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月下桑
「報告長官,在後山又發現了一具屍體!」
電話裡傳來的消息,讓張曉亮感到熱血沸騰的同時卻涼了手心。果然還有一具屍體麼?莫非那就是段潤之當年帶走的那一具?
即將揭露謎底的興奮,在張曉亮的血管裡炸開,他控制著不讓自己將這種興奮表現出來,耐心的跟著負責搜查工作的員警,向後山深處走去。
「屍體是在後面發現的?這山這麼深啊……」走在泥濘的山道上,張曉亮皺眉看著腳下的防護板:「為什麼把這裡用板子隔離?」
「報告長官,屍體不是在山上發現的……那個……有點奇怪……」抓著腦袋,負責帶領他前進的員警,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隨即掀開了一塊防護板,讓張曉亮看下面的東西。
「你看,這裡有腳印,雖然很早就有人看到了這個腳印,可是一直沒有發現腳印對應的人員。」
「啊?」凝目往員警所指的方向看去,張曉亮果真看到了幾個淡淡的腳印,斜斜的向後面延伸而去……
「發現鄭寶仁的那天下了雨,所以這個腳印初步判定是那天留下的。」員警說著,將板子重新蓋好,然後引著張曉亮繼續往前走。
走到看似盡頭的地方,那名員警撥開樹枝,示意張曉亮往下看,出人意料的,下面竟是一條公路。
「啊?」張曉亮有點詫異。
「嗯,這是今年新修的公路,因為知道的人還比較少,所以走的人並不多,屍體就是在這條公路上被人發現的。」員警說著,指了指遠處的某個方向。
「發現屍體的其實不是我們,而是一名開車回家的男子,事後那名男子說他在開車的時候,感覺忽然撞上了什麼東西,然後下車一看才發現是一名男子,他當即嚇得將男子送入了醫院,可是卻發現……」
「說!」看著下屬緊張的樣子,張曉亮為他口裡似曾相識的描述而心中一動。
「到了醫院才發現……那名男子本來就是死的,死了……很久了。」男人說著。
張曉亮看到對方的肩膀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抖了抖。不光他,張曉亮心裡也不由大駭!
皺著眉頭,張曉亮忽然詢問:「這裡……是不是離白雲機場很近?就是那個新機場。」
「啊,長官您怎麼知道?這條公路就是為了新機場修的哩……」
下屬接下來的話,張曉亮再也聽不到,他忽然想起了那個下午,自己從新開的白雲機場接汪澈回家的路上,發生的事情……自己開車,然後路上忽然冒出來一個人影,然後自己懷疑是否撞到對方下去檢查……
他怎麼沒有想到呢?
鄭寶仁被發現那天,正好是自己接妻子回家的後面一天!
自己撞到了一名女子,然後一切事情就此開始……
張曉亮神情緊張的扭了扭自己的領帶,脖子上,汪澈墜樓前被那纖細的手掌,掐住脖子產生的嘔吐感覺又來了。
「長官,您怎麼了?」
旁邊的下屬慌張扶住自己,被對方溫暖手掌握住手腕的瞬間,張曉亮才發現自己居然全身冰涼。就在想到那一天的一瞬間……
「不……我沒事……你……屍體放在哪家醫院?我這就去看看……」
「嗯,因為那名車主是通過警方聯繫的醫院,所以送到的正好是和咱們局有關係的惠仁醫院……」
***
黃昏的時候,張曉亮再度來到了早上才來過的地方。
如果可以,張曉亮真的不想來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藏著他不欲為人所知的齷齪,他恨不得放火燒掉這家醫院。一部分屍體放在冷藏櫃裡,而剩下的就不得不躺在外面的平台上。看著那些蒙著白布的東西,想到那些都是屍體,而且其中一具是自己妻子的……張曉亮心中不由得一縮。
掉包完成後,被自己勒死的汪澈,屍體目前就在這停屍間某處吧?
「還沒有來得及驗屍,剛才和局裡法醫科通電話,王一函主任說他那邊屍體太多,要求暫時放在這裡一晚。不過下午的時候,我們倒是在這名男子身上發現了一些線索……」
將屍體運送至此的員警們,看著張曉亮打量那具男屍時候的專注樣子,從旁邊補充說明著。
「喔?」
「經過化驗,這名男子身上的血液,和當天在鄭寶仁身上採集的血樣,是同一個人的!」
「什麼?」
「嗯,發覺這點之後我們繼續調查,有知情人曾經透露,鄭寶仁一般不自己單獨行動的,他還有一個搭檔——」
「把鄭寶仁帶過來!」不等下屬說完,張曉亮忽然大手一揮,做出了指示。
***
被兩名五大三粗的員警押過來的鄭寶仁,最初還是一臉冷漠,發覺自己來到的是什麼地方時微微動容,然後在看到男屍的時候變得歇斯底里。
「不!啊!走開!你們讓我走!」
不禁失禁而且淚流滿面,張曉亮第一次知道,一名成年男子可以做出這樣的反應。
他明顯被嚇壞了。
他的表情說明他認識這名死者,然而他流淚卻不是因為悲痛欲絕,而是因為徹頭徹尾的恐懼!
鄭寶仁瘋了一般的擺脫了員警的桎梏,拚命向後退的男人慌亂間退到了身後一張床邊,然後在看清自己手下冰冷的物體乃是一具死屍之後,再度驚恐的尖叫出聲,便不由分說的暈倒了。
皺著眉欣賞了一出鬧劇,張曉亮指示手下將太平間被弄亂的部分整理好,然後指揮剩餘的手下架著鄭寶仁,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你認識死者吧?」
蹺起二郎腿,張曉亮耐心的等到鄭寶仁重新醒來後開口。盯著自己的膝蓋,鄭寶仁全身顫抖的宛如篩糠。
「喝點水鎮靜一下?」
張曉亮提出建議,不過對方對此置若罔聞,心情同樣很煩躁,張曉亮決定不再對男子採取懷柔政策,單刀直入的說:「回答我的話,你認識死者吧?你們是搭檔?你殺了他?你那天昏迷和他有關吧?你——」
連珠炮一般的問題層層向男子壓過去,對方只是抱住頭顱,用力搖著頭,嘴裡喃喃說著否定的話:「我沒有殺老趙……老趙不是我殺的,我……」
「可是那天就你們兩個人在現場吧?不是你殺的能有誰?」故意這樣說,張曉亮企圖利用鄭寶仁現在的混亂狀態,趁機問出一點可能的線索。
「不!還有一個人!那天還有一個人!」
忽然抬起頭來對自己大吼的鄭寶仁,就像換了一個人!通紅著眼睛,張曉亮可以看到男子太陽穴附近暴起的青筋!
很明顯,這樣的男子情緒已經達到一個臨界點,再逼問下去搞不好對方會崩潰,張曉亮看到旁邊負責鄭寶仁的醫生,對自己擔心的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再逼問。可是線索馬上就要到手,怎麼可能停止?
「說,那天除了你們兩個人還有誰?」張曉亮冷冰冰地說出將鄭寶仁推入絕境的話。
「是一個女人……黑色的……白色的……不……她不是人……那個人是鬼!她是鬼!」鄭寶仁接下來的話卻顛三倒四,完全陷入了那一天的情景,彷彿惡夢中不斷掙扎一般,他的手在前方凌空抓著,彷彿抗拒著什麼,「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過來——」
淚流滿面的男子,淒慘的模樣讓張曉亮撇了撇嘴,終於放棄了今天的盤問。
「我明天再來。」丟下一句話,張曉亮率人離開。
覺得這樣的鄭寶仁極是可憐的醫生,給他注射了微量的鎮定劑之後自行出門,臨走前給他關上了燈。
黑暗中將被子拉到鼻子底下,瞪著一雙眼睛,鄭寶仁發覺,那點鎮定劑對自己完全不起作用!
精神狂騷著,鄭寶仁感到一股說不出來的寒意,在他的血管內竄動。
他眼前不再是自己所在的醫院病房,而是一片黑暗!他發現自己再度回到了那個夜裡,那個詭異的、只有死屍的地方……
鄭寶仁驚恐的瞪大雙眼,看著一隻纖細的手掌抓向天空。
月色下女人的手掌白皙得就像月光一樣蒼白,剝開黑色的泥濘慢慢扒住身邊的泥巴,臉被長長的頭髮遮掩,鄭寶仁看不到對方的臉,只是那幾乎佔據了整只眼睛的瞳仁,烏黑得不可思議。
老趙不知何時已經暈了過去,他的血滴在地面,滲入土壤的同時,宛如滲入了那剛從地底爬出的女人體內,他看到那個女人在老趙身上拿起了什麼……
手指!
離開老趙,鄭寶仁看著那女人搖晃著向自己走來,腿已然軟到無法走動,鄭寶仁絕望的屏住呼吸,等待自己的眼睛,對上對方烏黑到看不到底的瞳仁——
「啊!不要過來!」伴隨著一陣惶恐,鄭寶仁心裡無聲的嘶吼!驚恐至極的男子大口喘著粗氣,感到自己渾身僵硬而冰冷。
然而不顧自己的抗拒,那個東西還是來到了自己面前,和那東西四目相交的瞬間,鄭寶仁再度劇烈的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