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連清
「看來連天都要幫我們忙哩!」玫瑰抬眼望了下天際,天色愈來愈沉暗,並且還飄起雨絲來,這樣的氣候更不會有人跑到郊野來散心,壞了她們的事。
「可惜浸豬籠的儀式無人觀賞做見證了。」杏花取來事前準備的豬籠,笑咪咪地說著,今天可以整死一個淫娃,她樂得很。
杜鵑瞄了杏花一眼,臉皮有些僵硬。「杏花,你是真人不露相,我跟你相處了七年,從不知道你的心思這麼的殘忍。這回,我算是大開眼界了。」所有對付江淘兒的惡毒手段都是杏花想出來的,她還強勢地要付諸實行,而她與玫瑰就彷彿中了邪似的,一逕地配合著她的計劃。不過,以後也要小心杏花會反噬她與玫瑰一口。
杏花似乎也看出她的畏懼,回道:「總之,咱們三個現在都在同一條船上,萬一出事了,就一起領罪。」解開麻布袋口,把江淘兒「倒出」麻布袋。
「呸呸呸!別亂說,我們才不會出事!不都找好理由了?我們會浸她豬籠,是因為少爺親口痛罵她是淫娃,而淫娃本來就要浸豬籠,這是青山省的規矩,我們當女婢的,就得要揣摩主子的心意,既然親耳聽見少爺痛罵江淘兒是淫娃了,那她就要領受淫娃的罪行。」
「你們……真要浸我豬籠?」塞住她嘴巴的棉布與綁住她的布條都鬆脫了,但她已全身無力。
杏花冷笑道:「誰教你要勾引少爺,那就要承受浸豬籠的懲罰!對了,我記得你怕水,想不到你卻得被水淹死,可見得狐媚淫蕩之人就會遭受淒慘的教訓啊!」
江淘兒無力地喘著,也不想再與她爭辯,她們想殺她的決定萬萬不會更改的。
「快把她塞進豬籠裡。」杏花吆喝玫瑰、杜鵑盡快動手。
江淘兒倒也不掙扎,因為就算脫困了,她又能如何?她已確定無法與殷願和諧相處,她的心也因而被一股重重的失落感給捆鎖住,她甚至覺得喘不過氣來,似乎……人生中最重要的希望消失了。
「好了,可以丟進水裡了!」杏花的聲音響起。
神魂飄散的江淘兒回復了點理智,就看見三隻腳丫子朝豬籠踢了過來——
「看你還怎麼勾引少爺!哼!」砰!用力踢走橢圓形的豬籠,豬籠與江淘兒立刻從山坡上往下滾落。
「哇!好痛、好痛!啊——」細籐條編織而成的豬籠刺痛了江淘兒,讓她痛喊出聲,也下意識地再度用力掙扎。
豬籠滾呀滾地,從坡頂一路往下滾動。
「啊——」江淘兒痛極,叫著,雙手扯著豬籠。翻滾中,豬籠讓她扯掉了開口,她半個身子滾出豬籠外,站在坡頂上的三女婢嚇了一跳,但眼見她即將落水,也就放心地繼續欣賞下去了。
「水……」江淘兒在翻滾中看見暗深的溪水,驚叫出聲!
五歲時她曾嘗到溺水的滋味,嚇得她從此背負夢魘。小時無知,在溪水旁撿到一隻豬籠,還玩著,結果滾進了水中,差點溺斃。幸好有人路過救起她,但從此後她就畏水甚深,對水的恐懼一直揮之不去。
然而,此刻她終將成為溪神的祭品了。
咚!水花四濺,江淘兒滾進水中。
嗚∼∼一道馬鳴聲也同時響起。
坡頂上的三女婢同時朝聲音的來源望去,又聽到達達、達達、達達的策馬狂奔聲。
「天哪,那不是殷願少爺嗎?少爺怎麼會來?糟了!」站在山坡上的三女婢臉色大變。
寶馬以迅疾之姿奔向溪邊。
嘩∼∼
三婢眼一花,只見水花四濺,殷願竟直接從馬背上躍入溪水中!
第六章
嘩!
水花四濺,雨絲也轉成雨滴,愈下愈大。
「呃……唔!」墜入溪底的江淘兒雙手不斷地拍水,嘴一張。「……咕嚕咕嚕……」水灌進口鼻,一直灌進。「……唔……」咕嚕咕嚕……她腦子空白,眼前也一片黑。
江淘兒本能地掙扎著,身子在水中載浮載沉,但水就是一直灌進她口內,她沒法子喘息了。
雙手揮舞,不斷地揮舞,她拚命在找救命的浮木,但卻找不到!
她得死在溪水中了!
最沉的黑暗,即將降臨。
就在她失去意識的一剎,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拖抱住,但是感覺只有一瞬間,黑暗還是降臨了!
潑喇∼∼江淘兒被殷願拖出水面,拉至溪邊的草地上。
她一動也不動,胸脯完全沒有起伏,臉色一片死白。
「沒有鼻息……」殷願大驚,立刻俯身以口就口,吻上她冰涼的唇。他啥都無法細思地渡氣給她,不斷渡氣進入她口內,不斷不斷地渡著氣。
吸氣呀,快點吸氣呀!不準死去,不准用死白的面容對著他!
他就是不准她沒了氣息,不准她死去!她怎麼可以未得他允許就死去?他不准!
殷願不斷地渡氣給她,不斷地。
微微地,江淘兒動了動。
殷願聽到她細細的呻吟聲,大喜,她總算接上了氣!
「呼!」江淘兒睜眼,彈坐起。「咳咳咳……」她一邊吐水,一邊大口吸著氣。她啥都顧不得,只能拚命地將水咳出,再拚命地吸氣、吸氣再吸氣。
「咳咳咳……」江淘兒捂著胸脯急喘著,嬌軀也一直抖、一直抖。
「活過來了……」殷願看著她的反應,確定她已無事,心終於安了,但也發現自己竟在發抖,全身還異常的冷。
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散了去,雨滴也消失,日頭從雲間探出頭來,熱力四射,但他還是覺得冷。
「誰?誰救了我?」江淘兒總算順過氣來,卻是疲憊地閉著雙眼,蜷曲著身軀,無力地問道。適才呼息時嗅到了一抹很獨特的氣味,而且這抹氣味也很熟悉,只是……怎麼會是他呢?
那人,該是把她推進幽冥入口的兇手,而非拉她出鬼門關的浮木啊!
殷願聽到她的疑問,卻沒有回答。從「殷家莊」策馬而至,遠遠地便瞧見山坡上滾下一隻豬籠,豬籠滾呀滾地,滾出了江淘兒的半邊身子,讓他確定豬籠裡頭裝著的不是一頭豬,而是一個人,而且還真如他所料,是江淘兒!他已快馬加鞭地往溪邊沖,卻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江淘兒自斜坡上滾進河水裡。
當下,他想都不想,立刻下水撈人。
見她沒了呼息,他的心更是忘了跳動。
「怎麼不說話?你跟殷願好像……」江淘兒等了半天卻等不到一句話。又是一個陰陽怪氣的傢伙嗎?一抬眼,愣住。「真是你?殷願!」
「就是我。」她震驚的表情讓他不悅。
「不可能,怎麼會是你救我?怎麼會是你救我?」她驚駭地往後縮、往後退,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可是下令淹死她的兇手啊!
「我救了你,你卻如此錯愕?」他自討沒趣了。
「當然意外!我之所以會差點死去,就是你命令人來淹死我的呀!」
他蹙眉。「你在說什麼?我雖然罵了你,但從未下令淹死你。」
「你有!你明明有下令!你又否認了,你又開始否認了!你的性格就是這般的難以捉摸!」
他冷道:「我若要害死你,又何必下水救你上岸,還為你渡氣?」
她蒼白的臉容忽地飄上一抹嫣紅,撫著自己的唇。他倆又唇碰了唇……「真是你將氣渡給我的?」
「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竟是如此惡劣。」
……不對!她驚醒過來。「你明明命令杜鵑、玫瑰、杏花來淹死我,而且還用了浸豬籠的酷刑,你明明要我死,卻又要當我的救命恩人,你是什麼意思?故意戲耍我,要讓我嘗到忽生忽死的恐怖滋味嗎?你你你……你好可怕!你為什麼行事如此奇怪、如此惡毒?你真的不怕下地獄嗎?」
殷願聆聽著她的指控。救回她的性命後,她不是向他求情或求取憐愛,竟是一味地指著他的鼻子痛罵,還硬塞罪名給他。
她又說道:「一開始,你莫名其妙地挾持我到『殷家莊』,我不怪你。之後我出於善心地勸你行善,但你就是不肯改過,我也無能為力。但可怕的是,我一直服從你的命令工作,而你卻連連否認下令,一定要害死我!」她瞪看著他。「你好壞、好壞、好壞、好壞……壞到無可救藥、壞到連筆墨都難以形容!」
他看著滿面驚恐的她,問道:「你真的很害怕?」
「我當然害怕!水淹過我的腳踝、淹過我的腰際、淹過我的胸口、淹過我的心窩……無止盡的水還不斷不斷地灌進我的嘴巴、鼻子裡!我不能喘息,眼前一片黑……你乾脆讓我死去就好,但又拉我上岸,你是不是打算再淹死我一次?」只要想到那恐怖的情境,她的呼息不禁又變沉重了,臉上的嫣紅也化成了鐵青色。
殷願聆聽著她瀕死的心情,心也擰得難受。他不曾對女子有過此般肝膽俱裂的心思。
江淘兒喃喃說著。「你又要淹死我了對不對?你就是要折磨我……你放過話,說要蹂躪我,你——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