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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董妮

    「呃……」摸摸鼻子,他不敢說話了,他再厲害也抹不掉這麼多且沉重的傷疤啊!

    她用力在他胸膛上擰了一下,立刻又心疼地幫他按摩。「你這人……真是冤家,前輩子欠你的。」

    「互欠、互欠。」他嘻皮笑臉地摟著她親。「唉,其實上馬打仗的,誰身上沒一些零碎傷痕,看久就習慣了,別太介意。」她身上也有啊!不過他完全沒想過要去追究。

    「奇怪,你身上這麼多傷,怎就這張嘴不傷?」實在是老天無眼啊!

    「嘴傷了,還怎麼親你?」他越發油嘴滑舌了。

    「少來。」她拍開他又開始使壞的手腳。「給你拖了這麼長的時間,該老實招了吧?是不是故意拖住我,不讓我回去寫奏章?」

    「娘子深明大義。」

    「說重點。」

    「嗯……娘子應該也猜得到,能盜賣軍火的人,那官位、那勢力……這個……」

    「你不必顧忌,就當還是南朝大將軍那樣,該說什麼就直說,這裡又沒人會對你不利。」她瞪他一眼。「你想暗示什麼我知道,無非是盜賣軍械的人,背後勢力必定不小,可能還牽涉到皇親國戚,我這樣奏上去,會對將來的仕途不利。」

    唉,南朝都亡了,他這個大將軍離過街老鼠也不過差一步,哪有膽直話直說?做農夫要有農夫的樣子,做商人要有商人的手段,他嘛,正在調適自己成為一個普通人,沒有權勢,不再擁有高官厚祿、千軍萬馬……過去的一切都要拋掉,他現在要做個守法老百姓。

    「除了擔心你得罪太多人外,我也怕你功高震主,自古良將多無好下場,這是一大主因。」

    「那你覺得這事兒要如何處理?」

    「奏章還是要上,不過是暗著送,用辭委婉些,請鳳帝調查;畢竟,軍械外流還有一種可能性。」

    「哪一種?呃,你該不會以為是我的部屬干的吧,我告訴你,我的部將個個英勇忠心,絕沒有那等貪財誤國之人。」

    他縮縮脖子,不管過多久,仍覺她雌威難犯,不愧鎮國將軍遺孤,卻偏偏吸引住他這個盛京小霸王的心,偶爾也會想,自己是不是有被虐狂,萬千名門千金不要,獨鍾這一朵帶刺的玫瑰。

    「所以我一開始就把問題的矛頭指向大都,而非重陽城啊!你領的兵,我怎會信不過?」

    「哼!」她瞪他一眼,對於士兵們的忠心是信任的,但他的話提醒了她,得防範她密奏之後,被有心人士倒打一耙。如此一來,對於重陽城中軍械的控管倒要重新審視一遍了。

    「娘子,別氣啦!我也就隨口亂說嘛,說不定事情沒那麼槽,鳳皇朝和蠻族年年爭戰,戰場上難免損耗兵器,也有可能,人家只是偶然撿到幾柄傷亡戰上掉下來的兵器罷了!」

    「少來,漠北草原最缺的就是鐵器,有那等戰利品,輪得到一般小兵用嗎?還拿到我朝境內張揚?」但念在他特意討好下,她也算了,不計較他對她手下部將的猜疑,轉開話題。「那你現在怎麼辦?與我一起回重陽城?」

    她心裡是萬般不願和他分開,但也知他身份敏感,一個弄不好,恐害他性命,須得萬事小心。

    「當然,不和你一塊兒,我上哪兒去?來找你之前,我可是把名下產業都清乾淨了,就剩孤身一人,日後就靠你養了。」

    「你還有產業?」

    「不過幾塊田,沒什麼的。」要說慕容氏的子孫沒一點家底,鬼才相信,爛船都有三斤釘呢!但他如今真是兩袖清風,所有的產業多在近三年內處置乾淨了。

    他想得很清楚,鳳帝雖愛惜他的才能,也忌憚他太出色,這從鳳帝令立他的衣冠塚可見一斑,鳳帝是要徹底斷絕他重新再起的可能性。

    那他乾脆拋卻一切,孑然一身,鳳帝總能放心了吧?這樣對他與余瑜的未來也比較好。

    「那就走吧!一起回重陽城,想必趙乙見到你會很高興。」

    「嗯,我要好好嚇趙乙一跳。」慕容飛雲壞笑道。

    「沒個正經。」她嗔他一眼,奈何就愛他這模樣,享受人生、人生享受,何不快哉?

    第八章

    次日,當慕容飛雲頭罩黑紗跟著余瑜進入重陽城,整座城差點炸開鍋。眾所周知,余瑜治軍嚴謹、不苟言笑,是個冰塊雕就般的女子,從來跟她最接近的,大概只有她的貼身侍從趙乙了;但就算面對趙乙,她也很少笑逐顏開,只有公事公辦的態度。

    但今天,余瑜卻是牽著一個男人的手進城的,唇角漾著春風也似的笑容,就像那三月桃花,嬌弱憐人,又帶著宜人馨香,親手輕抬間,散發點點風情。

    不知道多少士兵看呆了,有掉下馬的、摔落手上兵器的,還有人一腦袋撞到路邊的大樹。

    所有人都對這個可以令平遼將軍化寒冰為春水的男子充滿好奇心,只除了趙乙。

    在他看來,他忠心守護余瑜,全念在慕容飛雲臨終托付。

    可現在余瑜的行為已明顯背叛了慕容飛雲……好吧!慕容飛雲已然身死,余瑜又還年輕,總不能叫余瑜替他守一輩子活寡,余瑜移情別戀,也屬常理。

    趙乙不能苛責她,但他也不願再守護一個不再愛慕容飛雲的女子;因此,當余瑜將男子帶進平遼將軍府,兩人關在書房裡,不知在嘀咕些什麼時,趙乙就收拾好包袱,準備走人了。

    他舉手敲了敲書房門。

    「進來。」裡頭傳來余瑜的聲音。

    趙乙打開房門走進來,余瑜正寫好奏章,而那名頭罩黑紗的男子則在一旁為她侍候筆墨。

    余瑜抬頭望趙乙一眼。「有什麼事嗎?」

    「屬下特來向將軍告辭。」趙乙抱拳說。

    「告辭?」余瑜納悶。「之前我讓你走,你還說奉飛雲之命誓死保護我,現在怎麼又要走了?」

    趙乙悶哼一聲,本來就黝黑的臉色更加陰沉三分。「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將軍用不著屬下了,屬下自當離開。」

    余瑜身邊的蒙面男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趙乙臉上更加難看。「你笑什麼?」

    「趙乙,我是不是聞錯啦?你話裡的味道好酸啊!」男子笑謔。

    那磁性的聲音、輕揚的語氣,瞬間凍結了趙乙的腦袋。「你……」他張大嘴,再也動彈不得。

    男子嘻嘻笑著。「還是這麼不禁玩。」

    說話間,他走過去,密密實實地鎖上了書房門。

    當著趙乙的面,男子揭下罩頭黑紗,俊眉星目、清逸雅致,不是慕容飛雲又是誰?

    「啊!」趙乙激動地狂呼一聲。「將……」

    「閉嘴。」慕容飛雲低喝一聲,隨即一指頭點中趙乙啞穴。「你想讓全城的人都知道我沒死,再來殺我一遍嗎?」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余瑜嘀咕著。「你若肯投降鳳帝,不知多少人要歡呼,誰敢殺你?」

    慕容飛雲沒反駁,幾年看下來,鳳帝確是位明君,但是不是個仁君就只有天才曉得了。

    「將軍……」趙乙終於回過神,兩個字一出口,淚水也跟著滑落。

    「別再這樣稱呼我了。」得見昔日舊友,慕容飛雲也是滿心感慨。

    趙乙明白。「少爺,你沒死,怎麼不派人送個信,趙乙……」

    「趙乙,南朝覆滅,賢親王府也跟著煙消雲散了,你我主僕關係不再,若不嫌棄,我們就以兄弟相稱吧!」慕容飛雲說著,順便解釋自己為何躲了三年,至今才敢出面的原因。「其實現在露面還是早了點,天下方定,根基未固,我的身份若被有心人士發現,必定又會惹禍,只是……我太想你們了,忍不住又做了一回衝動事。但日後我們行動仍得小心,千萬別再讓其它人知道我的存在。」

    「不,少爺永遠是少爺,趙乙一輩子只認你是主子。」趙乙舉袖拭淚,他不傻,慕容飛雲到底是為誰相思難耐而露面,他心知肚明,也不在這裡妨礙人家談情說愛,嘿嘿笑著。「少爺應該還沒用早膳,趙乙去給你準備。」說完,他拎著包袱就跑了,出去後還不忘再將房門緊緊關好。

    余瑜被趙乙那瞹昧的笑聲弄得紅暈雙頰。「我現在才知道這傢伙原來這麼滑頭。」

    「那叫識相。」慕容飛雲走過去牽起她的手,輕輕撫摸著。「你很希望我為鳳帝王買命嗎?」

    「你肯嗎?」也不等他回答,她自顧自道:「算了!強扭的瓜不甜,你無意仕途,硬逼你出仕,你也不會開心。」

    「我的身份太敏感,確實不好露面。」

    「借口罷了,如今天下一統,只要陛下一句話,誰敢有異議?身份更不是問題。」

    他苦笑,她說得有理,以鳳帝今時威儀,莫說要他改名出仕,就算鳳帝挑白了,就是要他這個「死人」回魂,重以大將軍稱號披掛上陣,想必鳳皇朝內也無人敢置喙。

    只是慕容飛雲過不了自己那關,他已經背叛了南朝,暗助鳳帝得到天下了,再以此圖謀富貴,就算史書饒得了他,他還嫌一身骯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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