睛失明的女子,蹲在她身前,牽她的手,喚了她一聲:「嬌嬌姊,你還好嗎?」
「我很好,你帶了人回來嗎?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冉嬌嬌點頭微笑。
「你猜得真準。」冉在天拍拍她的手。
齊珊珊揚眉,心想那失明的女子真厲害,一聞就知道有外人在場,她一定就是冉太爺大房的女兒了。她終於知道冉太爺當初因何會把冉氏交給冉在天,他是唯一能接管冉氏的人,他姊姊眼睛不方便;目測他們姊弟的互動關係,相處得還不錯。
「她是誰?」冉太爺沉聲問,揚起手杖直指著齊珊珊。
齊珊珊駭然瞥向冉太爺,她長這麼大還沒被手杖指過,心底毛毛的,她要自我介紹,冉在天幫她說了:「她是我選的人。」
怪哉!他應該說她是餐廳部總經理,這樣冉太爺聽得會比較清楚啊!全飯店的高級主管,哪個不是他總裁大人上任後親自選擇,欽點後聘用的?他這麼說有以偏概全的嫌疑。
冉太爺放下手杖,重重蹬地板,倏然站起身來,指著在座的另一個年輕女子,厲聲對冉在天道:「我安排你娶明德,你還給我帶這個女人回來,是故意氣我?」
「明德只是你的一顆棋,你不管她已經有了男友,硬要逼她嫁人冉家,只因為她是以前你所聘任的會計部主管,你以為我娶了她,你便可以控管公司財務,這實在太可笑了。」冉在天聲勢逼人,震動全場。
齊珊珊嚇得要命,根本不知戰爭為何爆發了?這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啊!但至少她認識了坐在那兒的年輕女人叫明德;也弄懂了冉在天為何說她才是他選的人,他的意思是她才是他要娶的人!這連她都不知情的事,他還真能扯,謊真是撒得太大了點。
看來今天根本不是要來吃飯的,他們父子也沒有和好的打算,他們本來就預備來場大戰,最要不得的是冉在天竟把她牽連進來!
那位叫明德的女子也被嚇壞了,站起身來了,苦苦的說:「冉太爺,求您放過我吧!總裁他是不會答應的。」
「明德,你敢把胳膊往外彎!以前我是怎麼提拔你的?要不是我,你阿公住院的開銷,你到現在都還付不起!」冉太爺不容她有異議。
「別再為難明德,我自己有人選,不必你多事!」冉在天怒言之下,把齊珊珊拉上前來,雙手定在她的肩上,把她推到最前線。
齊珊珊身子一僵,表情一愣,還沒意會過來,抬眼就見到冉太爺正用陰惻惻的目光瞪她,等她思緒清晰後,她才明白今天自己來此真正的「用處」,就是當冉在天的擋箭牌抵制冉太爺,可想而知站在她背後的冉在天一定也正用目光和他廝殺,她很不幸的成了夾心餅中間的芝士……
「不是要對我好,那就得用我的方式,現在跟他嗆清楚點。」冉在天在她背後說,聲音很沉,手緊緊扣著她肩頭。
「我要……嗆什麼?」她縮著肩膀,渾身都在打顫。
「說你已經是我的人,我該對你負責,絕不照他的意思做。」
「……怎麼可以?」她小聲且窘迫的說。
「快。」他催得她沒時間思考。
「他是我的人了,我要對他負責……」真糟!她一急就會說錯話……「更正,我是他的人了……啊!意思都一樣啦!」
驀地,冉太爺哈哈大笑。「哈哈……冉兒,你找這個蹩腳女人回來濫竽充數,是想笑死我嗎?今天的餘興節目可真有趣!」
「我……才不是餘興節目!」齊珊珊咕噥的辯駁,眉頭揪結成一團。
「你沒有耳背,她也說得很明白了,我不必再補充說明。」冉在天放開齊珊珊的肩,毅然的握著她的手,十指緊緊扣住她的。
齊珊珊驚詫住,冉在天的表情好逼真哦!動作也逼真過頭,手勁之大,握得她骨頭快散掉了。
「你以為冉氏飯店全在你名下,你就跩起來了?」冉太爺痛斥,他算計的可是冉氏飯店逾兆元的收入,對這生性頑劣的私生子完全沒有感情,在他眼底,這小子從小就是個麻煩人物;不聽他的話,十八歲就逕自離家,要不是他玩股票虧空公款,他也不會利用這小子的所學來救急,冉氏飯店可是經營了三代的祖產,他得保住不讓其倒閉;現在冉氏又活過來了,他巴不得全部收回,把這小子踹開。
「我是跩得有道理,以前的冉氏是爛攤子,現在的冉氏可是全亞洲最大的飯店集團,這是我努力之下換來的成果,我很自豪,你現在擁有的股份,還是我從盈餘裡撥出贈予的,不是嗎?你若想再涉入公司的營運,我只能替冉家的列祖列宗說,你沒資格。」冉在天一句話就戳破冉太爺的夢想。
冉太爺顏面盡失的疾呼:「你……你最好別再回來!」
「正有此意。」冉在天不以為忤,轉而向同父異母的姊姊說:「嬌嬌姊,請你保重。」
冉嬌嬌輕歎後露出淺笑。「你也保重。」
冉在天沒有多停留一秒,握住齊珊珊的手疾步離開冉家,坐上車後,司機立刻把車開走。
齊珊珊這時才驚覺他的車一直就等在這裡,完全沒有熄過火。
「你要我來,全是預謀對嗎?你早就知道這不是普通的一頓飯,吃不成的……」她瞅著他繃緊的臉問。
「沒錯。」他沒有再蒙地。「那老頭在打什麼算盤,我早就知情了。」
「你怎麼會知道?」
「我姊姊就是我的內線,老頭有什麼動靜,她都會打電話告訴我,雖然老媽不是同一個人,但她從我十三歲跟我母親一起被接進冉家開始,就一直對我很好,那時大媽因病去世,我媽雖沒名沒分,但對她也很照顧,姊姊跟我感情很好,我媽去世,她哭得比誰都慘。」
「嬌嬌姊是一出生就失明嗎?」
「嗯,聽下人說是那老頭惹的禍,他在外面包養妓女,染了淋病,傳染給大媽,姊姊生下來時就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