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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文 / 衛小游

    衛齊嵐搖頭。「不需要。」一對傳令鳥就在他的營帳中。回到同關不久,這對鳥兒就送到了他的營帳中。

    當然軍中向來配有傳令鳥以傳遞未加密的軍情,但是一般傳令鳥的用途,僅能用於公務。只有她送來的鳥兒,才能作為兩人的信使。

    他開始經常寫信了。只是,養成習慣後,才發現原來這可能不是一種好習慣呢。因為……她不常回信。大概非得這般,他才瞭解,原來等待遠方的信息是一件這麼折磨的事。過去他耽誤她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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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王城鳳天。

    年關將近,朝廷中的大小事務都即將告一段落。

    歷經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季節交替,今年是豐收的一年,各地都沒有傳出饑荒。年中以幾位將軍為中心所展開的朝廷權力鬥爭也由明轉暗,朝中原本即將崩潰的權力鬥爭,漸轉平淡,一切風波看似都已平息,只不知這樣的風平浪靜能維持多久?

    年關將近。東陵人對於這個大節日最為重視。從臘月起,就開始準備過年了。年節期間,連朝廷官府都不辦公,只有幾名次級官員會輪值當差。王廷更會廣邀鄰近諸國的大臣使者,前來王宮中共襄盛年。

    在這樣的時節裡,尚書府中——原侍郎府直接改換為尚書府——深夜,一名作年輕男子裝束的青年卻擁著小火爐,在大雪夜裡,讀著一封來自遙遠邊關的信。

    信中以簡潔的字句描述了邊城的年關生活以及軍營裡的趣事,很日常。男子一邊讀,一邊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夜已深,他沒有讓人在身邊隨侍,早早都打發去休息了。讀完信,他照例將信燒去。以他現在的身份,若與一位將軍保持太過密切的來往,恐怕會引人非議。因此他並不打算回信。

    然而在命人將一對傳令鳥送到邊城時,他並沒有料到,那位將軍真的會開始寫信給他。為他寄來的信,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不再將過去的無盡等待放在心上了。每當他想起他離去時那回眸一笑,總有種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也許之所以當不成夫妻,是因為他們比較適合當朋友的緣故。

    淡如水的交情。

    除此以外,也許還有一份淡薄的親情吧。

    畢竟除了他以外,他已經沒有家人。他雖然視景禾和秧兒為他的家人,但他們兄妹倆卻總拋不開主僕的分際。或許是因為仍惦記著過去的緣故吧。

    他忍不住想起當年第一次遇見他們兄妹的情景,當時他們倆被縛綁在柱子上,待價而沽……他花盡身上所有的盤纏買下了他們,從此他們兄妹便再也不曾離開過他的身邊,與他如影隨形。

    因此在年關之際,府邸中的僕人都分批返家,準備過節了,獨獨他們兄妹倆在這府邸中陪伴著他。

    至於在邊關的他,他想,以他的個性,恐怕在今年結束前,他是不會離開同關的吧。不知前些日子托人送去軍中的東西,他收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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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齊嵐果然沒有返鄉。

    雪夜中,他與輪值的士兵共同守在城牆上。一夜後,他身上的盔甲都結了霜,在他站直身活動時,霜片紛紛落在雪地上。

    今年的雪不算多,但他仍凍傷了手腳。他是武人,不怕冷。但他突然想到,在鳳天城裡,有一個很怕冷的人,他在春天時還穿著厚重的大氅,不知道冬天時會不會冷得無法出門?或者,為了早朝方便,乾脆夜宿金闕宮?

    有關當今禮部尚書與王上之間的傳言,並沒有因為王城與同關路程的遙遠而間斷過。他一直很想知道,他在宮裡時,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如果他寫信問他,能得到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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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上緊急派人傳我過來,就為了找人下棋?」那玄裳青年並不意外地說。他烏黑的發上還沾有夜雪,宮女正飛快地為他揮去身上的雪,同時用熱巾暖和他的手腳。這位大人畏冷,是每個宮人都知道的事。

    金闕宮中,少年王一臉無辜的表情。「沒辦法呀,愛卿,沒人有你那樣高明的棋路。」他指責地掃視了宮中的宮女一眼。「在這種失眠的夜裡,我還能做什麼?自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愛卿你了。」

    聽到失眠兩字,項少初不得不軟下心腸。「太醫開的安睡散,又沒有效用了嗎?」他關心地問。少王有睡不安穩的病史,並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有用的話,老早好夢去了,還用得著找人陪我,長夜漫漫啊。」

    「或許您該試試別的方式,畢竟微臣現在不是侍郎身份了,老是往宮裡跑,會招人非議的。」

    「少初。」少年王突然沉聲道。

    「少初在。」他低下頭,行禮。

    「到榻上來。」少年王命令道。

    「不妥,微臣可能會不小心又在床上睡著,那麼明天朝議……」

    「到榻上來。」少年王不習慣被人拒絕。「就算他們要說你是以房術取得尚書地位的,也不要緊。」

    「……是。」

    「那麼就快點過來,陪我下一局棋,榻上比較暖和。可別著涼了,國試還需要你的主持呢。」

    「少初遵命。」他歎息道。眼前的少年十二歲時繼位為東陵新王,至今尚不滿四年。有時候他幾乎要認為,這少年王在心態上,分明還是個孩子。可他也從沒見過心思如他這樣深沉的孩子。

    王命難危。王意難測。有一天,他會不會也猜不准君王的心思?

    第十章

    這一年,衛齊嵐就留在邊關,與一群士兵們在烽火台旁守歲。

    年關結束後,又下了一場雪。

    像這種時候,君王常常會「照例」誤了早朝。

    當天早晨,延遲舉行的朝議結束後,新任的禮部尚書步行離開宮中,往禮部的官署走去。一名埋伏在他必經道路上的刺客持利器殺傷了他。

    因為王宮中都有衛士,且距離官署很近,因此沒有人料想得到,竟會有人如此大膽。

    據說遇刺的禮部尚書身上的鮮血當場像噴泉一般,從傷處噴了出來。官署前的雪地上,因此滲入了大片的血跡。

    據目睹此事發生的衛兵們說,那名刺客在殺傷他之前,已經在官署附近徘徊了好幾天。兇手是一名被未婚妻所拋棄的樵夫,凶器是一把斧頭。行兇理由據大理寺審問結果,竟是因為這位大人積極推動女子參加國試一事,使他的未婚妻子拒絕如期與他成婚,才因此萌動了殺機。

    消息輾轉傳到同關的時候,戍邊的將軍正在進行例行的操練。

    聽到這件事時,將軍臉色沒有太大的改變,操練也沒有停下來。

    然而兩個時辰後,一名輕裝騎士飛箭也似的離開了同關,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王城鳳天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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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衝動了。」容四郎說。

    禮部尚書被殺傷的消息傳到同關來,少說也已經過了大半個月,而諸多說法裡,都沒有提到這位大人身故的訊息。

    那麼事隔那麼多天,等到衛齊嵐終於到了鳳天,說不定那位大人都已經好端端地坐在自己官署裡處理政務了哩。

    「他這一回去,不就等於在告訴所有人,他跟項少初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曖昧關係嗎?」容四郎一邊整理著衛齊嵐交代下來的軍務,一邊喃喃自語:「東陵男風確實日盛啊……」要是底下士兵們「上行下效」,那可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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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初的傷勢其實比外傳的還要來得更加嚴重。

    那一斧,砍傷了她的胸腹。約莫三吋長的傷口。

    而且她拒絕讓太醫為她裹傷,只讓自己的貼身婢女為她包紮敷藥。沒想到幾天後,不但沒有痊癒,她甚至還開始發起高燒。

    家中僕人,除了景禾、景秧兄妹外,全都不知道這件事。都還以為自家大人只是受了一點輕傷,外傳血流遍地的現場其實只是誇大不實的謠言。

    然而,項少初確實是流了那麼多血。但她在自行裹傷後,仍勉強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假裝一切無礙。

    所有的人都沒料到她的傷勢會足以要她的命。連吏部尚書也錯以為她的傷勢不非常要緊。因為她在受傷後還命人去大理寺裡,釋放了那名砍傷她的粗漢。

    但三天後,她就無法再起身,傷口的感染使她意識開始不清。

    衛齊嵐趕往鳳天,甫聽見她受傷的消息後,他心中就有股不祥的預感。

    他在沿途的驛站中換了三匹馬,七日夜馬不停蹄地在風雪中奔波趕路。

    七夜沒有合眼的他在夜色中闖入她的臥房時,景禾手中的劍差點刺穿他的心。但他揮臂格擋住,沒有浪費時間地命令:「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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