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蕭路
「所以,這就是你一定要出國的原因?」他跟她還算是陌生人吧?她為什麼願意跟他傾吐這麼多的心事?
「嗯,我爸也希望我暫時離開台灣一陣子,他不希望我留下來造成他的壓力,畢竟他想跟他的新娘子過過二人世界。他又無法真的丟下我不管,跟他的新娘子住到外面去,所以我暫時出國去旅行,對我爸及我來說是最好的方法。」
他能感受到她言談間的落寞,這讓他的心軟化成一片。
「如果你沒有跟我去走絲路,你會去哪裡?」
「還是去絲路呀,那是我目前最想走的地方,我本來打算一個人去的,剛好看見你征旅伴的廣告,說來我們還真有緣分,或許我們會在烏魯木齊或是西安來個不期而遇。」
他怎能放她一個人去那種窮鄉僻壤、深山惡水中單獨旅行?不出三天,以她的美貌和單純,絕對會被人口販子給賣掉。
「你幫我約你爸爸,我想跟他談談。」
「邵大哥,你答應了?」她難掩興奮。
「我沒答應,我先見過你爸爸再說,也許你爸爸不放心把你交給我這樣的老男人。」
「你怎麼會老?你才三十四歲。」
她的這句話,讓他唇瓣有了笑意,只可惜她看不到。
「跟你比起來,我當然是老男人。」
「拜託,你是成熟,我最喜歡像你這種年紀的男人,身上有一堆傳奇可以挖掘,更有一些經驗可以傳承,不像那些毛頭小子,老是半瓶子醋響叮噹。」
她說她喜歡他,十六歲的差距,該是一個世紀的代溝,結果這一夜,他和她聊到半夜兩點多。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迴盪著,他可以感受到她所說的那份熟悉感,總是她說的多,他聽的多。
這是怎樣的一種緣分?
隔天睡覺前,他又接到她的電話:「邵大哥,我爸爸沒空和你見面,他是大學講師,要準備暑假期間去歐洲參加科學研討會,還要準備結婚的事,他實在抽不出時間跟你見面。」
「沒關係,見面只是個形式。」
「那你答應讓我成為你的旅伴了嗎?」
「我不答應,你還是會去,那我答不答應又有什麼兩樣呢?」她的聲音有種苦苦的哀求,他無奈了,始終硬不下心腸。
「哇,萬歲,真是太棒了!邵大哥,你人真好。」她在電話那頭興奮的叫了起來。
「我告訴你配合的旅行社,你可以將證件委託旅行社去辦台胞證及買機票,我不牽扯你的證件及金錢上的事。」
往後的幾天,她天天在睡前打電話給他,名義上是討論絲路之旅,事實上她總跟他閒聊些無關緊要的家常話題。
他原本想將她推開距離,沒想到卻遇上她漫天的熱情。她進他退,她再進他則再退,退到無路可退時,他只好接受生命裡多了一個長得像琴珍的女孩。
第二章
邵維倫最後還是決定帶著俞晨曦踏入穿越古今之絲路。
七、八月是最適合走絲路的季節,錯過了今年邵維倫得等明年。他打算從新疆的烏魯木齊進去,走過吐魯番、敦煌、嘉裕闊、酒泉、武威、蘭州,再從陝西的西安出來。
天才微微亮,桃園機場的候機室已經有大批等著出關的團體在辦登機手續。
六點半了,邵維倫左等右等還是等不到俞晨曦的人影。
她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飛機將在七點半起飛,他有些著急和不耐,她再不來,就趕不上劃機位的時間。
他為何惹來這個小麻煩?從來不征旅伴,沒想到第一次試著找人一同旅行就發生這種等人的事情。
誰讓她長得跟琴珍一個樣?她只要撒嬌兩句,他根本無法對她說不。
撥了電話給她,她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他希望她正在趕來的路上,否則他該丟下她不管,還是獨自一人上路?
行前他和她見過一次,詳細的旅程及注意事項他都仔仔細細地列了好幾張的資料給她,也確認了她的機票、護照、台胞證都沒問題,可是她人呢?
七點了,也許她臨時反悔不跟他出門了,他再不去辦理劃位手續,他將錯過這趟計劃已久的旅程。
直到上飛機前,她都沒有出現,他心裡留下無限的疑惑及悵然,卻還是無法解開她無故不來的謎題。
他來到香港,在等待轉機時,他又試看撥電話給她,電話依然在關機的狀態。
他心裡惴惴不安,她發生了什麼事?她雖然年輕,卻沒有時下草莓族的任性妄為,以這些日子相處的瞭解,她不該會是個沒有信用的女生。
他坐立難安,有時真想乾脆回台灣去,理智卻戰勝了衝動,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她只是個旅伴,她只是臨時放他鴿子,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來到烏魯木齊已經是晚上,雖然說是晚上,但由於新疆地區比北京的日出時間約晚兩個小時,所以即使是八點的現在,陽光依然很耀眼,他按照原定的行程來到火車南站附近的一家賓館。
這裡的訊號不良,他的手機根本無用武之地。
長途的飛行,再加上馬不停蹄的奔波,他感到疲累,卻怎麼都睡不安眠,滿腦子想的都是俞晨曦甜美的笑臉,耳朵裡似乎還有她一聲聲嬌柔的邵大哥。
隔天,他委託當地旅行社安排在烏魯木齊的行程活動。
除了行李外,他還背了重達四公斤的照相器材:單眼相機、數位相機、腳架、長短鏡頭、廣角鏡、電子閃光燈、霧燈,還包含了輕巧的手提電腦,以便隨時記錄旅行心情及傳輸相片。
烏魯木齊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首府,也是世界上離海洋最遠的城市。它有著豐富的民族文化色彩,更是占老的美麗牧場。
邵維倫先在市區捕捉一些人文景觀及特殊風情,然後在領隊的帶領下,深入維吾爾族人及哈薩克人家中作客。
夜裡他又回到賓館休息,腦子裡還是只存在俞晨曦那靈動的眼神和調皮的笑臉。
隔天他就來到天山一號冰川,天山山脈將新疆分割為南疆和北疆,有綠洲之母的稱號。
山路雖崎嶇顛簸,但壯麗的山河、遼闊的山脈,讓他不停地按下快門。
只可惜他失去了平時攝影時的快感,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的心情浮躁不定,竟然無法掌握住眼前的風景。
連一向引以自豪的攝影技巧,現在更是慘的一塌糊塗。
在烏魯木齊待了二天之後,他搭乘長途客運就往吐魯番出發。
沿途他來到天池,天池是一個高山堰塞湖,是傳說中王母姨娘擺蟠桃宴的瑤池仙境。看著群山環繞的大湖、白雲裊娜,這樣的湖光山色,他竟然有股想回家的衝動。
焦距對不了、光圈調不准、比例抓不對,讓他按快門的手頻頻因為氛圍不對而按不下去。
他比自己想像的更沒有定力,十八年來從沒有發生過的事,他竟然為了—個女孩茶不思飯不想?
奔馳在吐烏大公路時,現實的晨曦、夢裡的琴珍,睡睡醒醒的恍惚之間,他竟分不清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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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晨曦從夢中驚醒,才發現自己又淚流滿面。
夢裡的那個男人,雖然瞧不清楚面貌,但她知道那是個男人。
大雨紛飛、無逼無際的黑暗裡,她拚命地叫喊著那個離她愈來愈遠的男人,男人像是沒聽見她的聲音,朝著反方向愈走愈遠,她感到害怕和心慌,跌倒了再爬起來,爬起來再追上去,她卻始終追不上男人的速度,就算再怎麼喊,聲音就是無法突破喉嚨,她只能像個啞巴一樣,任男人在眼前消失不見。
從小到大,她常常夢見這個男人,每次她都是在無助心慌下醒來,每次醒來她都哭的莫名其妙,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
自從遇見邵維倫後,她知道他就是夢裡的男人,沒有理由,她就是知道。今天夢境來得比以往真實及沉痛,讓她再也無法倒頭再睡。
看看窗外的天色,再看一眼床頭的鬧鐘,半夜三點,她在家裡困了四天,無論如何她今天都要逃出去,再不逃她就沒有機會了。
躡手躡腳地下床,聽著房門外的動靜,外頭還有打麻將的聲音,她來到窗邊,目測著三樓到一樓的高度,看來只能跳窗了。
四天前,她趁著媽媽及叔叔熟睡時,打算偷溜出門去桃園機場,卻一不小心踢倒垃圾桶,她心一慌想彎身去將垃圾桶放正時,背在身上的超大型登山背包,讓她重心不穩地往前趴倒,整個人滾倒在地所製造出來的聲音,讓媽媽和叔叔連忙從房間街出來。
「晨曦,你在幹什麼?」連美秀連忙打開客廳大燈,卻看到女兒跌了個狗吃屎。
糟了,這下怎麼辦?俞晨曦在心裡哀歎著。
陳志順連忙將俞晨曦扶了起來,笑瞇瞇中多了幾分的色樣。「晨曦,你又要去爬山嗎?」
俞晨曦喊陳志順一聲叔叔是太客氣了,事實上他是媽媽的姘頭,專門吃媽媽的軟飯,對她有著覬覦之心,要不是之前她還未成年,她何苦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