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谷萱

    「領班，我手上的傷已經都好了，我想也應該回來這裡上班了。」

    「真的嗎？」

    「是的，我想熟悉飯店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如郁的臉上已經看不見當時被逼著來的不悅，取而代之的是已見懂事的眼神。

    「那好啊！」領班顯然也為她高興。「可是等一會廚房才會出餐，不然你先到廚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如郁依言到了廚房，果真大家都在為了等一會的晚餐時刻忙祿不已。

    「如郁啊？怎麼跑進來？」

    「我看大家都在忙，想問問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今天是假日，晚餐時刻客人非常多，廚師們個個忙得不可開交。

    「那好，你幫我到後方冷凍庫拿一條金華火腿出來退冰好嗎？」一位廚師一邊忙著揮動鍋鏟，一邊對如郁說著。

    「喔！好！後方冷凍庫是嗎？」如郁聞言便往廚房後頭走，能幫上大家的忙，她心中一片舒坦。

    沒想到就在她拉開冷凍庫大門時，陡然一聲巨響。

    轟！震天的聲音穿透她耳膜，如郁還來不及回頭，竟又是另一聲巨響。

    轟！轟！

    令人心驚膽跳的爆裂聲讓如郁幾乎站不穩，她還弄不清楚怎麼回事，隨即看見眼前一片紅光。

    「失火了！」

    一聲尖叫，讓如郁回過神。

    「瓦斯爆炸了，大家快走！」

    「燒起來了！快離開！」

    嘩啦！嘩啦！屋頂上的自動灑水系統馬上噴下冷水，然而火勢異常猛烈，幾乎一發不可收拾。

    如郁看見前方整問廚房陷入一片火海，她急著要離開，突然眼前又是「砰」的一聲，讓她退了三步。

    「咳！咳……」伴隨熊熊烈火的是陣陣濃煙，如郁嗆得睜不開眼，呼吸困難。

    冷凍庫位在廚房最後方，灑水系統在運作了沒幾分鐘後便失常，如郁眼前越來越黑、空氣越來越稀薄，她數次想要衝出去，可是每每走了幾步就被不斷倒塌的物品阻擋。

    匡啷！

    「咳！」如郁已經看不清這回又是什麼東西倒下，她整個人縮在牆角，眼前一片漆黑，濃烈的黑煙嗆得她眼淚直流。

    「水……地上有水……」快要倒在地上的如郁摸到了一陣冰涼，她不知道是剛剛防火系統灑下來的水還是冷凍庫遇熱融化的冰水，她慌忙地將身上衣服弄濕，拉起袖子搗住口鼻，倒在地上勉強呼吸，不過她已吸入過多濃煙，整個人幾乎要失去意識。

    「請大家依照工作人員指示迅速離開飯店！」

    「請各位旅客盡速離開飯店！」

    整間Azure不斷廣播，緊急逃生出口站滿了工作人員疏散人群，消防車、救護車已經趕到。

    「起火點是廚房，快！」

    一條條水線拉至火勢最猛烈的廚房，消防人員評估著現場。「還有沒有人在裡面？」

    大家東張西望，而一直坐鎮現場的子揚，臉色開始凝重。「如郁呢？」他問了身邊的人。

    「不知道，下午就沒看到她……」

    如郁今天主動到外場表示要幫忙，沒有在辦公室，子揚發現所有撤出來的員工中，沒有她的身影。

    他握緊單頭。「有沒有人看到如郁？！」

    他低沉地吼了一聲，大家這才發現如郁真的不見了。

    「啊！我叫她去廚房幫忙……」外場領班驚慌地大喊了一聲。「廚房的人，有沒有看到她？」

    「有……一開始有……後來……後來就不見了。」

    「她好像去幫忙拿東西……」

    「是啊！是幫誰拿什麼東西去了？」

    廚師們個個四處張望，回想著當時如郁到哪去了，當時大家都在忙，沒有特別注意。

    「我想起來了，如郁最後好像是在跟王師傅說話對不對？」一位廚師拍了拍腦袋。「王師傅人呢？快問他啊！」

    大家再度忙著東張西望，要找王師傅。

    此刻的子揚臉色鐵青。如郁跑到廚房去了？好端端的怎麼跑到廚房去了？現在人在哪？難道……還在廚房？

    「王師傅！」他狂吼了一聲。「王師傅在哪？」

    喔咿、喔咿……救護車的鳴笛震耳欲聾，王師傅正被抬上救護車。

    子揚看見擔架上的王師傅一身白廚衣被熏得漆黑，心口一沉，衝上前去。「王師傅！你還好嗎？」

    王師傅吸入了過多的濃煙，相當不舒服，不過他奮力地伸出手，顫抖地指著廚房方向，但已說不太出話。

    「王師傅，你要說什麼？」子揚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顫抖，因為他亟欲想知道如郁的下落，卻又不敢想像如果答案是……

    王師傅勉強揮著手，不斷指向廚房。「如……冷凍……」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正如子揚的呼吸。

    「你是不是要說……如郁……在廚房的冷凍庫？」

    子揚整張臉糾結，王師傅給了他最不想要的答案。

    「如郁！」子揚失聲大喊，不顧一切地衝向廚房。

    「厲先生！危險！」

    「子揚！火勢才剛剛控制住……你不要衝動……」

    消防人員、Azure員工驚見子揚要衝進還冒著濃煙的廚房，一個個拉住了他，子揚瘋狂地甩開所有的人，就是要進去找如郁。

    「Wales！」蘇菲亞擋住他。「你知不知道現在進去有多危險？」

    「讓開！」

    「你冷靜一點！」

    「冷靜？如郁在裡面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你心急，但是……」蘇菲亞很掙扎，但仍選擇了說真話：「她在裡面已經有段時間了，可能……已經……你現在進去，萬一連你……」

    蘇菲亞知道這番話一定讓子揚抓狂，但是她不願意平白讓這場意外再多添上一筆不幸，尤其是她最在乎的子揚。

    這番話讓子揚當場沉下了臉，冷冽的神情讓蘇菲亞幾乎要凍結，她以為子揚會怒言相向，沒想到她卻聽見幾個再低沉不過的字。

    「如果如郁有萬一，那我還有什麼好留戀的？放手。」

    時間停止了半秒，蘇菲亞看著子揚，鬆開了手，讓他去了。

    她懂了，如郁是他的全部、是他今生唯一重視的事情，如果失去了她，世間所有的事都不再有意義。

    望著他頭也不回的身影，她想起子揚的那段話。

    我的心房已經住進一個人，從我十二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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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廚房的火勢尚未完全熄滅，子揚不顧一切往裡沖，隨後幾名消防員跟進。「先生，請您馬上離開，太危險了。」

    「我不進來你們知道冷凍庫怎麼走嗎？」子揚頭也不回大步邁進，火災現場一片漆黑，然而這裡曾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在一片狼藉下快速往冷凍庫方向前進。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子揚知道每過一秒鐘，如郁就多一分危險，他全身緊繃，腳步一刻也沒緩下，哪怕濃煙已經嗆得他難受不已，四周的火熱也幾乎要灼傷他。

    「如郁！」他發狂似地大喊，聲音既緊張又哀戚。

    不可以……如郁……你不可以出事……不可以！

    「如郁！你在哪裡？」子揚瘋狂地來回穿梭在冷凍庫四周，不顧火燙將四周物品拚命撥開，尾隨的消防員跑了進來，要為他戴上面罩。

    「如郁！」突然子揚眼睛一亮，撥開了面罩。他看見了她，趴在地上重重喘息的如郁。

    這一刻，他整顆心都在顫抖，他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黑暗中他彷彿看見如郁清澈明亮的雙眸，十年前，這個小女孩閃著一樣動人的目光，和他一同共享一天中唯一的一餐。

    如郁吃力地睜大雙眼，她聽見了聲音，奮力抬起頭，她隱約看見子揚一如往常地要扶起不懂事的自己，一樣傳達著那份力量、那份愛。

    然而，這回不一樣，這雙手……頃刻間竟被落下的重物壓下……

    「子……揚！」如郁喊不出聲音，揚起的一片黑塵讓她再度什麼也看不見，子揚就這樣硬生生消失在自己眼前……她癱軟的身體怎麼也使不上力……

    子揚，不可以……你不可這樣……不可以！

    如郁在失去意識之前，心中這樣吶喊著，剎那間她明白了子揚在自己心中一直是什麼樣的角色，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再錯過這樣的情感，她不要，她不要就這樣結束，她和子揚都還沒有開始……不可以就這樣結束……

    第十章

    經過漫長的一夜，Azure的火勢已經控制住，現在所有的人穿梭在醫院中，如郁、子揚雙雙被送進醫院。

    翌日，如郁悠悠醒來，難受地睜開眼，一片天旋地轉中，她吃力地開口說出第一句話：「子……揚……」

    「我在這裡，你不要起來，躺好。」

    「子揚！咳！」如郁睜開眼，怎麼也要撐起身子。「子揚！我好怕……」

    她一睜開眼睛就見到最想見到的人，兩行淚立刻湧出。

    「別怕，我在你身邊，不會有事的。」

    一隻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如郁用嘶啞的聲音說：「我不是怕自己，我是怕你有什麼事……」盈眶的淚水讓眼前的子揚變得好模糊，臉頰上的手掌將她按入一個結實的胸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