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宰相大喜

第11頁 文 / 橡果

    見到太醫吃驚的表情,她苦笑之意更甚,退後一步,低頭拱手請求,「還望吳大人莫見怪,廷軒此舉實足有事相求。」

    吳清源嚇得趕忙阻攔,「微臣豈敢受右相大禮?」

    豈料他話音剛落,洛廷軒竟一掀袍擺,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

    「萬望吳大人一定要成全!」她的言語錚錚,目中亦閃出淚光。

    太醫不過是正八品的小官,吳清源當場嚇得雙腿都發軟了,驚駭得癱坐在身後的檀木椅上,一手向前,指端發顫,「右,右相大人這是何故?太折煞微臣……」

    這時內室走出來一人,面容俊美,風流倜儻,他不覺更加詫異。

    沉湛心疼地扶起她,「廷軒,你是相爺身份,怎麼好跪臣僚,話傳出去,可是會引人議論的,快起來吧!」

    「右、右相大人……」吳清源這才陡然醒轉,忙滑下椅子地跪倒在地。「下官該死,右相大人若有何差遣,下官豈敢不遵!」

    洛廷軒歎了口氣,「吳大人,你也起來吧。」

    待他站起,她向身旁一指,緩緩地介紹道:「這位是我的義兄。吳大人也是知道的,我自幼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姐妹,孤伶一人,但卻多虧了我義父的養育之恩。」

    他戰戰兢兢地一點頭,「是,下官明白了。」

    她神情哀傷的又說:「我義兄前幾日剛從南邊快馬趕來報訊,我義父病重,他老人家待我如親兒,倘若我不能去見他一面,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說到這裡,雖是演戲,但她觸動真情,止不住又是潸然淚下,「教我還有何面目存活子這天地之間呢?」

    吳清源看著眼前的這位右相大人,卻不由得怔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右相永遠都是從容而淡雅的,對人對事,鮮少有如今這樣動情的景象。

    他的心被打動了,但仍謹慎地探問:「……那右相大人的意思是?」

    沉湛代她請求,「吳大人精通醫理,恐怕早已知道廷軒這個病不過是裝的。」他頓了一頓,邊觀察太醫的神色,邊接著說:「如今廷軒自然是急著想去見我爹一面。只是朝廷體制嚴苛,眼下皇上又離不開廷軒,若呈明緣由,多半是要奪情不准的,所以我們兄弟倆一思索,只得行這下策——托病。」

    吳清源想了想,一咬牙,又跪下道:「下官明白了,此事但憑右相大人差遣,下官全依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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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書房中,逸帝剛批閱完十數份各地呈報上來的奏折。

    小太監滿祿進來通報,「皇上,太醫吳清源從右相府回來了。」

    逸帝忙放下手中的硃筆,「快讓他進來。」

    豈料太醫進來竟是一副灰頭土臉、戰戰兢兢的模樣,他俊拔的眉宇一皺,不耐煩地沉聲問;「吳清源,你給洛相診過脈了?他的病況如何?」

    「皇、皇上……」他嚇得跪伏在御案前,「臣無能……洛相他——」

    「他怎麼了?」逸帝急得立起身。

    「洛相病勢沉重,臣、臣束手無策。」

    「混賬!」逸帝一聽大怒,恰巧滿祿端來一碗蓮子羹,他氣惱地一揮手,連托盤帶碗都摔翻了,金漆的托盤掉落地,白玉碗和湯匙更是摔碎在御案旁。

    滿祿嚇得忙招司職的小太監進來打掃。

    逸帝厭煩地瞥了他們一眼,又把目光轉回書房中央,陰著臉怒道:「吳清源,你在太醫院的年頭也不短了,又是太后她老人家最寵信的,朕才獨獨派你去右相府。洛相因何染病,你竟然診斷不出來嗎?」

    吳清源惶恐地跪在那裡,「臣罪該萬死!洛相的病勢實在古怪難懂,臣平生未見此例。」

    「你——」逸帝一時氣結。「好好好,你看不了,朕再派別人去,把太醫院的老東西統統都派去,朕就不信你們這些人全是一幫尸位素餐的蠢材!來人!」

    剛要下旨,他忙上前膝行幾步,「皇上,如今這天下可救洛相的,恐怕只有一人。」

    逸帝緊盯住他,「誰?」

    「此人流落在民間。」

    他暗地裡吸了口氣,按照原先和沉湛擬好的台詞說道;「十五年前,先帝時隴西一帶曾有大瘟疫肆行,後來卻有一人廣施草藥,與人看病,分文不取,皇上那時雖在深宮讀書,此人的名號卻也是聽過的。」

    「你是說……」逸帝自幼博聞強記,目光只微微一掃便回憶起來了,「雲石老人?」

    「正是,臣所指的正是此人。」吳清源點點頭,「臣慚愧,其實論起來,他還是臣的一位師叔。但論醫道,別說是臣,就是臣的恩師,恐怕也是遠不及於他。」

    逸帝不由得歎了口氣,「真如你所言,洛相就有救了。但他們那種人終年遊歷江湖,行蹤不定,這一時半刻的,你要朕派人到哪裡去請?」

    「臣知道他眼下在何處。」

    「哦?」逸帝大喜,「那麼你快去將他請來!」

    「不不,請恕臣無法辦到!」他忙又嚇得伏首頓地,「臣早已聽說,雲石老人在幾年前遇到了一樁煩心事,從此便歸隱在錢塘江畔,閉門不出。但凡要求他看病的,錢財事小,只是規矩甚嚴,若有一絲不合他的意,縱是王侯將相也一概不治!而且……」他為難地苦皺起一張老臉,「他還有一條出了名的規矩,絕不外出就診,病人只能親自去他的醫廬。」

    「什麼,還有這樣的規矩?」逸帝大吃一驚。

    「是。」吳清源咬牙點頭,「臣字字據實,絕不敢欺瞞皇上!」

    逸帝不做聲了,只在御案後緩緩踱步。須臾之後,執筆匆匆寫下了什麼,沉聲道:「罷了,看病救人要緊,朕雖貴為天子,也只能依了他的規矩!滿祿——」

    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監趕忙湊過來,「奴才在!」

    逸帝把手中剛寫就的旨意遞給他,「讓上書房以廷寄知會,此去浙江的沿途各省督撫,做好各自轄下的防範保護,若出了一點紕漏,朕拿他們是問!」

    滿祿領命,急忙退出。

    逸帝又對吳清源吩咐,「朕會派一隊侍衛負責洛相沿途的安危,你也陪著去,小心伺候。」說罷,他感到一絲睏倦,不耐地揮揮手,「你下去吧,準備妥當,明日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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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

    晨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

    在竹林的另一頭,有三個人在話別。

    而不遠處,另有七八個隨從在馬上等待,那都是沈府中自幼習武的家丁。

    吳清源拱手,恭敬地向洛廷軒低頭稟報,「下官已備妥了一切,只望右相大人一路上萬事小心。」

    「好。」她一頷首,由於心中掛念老父,說完便轉身上馬急欲出發。

    沉湛陪在一旁,亦翻身躍上另一匹高頭駿馬,挽起韁繩,誠摯地道;「吳大人也請多保重。」

    言訖,兩個人並駕馳出,隨後的家丁護衛們亦緊緊跟上。

    塵煙揚起,吳清源呆望了半晌,才慢慢地走至竹林的另一頭。

    另一邊的陣勢卻嚴整得多,百餘名禁軍侍衛,白鍾銀甲,列隊在官道兩旁,當中停了兩輛馬車。當先一輛大而華美,只是簾幕緊閉,晨風中邊角不揚,隨後那一輛卻小得多。

    「吳大人——」領隊的一名侍衛下馬迎向前,「可否啟程了?」

    吳清源還未答話,前面的車廂側壁忽然掀起一角,探出一張秀美的小臉,原來是小菱。

    只聽一片靜寂申,她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吳大人,相爺方才點了頭,該啟程了。」

    「是,下官明白。」吳清源恭敬地低下頭。

    領隊的侍衛上馬一揚鞭,聲色凜冽,「前面的去探路,有山賊劫匪,殺無赦!其餘的護好右相的馬車,皇上有吩咐,右相大人眼下病弱,不宜急著趕路。」

    於是,大隊人馬慢吞吞地在宮道上行進。

    可憐小菱一個人蜷縮在華美的車廂中直生悶氣。

    都怪小姐不肯讓她隨他們同行,這老牛拖車似的,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杭州呀?

    第五章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水鄉澤國,盛夏時節正是草木蔥蘢的時候。

    杭州,巡撫衙門。

    空中烈焰當頭,暑熱難耐,衙門後院的宅邸中一片死寂,惟聞濃蔭深處的聲聲蟬鳴。

    一串腳步聲穿過爬滿籐蔓的長廊,且越來越急迫。

    「哎喲!」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接著是府上的老總管喝斥一路狂奔的門房,「跑什麼?撞翻了葉大夫,你吃罪得起嗎?!」

    「小、小……」門房大口喘氣,一時競答不上話來,只得連連伸手向後指。

    鬚髮花白的葉大夫咳了一聲,「總管請留步吧,我這就趕回去幫撫台大人配藥,幸好藥材都是鋪子裡現成的,一配齊,就讓我那小夥計送到府上來。」

    「好。」總管滿意地看著老人家穿過長廊走遠,然後才轉向一邊,壓低聲惡狠狠地威嚇,「你不要命啦?!大人才剛服了藥勉強睡下,你就跑到東院來嚷嚷,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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