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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小姐,可人家是男人呀!」

    「是男人我也得叫他們怕我!」泰麗莎回答說。「不管怎樣,我自有我的主意,你就等著瞧吧!」

    她知道珍妮心裡還在犯前咕,但這更堅定了她我行我素的決心。

    在她們動身來法國之前,她在蓋有族徽印記的信紙上偽造了一些滿是溢美之詞的推薦信。

    其中一封是偽造出自她母親、亦即德諾姆伯爵夫人之手,另一封是出自她外祖母:麗瑪·肖富爾女伯爵之手。

    她知道,由於她外表太嫩,那些讚譽之詞也許有些離譜。

    有感於此,她在外祖母名義的推薦信中故意說,在她丈夫,一度任駐巴黎大使的格雷斯通勳爵去世後,她僱用了泰麗莎。波薇小姐做廚師,發現她是一名烹調高手,堪稱法國烹任優秀傳統的代表。

    話說得如此動聽,如此極盡誇獎之能事,泰麗莎自己寫完後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如果憑這還不能讓我添列御廚名單之上,受雇於土伊勒裡宮」,她說,「那才叫怪哩!」

    「我過去常常聽說土伊勒裡宮的伙食不好,」珍妮回答說,「歐仁妮皇后是西班牙人,她對法國萊是外行。」

    「那麼皇帝應該是內行才對!」泰麗莎不由分說。「但是我相信,由於有這兩封介紹信,法國的哪位美食家都會找上門來!」

    珍妮一臉狐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過泰麗莎沒有注意。

    事實上珍妮非常肯定,主人是個女子,因此很難被人雇去當廚師。她對前途感到擔心,只是不敢明說罷了。

    此外她知道泰麗莎少不更事,不諳世故,如果沒有她在從旁照應,她決不讓她在外邊闖蕩。

    珍妮第一眼見到伯爵夫人,就崇拜她,認為她是世界上絕色佳人。伯爵夫人心地善良、和藹可親,對遭際不幸的珍妮,可說足最大的慰藉,珍妮也把自己的心給了受她照料的小女孩,如果泰麗莎結婚,珍妮也會一心跟著她走,即使去北極,只要她開口,也在所不辭。她們終於離開了大宅,內心的欣慰真是無以名狀。

    伯爵對她敬愛的女主人的所作所為,珍妮始終不能釋懷。

    如果說泰麗莎恨自己的父親,那麼,誰也不知道珍妮對他的厭惡到了這種地步,簡直恨不得殺了他。

    早上,每當她看到女主人眼睛下面又出現黑暈,知道她又哭了一整夜的時候,珍妮的心都要碎了。

    但是她所能做的是對主家一片耿耿忠心,把泰麗莎照顧好,除此之外她就無能為力了。當初,在泰麗莎出世之後,伯爵好像情願同妻子生活在一起,做這一家之長。後來,他實在過不了美人關,倫敦紙醉金迷的生活,勝過寧靜的鄉居和對家庭的責任,於是他又棄家而去。

    只有珍妮知道,每次伯爵回家的時候,女主人是怎樣求上帝讓他留下來,滿足於她對他的一片夫妻情份。

    至於他為什麼回來,原因是明擺著的。一等到他的目的達到了,便又重新投身到聲色犬馬場中去。

    留下來的只有棄婦的淚痕和破碎的心,即使最有自制力的人也難以忍受這樣的痛苦。「他有薄情,又壞心眼!」珍妮衝著自己喊道。她用小時候從巫婆那裡學來的咒語詛咒他,這些巫婆都是孚日山脈地區的,珍妮就出生在那一帶。

    隨著時光一年年流逝,珍妮也學會了裝聾作啞,見怪不怪。

    儘管她現在對泰麗莎的前途仍是憂心忡忡,但是她注意絕不形於言表。

    她心想,如果情況不妙,她就只能由自己出面去找女主人的肖富爾家親戚,請求援助。車廂很舒適,正當她們想著火車該開動了的時候,門開了,一名旅客走進車廂來。這是一美艷少婦,服飾華美,胳膊上塔了一件非常昂貴的黑裘皮大衣,更顯得儀態萬方。

    那少婦手裡提了一個大首飾箱,她把箱子小心放在旁邊的座位上。

    她給了腳夫小費,但是出手不算大方,所以那人只說了聲「謝謝」,並沒有說:「非常感謝,太太」。

    接著門又關上廠,乘警吹響了哨子,她們知道她們又上路了。

    泰麗莎凝視著那個新來的女人,她知道這樣看人不免失禮,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接著她驚奇地看到,一隻小狗從這位太太的裙子下面向外張望。

    她發現,小狗所以挨它的主人那麼近,是因為牽它用的繩子拉得太緊.它的頭不得不抬起來。

    火車加速前進,女主人這時才把狗鬆開了,小狗立刻走開去,抖了抖身體,跳上了另一個座位。

    這是一條很漂亮的英國長毛垂耳小狗,毛是紅棕色,一雙吸引人的水汪汪的大眼。小狗坐在座位上,立刻開始不斷地轉身去抓自己的後腿,直到它的女主人用法語尖聲吃喝。

    她吆喝得那樣凶,泰麗莎不由得傾身向前,說道:「對不起,太太,可以讓我來瞧瞧您的狗嗎?我想不是跳蚤在咬它,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她走到車廂的另一邊。開始時拍拍那條狗,然後摸摸它的後腿安慰它,使它平靜下來,她發現擾得它坐立不安的其實並不是跳蚤,而是一隻小小的刺果。

    她把刺果拔了出來,給坐在對面座位上的那個少婦看。

    「扎它的是這種小刺果。」

    「它樣子真可怕!」她說:「這是什麼?」

    「這是一種小刺果,是長著尖刺的種子容易粘在動物身上,英國田野里長的一種植物上面就有。」

    「我有一套公寓房子,非常漂亮,我不喜歡在裡面養狗。」

    「那您為什麼帶著它呢?」泰麗莎好奇地問道。

    「這是一個朋友,一個特別的朋友送我的,我不能拒絕。」

    泰麗莎用手撫摸狗,小狗緊緊挨著她,用鼻子去蹭她。

    「這是一條非常漂亮的長毛垂耳小狗。」她說:「它叫什麼名字?」

    「名字很英國味,」狗主人回答說,「因此我當然要給它改一個名字。它叫『羅弗』。」

    她的發音挺逗,把泰麗莎逗樂了。她說:「這個名字真是太合適不過了,長毛垂耳狗生性喜歡跑來跑去,它們也是很好的獵狗。」

    「我可沒有興趣。它在巴黎可不能亂跑!不過我要說,我能夠扔掉它。」泰麗莎猶豫了一會,接待,明明知道自己不免唐突,她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如果您願意,把它賣給找好了,」

    羅弗的女主人驚訝地看著她。

    「您要買它?」她叫道。然後,她笑了笑「我自然沒想到會有這種事!」

    「我喜歡狗,」泰麗莎解釋說,「我相信它會喜歡和我在一起。」

    羅弗的女主人好像是突然下了決心似的,她說:「這條狗歸您了!我把它送給您了!別謝我,因為送掉了它,我高興。」「不過我還是要謝謝您!」泰麗莎回答說,「我向您保證,我一定善待它。」「我無所謂,」那個女人說,「我喜歡的是人,不是動物。」

    她又笑了,然後說:「對您我二人來說,還有一種有趣得多的東西。雖然他們也是動物,但是他們的名字叫『男人』。」

    第三章

    「我恨男人!」

    泰麗莎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她就想到,在生人面前這樣隨便說話不好。

    對面那個女人驚訝地看著她。

    「恨男人?」她重複泰麗莎的話,「那麼誰給您買裘皮大衣,買首飾,買好看的袍子和管您的吃、用、穿、戴吶?」

    泰麗莎聽了這話反倒吃了一驚。驚訝之餘,她看出來眼下坐在對面的那一位肯定是一個操皮肉生涯的高等妓女,關於這種人,她聽得多了,她親爹就是為了這種人從她母親那裡搞了那麼多錢。

    那和她搭訕女人濃妝艷抹,儘管說眼下時興濃妝,但這個女子的打扮還是太出格了一點。

    她的穿著也特別時髦。

    她的帽子上插了一堆羽毛,斜斜地戴在她捲曲的黑頭髮上,格外風騷,飽子裡面襯的是最時興的腰墊,而不是過去的裙架。

    泰麗莎還注意到她渾身多麼珠光寶氣。

    她耳朵上,她天鵝絨外衣領口下的脖子上,戴著閃閃發亮的鑽石。指尖上的戒指成串,手腕上戴著鐲子,一句話,穿金戴銀,排場和時髦無出其右。

    這個婦人對泰麗莎那樣打量她感到很高興,她說:「讓我們相互介紹一下吧,我叫塞萊絲蒂·聖·蕾兒,您到了巴黎後就會聽說我這個人的。

    說完,她等著泰麗莎回答。過了一會,泰麗莎才勉強張口說:「我……我葉……泰麗莎·波薇。」

    蕾兒回答說:「認識您很高興,小姐,但是我不明白您究竟為什麼恨男人!再說您模樣兒又長得水靈,咱可不是在吹捧。」

    「謝謝您的美言」泰麗莎說,「我沒有什麼要說的,只是想在巴黎找一個廚師的差事。」

    「廚師?」蕾兒啟朱唇發出一聲尖叫。「天哪,您為什麼想去當廚師,看樣子您還真打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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