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古靈
「難道終究逃不過嗎?」奇爾呢喃。
「我也沒想到,蒂洛娃都二十八歲了,你母親竟然還不肯死心。」
奇爾無言,默然良久後……
「看來還是得把一切攤開來說清楚,不然這件事永遠不會結東。」他喃喃自語道,旋即望定父親,毅然道:「爸爸,對不起,為了不想讓您傷心,我一直在忍耐,但現在,我實在忍耐不下去了,所以……」
伊萬若有所思地看回兒子。「雖然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兒子,爸爸都這把年紀了,除了你的事之外,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所以,先顧你自己吧,只要你幸福,爸爸就滿足了。」
「謝謝你,爸爸!」奇爾感動的抱住父親。「我愛你,爸爸!」
也許媽媽不夠疼愛他,甚至根本不愛他,但爸爸卻是全心全意只愛他一個,任何時候,他都能強烈的感受到這一點。
或許在爸爸心目中,他還比媽媽更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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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已過,寂靜的書房裡端坐著三個絕對靜默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想先開口,連原是氣勢磅礡的娜芙拉,此刻也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奇爾,你是不是想說什麼?」終於她忍不住先開口了。
奇爾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出聲。
「我想說一件發生在我四年級時的事。」
「四年級時發生的事?」
伊萬與娜芙拉困惑的對視一眼,不解奇爾為何要在這種時候提起那種不重要的往事?
「那天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奇爾望著窗外,平靜的敘述。「我放學後回家,就在到家前下遠處,有個女人擋住我,說要告訴我一件秘密,原本我是不想理會她的,但她拿了一張照片給我看,我才決定要聽聽她到底想說什麼……」
他頓了頓。「那是媽媽和一個男人的親密合照,而那男人並不是爸爸……」
娜芙拉猛然抽了口氣,伊萬卻出人意料之外的沒有任何反應。
「她告訴我,那個男人是媽媽婚前的情人,在媽媽和爸爸結婚之前,媽媽早已為那個男人生下一個女兒,那就是……」奇爾轉回頭來望住娜芙拉。「蒂洛娃。」
娜芙拉麵如死灰的癱在椅子上,奇爾恍若未見,繼續往下說。
「我問她是誰?她說她是那個男人的妻子,那個男人說只要她同意把蒂洛娃登記為她的親生女,他就不會再堅持要和她離婚,因為他不想讓女兒變成私生女。她同意了,但又不甘心,因為那個男人到死為止都只愛著媽媽一個人,所以她丈夫一死,她就決定要把這件事說出來……」
娜芙拉垂下頭去捂著眼,呻吟。
「當然,我不會聽她一面之辭就相信她,但這種事我也不可能直接去問媽媽,只好忍耐下來。直到高中時,有位同學的爸爸是醫院院長,我就拿了媽媽和蒂洛娃的頭髮給他,請他要求他爸爸幫我驗一下DNA,結果……」
奇爾依然望著娜芙拉,雖然她根本不敢抬頭面對他。
「蒂洛娃果然是媽媽的親生女兒。」
娜芙拉掩面啜泣。
「當時我才省悟為什麼媽媽比較疼愛蒂洛娃,因為媽媽始終都愛著那個男人。其實對我而言,我倒不是那麼在意,多一個姊姊也不錯啊。可是……」奇爾轉注父親。「如果爸爸知道媽媽在婚前已先為其他男人生過女兒,而且至今仍愛著那個男人,他一定會很傷心,所以我不敢說出來……」
「我早就知道了!」
「耶?!」奇爾吃驚得瞠圓了眼。「爸爸……早就知道了?」
「那個女人不但去找你,也來找過我。」伊萬漠然道。「我比你更早證實蒂洛娃也是你母親所生,但我也不敢說出來,擔心你會因你母親而感到羞愧。」
「我怎麼可能會!」奇爾憤慨的大聲道。
「我也猜想你應該不會,但你是我唯一的寶貝兒子啊,」伊萬歎道。「就算是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呀!」
「爸爸!」憤慨剎那間消失了,奇爾感動得熱淚盈眶。
伊萬自嘲的笑了一下。「沒想到我們父子倆為了彼此都隱忍不說,其實大家都早就知道了!」
奇爾突然起身到伊萬面前單膝跪下。「爸爸,我愛你!」
伊萬溫柔的撫摸奇爾的頭髮,無止無盡的父愛淨在慈藹的目光中。「我也愛你,兒子。」
奇爾捉住父親的手緊緊握住,與父親相視而笑,然後,他轉身面對母親。
「媽媽,我只想知道,既然你那麼深愛那個男人,為何要拋棄他?」
娜芙拉沒有任何反應,許久、許久之後,帶著哭音的回答才從指縫中逸出來。
「你外婆用全家人的性命逼迫我放棄他,選擇和你父親結婚。」
「外婆為何要那麼做?」
「因為他太窮,負擔不起你外婆的貪婪,而你父親擁有一家滑冰俱樂部,承擔得起你外婆永無止境的需索。」
奇爾與父親相對一眼。
「那媽媽又為何非要蒂洛娃拿到奧運獎牌不可,甚至不惜犧牲她?」
「他……他是自殺死的,雖然他也知道蒂洛娃沒有能力拿到奧運獎牌,但死前仍要我承諾非讓蒂洛娃拿到奧運獎牌不可,我知道,他是要我再做一次選擇,看我是否能夠為他而犧牲任何人,包括……包括……」
「你們的女兒。」奇爾不可思議的搖搖頭。「而媽媽也真的狠心要犧牲蒂洛娃,不惜毀了她的一生!」
娜芙拉驀然抬起淚痕斑斑的臉。
「不會的,她是我的女兒,不會這麼禁不起痛苦!」
「但她也是那個男人的女兒,」伊萬輕輕道。「那個男人自殺了,他的女兒又會如何呢?」
娜芙拉窒了一聲,說不出話來了。
「媽媽以為蒂洛娃會跟媽媽一樣堅強,」奇爾不放鬆的再問。「但如果她是跟她父親一樣軟弱呢?」
娜芙拉張著嘴,發不出聲音,只是搖頭。
「媽媽,讓這一切結束吧!」奇爾央求的瞅著娜芙拉。「把一切事實說出來,結束大家的痛苦吧!」
「不!」娜芙拉慌亂的、失措的大叫。「不行,先……先讓我考慮一下,我必須想想,你……你別急著告訴蒂洛娃,等我想清楚再說,等我……」
「但我已經告訴過她了!」
三秒的靜默,而後是異口同聲的驚叫。「你說什麼?」
娜芙拉與伊萬的聲音一高昂、一低沉的同時撞入奇爾的耳膜裡,後者苦笑著挖挖耳朵。
「當蒂洛娃第一次向我示愛那天晚上,我就把事實告訴她了。」
「你把事實告訴過蒂洛娃了?」再一次同聲一致的驚叫。「但她怎會……怎會……」
「原本我以為她只是害怕失去我們這些家人,所以下意識在逃避現實,可是一年年過去,她應該要明白她不會失去我們了,可是她的情況不但沒有轉好,甚至更嚴重了,因此我開始擔心她是不是……是不是……」奇爾猶豫著。
「精神有問題?」伊萬脫口道。
「胡說!」娜芙拉尖銳的怒叫。「她正常得很,哪裡都沒有問題!」
「那她為什麼要堅持非和奇爾在一起不可?」伊萬厲聲質問。「你知道嗎?她甚至半夜跑到奇爾房裡要和他做愛!」
娜芙拉猛然摀住嘴,驚駭得差點昏倒。
「所以我才不得不用離婚脅迫你,不可以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伊萬語氣沉重的道。「那可是亂倫啊!」
娜芙拉抖了一下。「我……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和蒂洛娃談談。」
談談?
伊萬皺眉與奇爾面面相覷。
光是談談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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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娜芙拉果真去找蒂洛娃談了許久,但結果呢?
不知道。
雖然蒂洛娃不再鬧著要和奇爾訂婚,卻老是用一種令人心裡發毛的眼光注視奇爾,好像廚師正在考慮如何料理砧板上的肉。
「既然事情都說清楚了,我們回捷克吧!」伊萬說。
「不不不,就是因為都說清楚了,所以……」娜芙拉祈求著望著奇爾。「奇爾,現在你不用再擔心了,可以再和蒂洛娃組雙人花式了吧?」
不用擔心了?
才怪!
看蒂洛娃的眼神,他才擔心呢!「媽媽,你怎麼還不瞭解呢?不管蒂洛娃和誰組雙人花式,她都不可能拿到奧運獎牌的!」
「胡說,你一定可以幫她!」娜芙拉依然堅決非實現她的目標不可。「瞧,你十三、十四歲就拿到兩面世界青少年花式金牌,去年又拿到歐洲錦標賽金牌、世界錦標賽金牌、四大洲錦標賽金牌,如果你跟她搭檔,你們一定可以拿到奧運雙人花式金牌的!」
「媽媽,我真的幫不了她呀!」奇爾沮喪的扶著額頭,不知道如何才能說服母親認清現實。
「可是……」
「我也想回去了!」冷不防岔進來的聲音,雖然溫柔嫻靜,卻透著一股令人發顫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