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惜之
不想,再想下去,如何教生活平靜?他早說明,不接納儀卿等同於失敗婚姻,她不想婚姻失敗,更不想離異,接納是她唯一途徑。
「妳醒了?」
允淮在以瑄胡思亂想時清醒。
「餓不餓?下樓吃早餐好不?」
「今了天陳太太沒來,早餐誰準備?」
「我做的。」她努力不讓憂鬱出現。
「我要不要先吞兩顆胃藥?」他開玩笑。
分明是玩笑口氣,她心知肚明,可她笑不出口,淡淡地,以瑄回應他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該讓自己更能幹些,二十幾年茶來張門的生活,把我養成什麼都不會的笨女生。」她好抱歉。
「妳的笨是大哥寵出來的,不過我很樂意在未來的七十年寵妳,讓妳繼續當株幸運草。」
雙眼凝睇他,她居然分辨不出他是真心或假意?這樣的夫妻……搖頭,把他的話當成客氣。
「等我的雙腿痊癒,我會努力學習,學習如何當一個合格妻子。」
「只要合格?妳真是不求上進,這句話要是讓儀卿來說,她肯定會講,我要當個滿分妻子。」
隨口一句,又是儀卿,儀卿儀卿,他們之間好像除了儀卿,再沒有其他話題。
再度,她確定儀卿佔滿他的生活與思緒,否則沒有道理,連夫妻間對話,她都要來插上一腳。
「她能力高超,至於我,合格大概是極限了。」她淡淡自卑。
「那妳一定不曉得,妳早就是合格妻子了。」允淮沒深思她的話,攬過以瑄,把頭埋入她的頸窩處。
總是,他的體溫讓她忘記他們的距離有些遙遠;總是,他溫柔的動作讓她誤以為,他們的感情一如從前。
「我哪方面的表現,讓你覺得合格?」頸間發癢,她輕笑。
捧起她的臉,他在她唇間印上一記柔吻。「在這方面……」
他的手順著微微敞開的領間,滑入她的豐盈柔潤,太久了,太久他們沒有在歡愛之間入睡。
低下頭,他觸吻她每一吋肌膚,吻上她的柔軟甜蜜,她的馨香充滿了他的鼻息……
「允淮……」
「這時候講話,很殺風景。」他的唇齒在她的豐腴處,細細嚙啃。
「你沒有、沒有做避孕措施。」
她記得他的提醒,他不要孩子,不要在孩子的成長過成中,父親缺席。眼前他要全心全意在事業上衝刺,等有了時間與精力,才願意當個冠軍父親。
她取笑他,做什麼都要搶第一,連當父親都要讓別人望塵莫及,這樣的人生很辛苦,可是他回答,他喜歡在極限辛苦之後,品嚐成績。
「我們的運氣不會那麼糟。」
說著,不顧一切,他的唇封上她的,他們激狂、他們迫切,以瑄緊緊地攀附著他的堅硬。
原始律動鼓吹了生命序曲,他在她的身體裡面探索奇跡,她在他身軀上體會存在的定義,他急促,她喘息,他們在彼此的身體裡釋放激情……
是清晨,他們沒做該在清晨做的事情,交纏的身體、交融的氣息,她在他懷中傾聽,他穩穩的心跳聲,篤篤篤,聲聲句句。
它在說些什麼?說愛妳?以瑄笑了,為著自己高超的幻想能力。
激情過後,他們並躺,她在他懷裡,想著和愛情無關的東西。
久久,允淮輕喚:「以瑄。」
「嗯?」
「對不起。」
「為什麼?」
「昨天晚上沒回家。」他允諾過要早點回來的。
「你去了哪裡?」話出口,她馬上後悔,臨時補一句;「沒關係,不必告訴我,我知道你很忙。」
很鴕鳥對不?沒辦法,誰教她能力低劣。
他並沒有聽從她的建議。「我和儀卿在研究如何拿下法國的經營權。」
整個晚上?他們是無敵超人,連平安夜都捨不得放下工作事業?以瑄不相信這個拙劣借口,但沒出聲反對。
突地,她想起允淮的聖誕禮物,他送給兩個女人同樣的禮物,是不是也送給她們相同的激情,和她的激情在白天,而和儀卿的浪漫,在美美的平安夜?
想法成形,她的心,一吋吋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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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健結束,為慶祝以瑄終於拋棄丑到不行的枴杖,成為直立人。允淮找到假期,周休二日,他們訂下旅館,準備重遊舊地。
出發前,儀卿一通電話把允准叫出去。
他親親以瑄,告訴她很抱歉,法國代表提前來台灣,最慢星期一會入境,他們必須先騰出時間討論合約章程,等下午他回家,再出發。
搖頭,她說沒關係,正事重要。這是標準規格的答案,跟心情無關。
送走允淮,以瑄回到房間,把行李裡的衣物一件件拿出來,擺回原處,她很清楚「下午」他們不會出發。
當天夜半,允淮進門,滿面疲憊,她遞給他一瓶溫牛奶暖胃,送出微笑,什麼話都不多說,回房。
他又說了對不起,然後承諾,明天一早就出發,就算不能過夜,也可以在那裡嘗嘗竹筍香,牽手走走他們曾經走過的步道。
以瑄點頭,但不相信能成行,儀卿是不會讓他們的假期成真,這點,她對儀卿深具信心。
果然,第二天出門前,儀卿抱來資料,坐在他們的客廳裡。
這次,允淮未說抱歉,以瑄先出言替他解套;「我但願自己能多幫你一點,可惜沒能力,既然幫不了你,怎能阻止你前進?去吧,去和儀卿討論,我在二樓看書,你工作擺平後還有時間的話,我們再到附近走走。」
他們在中午的時候結束工作,允淮高興地告訴以瑄可以出發了,她下樓、準備上車,卻發現允淮的表情有點小尷尬。
「有事嗎?」以瑄問。
歉然浮上,允淮說:「儀卿想跟我們一起去,她說這是她的員工福利,犒賞她假日加班。」
能反對嗎?不能!以瑄對他點點頭,走出客廳來到汽車旁時,發現儀卿已經佔住前座位置,不發一語,她打開後車門,入座。
沿途,她吐得厲害,開車的允淮頻頻回頭,她總給他一個無所謂的笑容,回答他說:「不過是暈車,沒關係的,你們繼續聊。」
是她的恬適笑容安慰了他的心,然後,他和儀卿說話聊天,談公司談公事,他們說得起勁,以瑄插不了口。
她放棄了,把臉貼在窗邊。突地,以瑄發現,她的壓抑成了虛偽,她根本沒辦法讓自己「沒關係」,卻口口聲聲說自己「沒關係」;她分明痛恨儀卿霸住他太多光陰,卻處處逼自己相信,她已接納儀卿存在的既定事實。
她是個荒謬的騙子,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她的真心陷入困局、她的感覺找不到回身空間,於是她疲憊、她悲慼,想逃開的慾望一天比一天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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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區,海芋季,滿山滿谷的海芋花開遍地,儀卿要去摘花,以瑄沒跟,因為她把體力全浪費在嘔吐上。
允淮想留下,陪伴以瑄,但儀卿在花田間頻頻催促,鼓吹他折幾朵海芋送給以瑄。
他轉頭看以瑄。「妳想要海芋嗎?」
她給了微笑,不出口贊同,也不說反對,她在測試他會留下,或走到儀卿身邊。
「好吧,我去替妳拔幾支,開那麼久的車,不該空手而返。」
他的答案敦以瑄黯然,他選擇離開,而她選擇……悲哀……
儀卿要求拍照,他舉起相機,每個鏡頭裡,她擺出無限風情,他們的快樂映著她的哀心,他們的歡笑烙進她無權奪眶而出的淚水裡。
也許是身體不舒服、也許心情欠佳,她嚴重感覺力不從心,閉上眼睛,反撲力量漸漸增強,輕度颱風轉為中度,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將屋毀人亡,她曉得的是,再沒能力為即將到來的沉重,壓迫自己。
「小姐、小姐,是妳嗎?」
一個男人捧了滿手海芋朝她的方向奔來,憨厚的臉上滿滿驚喜。
抬頭,以瑄看見阿傑,感動嗎?當然,是看見親人的感動,她好久、好久……沒回家……
「你怎會在這裡?」忘情地,她握住他的手。
「就我那個女朋友玉漣啦,亂生氣,說要我拔一百朵海芋給她,才肯跟我講話。」把花擺在旁邊,他笑著審視以瑄。
尷尬微笑,她瞭解自己有多狼狽。「阿傑有女朋友了?」
「對啦,女人很麻煩,給她一萬塊,愛買什麼花就買什麼花不是很好,幹嘛要叫我跑到這裡來拔花?男人做這種事很丟臉。」抓抓頭髮,他不自在。
以瑄歎氣。「你該高興,她喜歡你的慇勤,而不是你的錢。」
「小姐,妳好瘦,要是少爺知道,一定很捨不得。」
不想在阿傑面前掉淚的,但一句捨不得催動她的心澀。
多久了?多久沒人為她不捨、多久沒人關心過她的生活,被捧在掌心呵護的日子回籠,她笑著流淚。
小姐被他弄哭了……
阿傑手足無措,下意識地,他摟摟以瑄,在她背上輕拍,像少爺常對小姐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