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於媜
瞧她狼吞虎嚥,兩個腮幫子塞得鼓鼓的樣子,張嬸是又無奈又好笑。
這小丫頭是沒什麼缺點,唯一令人頭疼的就是愛吃!
「小姐,吃慢些,小心噎著。」
「不會啦,我又不是三歲娃兒……」
「師妹、小師妹——」
突然,一個倉皇失措的聲音自門外傳來,郝曉曉一驚,嘴裡的桂圓糕突然哽住喉嚨。
「唔……唔……」
郝曉曉痛苦的用力捶胸口,小臉漲得通紅,幸虧張嬸眼捷手快,趕緊拿水讓郝曉曉喝下,總算解除她被噎死的危機。
「熊天,你幹嘛慌慌張張的?嚇死人了!」郝曉曉驚魂未定的拍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氣。
「師父要我來喚妳到大廳去。」
「我爹找我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瞧你急成這樣。」活像有仇家找上門似的。
「有幾個男人登門拜訪,說要見妳一面哪!」
「男人?見我?」郝曉曉的下巴快要掉下來。「我又沒認識過什麼男人,見我做什麼?」
「我也是這麼想。」熊天一副深怕心上人被搶走的酸酸語氣。「領頭那位公子長相俊得不得了,十足的採花賊樣貌,我聽到他自稱叫什麼斬的——
唉呀,總之這來者不善,小師妹,我看妳最好先躲起來,師父那兒由我去替妳擋。」
「這怎麼成?來者是客,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這就瞧瞧去。」
「小師妹、小師妹——」
郝曉曉不顧熊天在後頭急切喊著,提起裙襬,使勁邁著小短腿往大廳跑,好奇心早已勝於一切。
氣喘吁吁的跑到大廳,一看到候立廳中的高大男子,郝曉曉忍不住發出驚呼:「何——不,歐陽公子?」
歐陽琖一轉身,只見一團球興奮的朝他衝來。
「歐陽公子,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是不是改變主意,想來跟我習武了?」郝曉曉興奮的抓著他,連珠炮似的一說就是一大串。
「是妳?」小胖子?
歐陽琖愕然瞪著她,深信此刻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他完全料想不到,釀出「貴妃醉」如此絕美滋味的人,竟然會是這個不起眼的小胖子?!
「曉曉,妳認識這位歐陽公子?」郝全見女兒白胖小手抓著對方的健壯手臂,語氣顯得有些僵硬。
「是啊!」郝曉曉忙不迭點頭。「今早在街上,我看見歐陽公子被兩名地痞流氓欺侮,便出手搭救他。」
聞言歐陽琖當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旁的逢喜更是迫不及待要替主子討回一口氣。
「胖丫頭,妳在胡說些什麼啊,我家公子可是武功——」
「逢喜,別多話!」歐陽琖沉聲制止他。
「喂,小奴才,你叫誰胖丫頭?」一旁的熊天可忍不下這口氣,扯著跟身材格格不入的小嗓門替師妹討公道。
「什麼?你、你敢叫我奴才?」逢喜臉色大變。連城主都從沒這麼叫過他,這渾身是毛的大老粗竟敢這麼放肆?!
「你們別吵了嘛!」郝曉曉忙不迭分開兩人。「我本來就胖嘛,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們兩個都消消氣喔!」溫軟的語氣活似哄孩子。
眼前的場面,簡直跟場鬧劇沒兩樣,一旁領路的夥計還傻著,歐陽琖鐵青著臉轉身就要往外走。
「公子,您不是說要來見見郝姑娘,見識她釀酒的手藝嗎,怎麼連話都沒說上一句就走了呢?」夥計回過神,連忙追上去。
「真的嗎?歐陽公子是特地來見我的?」郝曉曉一聽,立刻拉住歐陽琖手臂興奮喊道:「沒問題、沒問題,我這就來釀酒,歐陽公子想看上幾遍都行。」
然而歐陽琖一知道釀出「貴妃醉」的師傅竟是這胖丫頭後,滿懷興致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改天吧!」
「什麼改天……」一隻大掌霍然擒住歐陽琖的後衣領。「曉曉要你留下來,你就留下來!」
郝全愛女心切,只要能讓女兒開心,他甚至願意把這個白面書生給五花大綁留下來。
「郝師父,請別強人所難。」然而一股突如其來的內力卻將他的手掌給震離。
郝全猛然大驚,由這般深厚的內力可以看得出此人身懷絕技,但眼前這個儒雅俊逸的白面書生,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武功底子的練家子——
怪哉,那這股內力究竟從何而來?
也許是察覺到郝全狐疑的眼神,歐陽琖深知此行絕不能暴露身份,腦中飛快思索著應變之道。
「郝姑娘,小生此行除了是來一睹妳釀酒的手藝,也是來拜妳為師的,先前都怪我拉不下面子才錯失機會,希望此時拜師習武不會太遲。」歐陽琖的態度有了大轉變,溫文有禮的態度看來和善極了。
這白面書生要跟曉曉習武?
郝全盯著歐陽琖,心中暗忖,莫非他真的不懂武功,但剛剛那股強勁的內力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來不及細想,郝全的心思已經全被興奮得繃繃直跳,大聲歡呼的女兒給吸引了過去。
「太好了,我總算收到一個徒弟了!」郝曉曉手舞足蹈,抱著爹爹迭聲高嚷:「爹,您瞧見沒,有人特地來向我學武功耶——您瞧見沒?」
「瞧見了,爹瞧見了。」郝全感染了女兒的開心情緒,方才梗在心口的那份歉疚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瞧她得意成這樣,歐陽琖心中卻十分不是滋味,但為了掩飾身份,他也只有先忍下,暫時不動聲色。
「城——不,公子您真要拜這小丫頭為師?」一旁的逢喜可急了。
城主武功絕頂,哪需要這個看起來像三腳貓的胖姑娘來教?
對於主子得紆尊降貴當人徒弟,護主心切的逢喜簡直是滿腹憤慨,但見主子卻是一副從容沉穩的態勢,完全教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看來,歐陽公子也是個重信諾的性情中人,我看你這模樣,肯定是打外地來的,咱們也算有緣,不如就在館中住下來吧,也能就近習武!」
「這——」
「太好了!」
歐陽琖還來不及開口推辭,一旁的郝曉曉就已經拍著手高聲歡呼起來。
「我爹說得對,歐陽公子若在館中住下,就可密集學習,武功肯定會進步神速的。」
看到女兒歡天喜地的模樣,郝全在一旁滿足的直笑著點頭。
歐陽琖心中則暗呼一聲不妙,他只是想將計就計,好掩人耳目,沒想到卻讓自己身陷麻煩之中,脫不了身。
「師父,您隨便讓一個陌生人住進武館,豈不形同引狼入室?」
「引你個頭!」郝全狠狠賞了多嘴的熊天一記爆栗。「歐陽公子是文質彬彬的一介書生,哪裡像狼了?」
「只是個比喻嘛!」熊天撫著吃痛的腦袋,委屈嘟囔著。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還不進去練功去!」郝全不客氣的喝叱道。
「是。」
顯然大家的焦點全放在還沒點頭的歐陽琖身上,完全沒人注意到垮著肩,悶悶不樂離去的熊天。
「歐陽公子,我這就去替你準備客房。」
沒等歐陽琖點頭,興奮得不得了的郝曉曉就連跑帶跳去替新徒弟準備客房。
「小——不,郝姑娘……」歐陽琖亟欲叫住一頭熱的她。
「歐陽公子,你該改口叫聲師父啦!」一旁的郝全則笑得合不攏嘴。
歐陽琖面色緊繃,臉上看不出什麼真實情緒,唯有擱在身側、握得死緊的泛白雙拳看得出他有多氣惱。
眼看騎虎難下,如今更只能將計就計,見機行事了。
不過,身為北翼城城主,向來都只有他發號施令的份,這回卻被一個胖丫頭給牽著鼻子走,簡直是窩囊到極點。
「既然這樣,我這就回客棧,替公子把您的行李送過來。」收了他一錠銀子的夥計,現在竟也成了幫兇之一。
但說來說去,這一切的災難都是從遇上郝曉曉開始。
歐陽琖瞇起眼,定定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在心底暗暗低咒。
這該死的——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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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公子!」
朦朦朧朧間,突然聽見一個精神抖擻、中氣十足的呼喊鑽進耳膜裡。
這聲音宏亮清甜,聽起來有幾分耳熟,恍恍惚惚的歐陽琖,好半晌後才終於脫離了濃重睡意,某個圓潤的身形漸漸在眼前清晰起來。
再瞥了眼窗外,發現天色才剛濛濛亮。
這小胖子,一大清早擾人清夢是想做什麼?
他惱火的低咒幾聲,卻還是迅速翻身下床,在冷冽的寒氣中罩上衫袍。
「歐陽——歐陽公子——」郝曉曉雙手圈在嘴邊,用吵死人不償命的音量高喊著。
門內一片靜悄悄,郝曉曉不死心,又繼續扯著喉嚨雞貓子喊叫。
「歐——」
房門霍然大開,門內出現一張冷冰冰的臉,跟滿地的寒霜很有得比。
「歐陽公子早啊!」郝曉曉笑瞇瞇的向他打招呼。
歐陽琖定定瞪著她,語氣不善地自牙縫裡擠出話來:「一大清早的,妳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