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香彌
「不對,夫為天,自然是丈夫大。」
「是娘子大。」
「丈夫大。」
「娘子大。」
「丈夫大。」
一名十七歲少年與一名八歲女童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朝楊大夫那兒走去,地上兩人的影子相偎在一起,看起來竟十分的親密。
第三章
屋外高掛著大紅燈籠,房內用討喜的紅色帷幔佈置得喜氣洋洋,案頭上,一對喜燭燃著赤色的火焰,為室內添了一抹暖意。
藍靖枟走進屋內,揮手屏退小藍子,睞向端坐在床緣的小新娘。
昨兒個爹還特別叮嚀他,說什麼成親只是一個形式,其它的待她滿十六歲後再做。
難道爹還以為他會對一個小孩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嗎?他可不是禽獸。
他無奈的低歎一聲,委實很納悶,情勢為何會發展成這樣,他只不過是大意的中了毒,沒想到最後竟因此迎娶一個小娃娃當新娘,真是有夠荒唐。
他慢步踱到床邊,用秤桿揭開她的蓋頭,瞧她小小的個頭卻頂著一頂過大而沉重的鳳冠,頓覺滑稽,忍不住噗哧笑了出聲。
不解他為何發笑,忌情只是靜靜的抬起一雙無波的幽瞳瞅著他。
迎上她靜若寒潭的眸子,他忽覺有一絲異樣的憐惜之情莫名的在心頭盪開。
他替她拿下頭上那頂宛若要壓垮她的沉重鳳冠,並牽起她的小手走至桌前。「餓了吧,過來吃點東西。」
看著滿桌的菜餚和各種討吉利的果子,忌情尚不懂何為妻之道,只知道有人告訴她,今晚要等到他回來才能用膳,所以只好一直忍著餓,不敢去動桌上的飯菜,而且頂著那頂重死人的鳳冠,她的頸子酸死了。
「吃吧。」看得出她餓了,藍靖枟笑吟吟的開口。面對著一個小孩,今晚所有洞房的規矩自然全免了。
忌情看他一眼,動筷吃了起來。
他走至衣櫥前脫下喜袍,換上一身平素常穿的靛青色長袍。
「你吃飽後就睡吧,今後這裡就是你的房間。」
「那你呢?」她知道這裡是他的房間。
「我另有住處,你安心在這裡住下,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溫聲說畢,瞄見她左腕上的傷處,他執起她的手問:「今兒個換藥了嗎?」
她輕輕搖首。「沒有。」那天離開地牢後,她的傷口便由大夫重新為她包紮過,這些日子大夫也每日都會來為她換藥。
但今旦早大夥兒都在忙,大夫恐怕也忙著,所以沒空過來。
見藍靖枟忽然推門出去,她怔愣的望著被闔上的門扉,不懂事情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她成了親,有了一個……家。
她本來只是想求得一個可以安身之所,但在藍伯伯的安排下,她竟多了一個丈夫!
可身為妻子,她該做些什麼?
用完膳,她沒有想到他又回來了。
藍靖枟手上拿著一包東西進來在她身邊坐下,解開包紮在她左腕上的白布,瞥見那道已轉成淡粉色的傷疤,他憐惜的輕輕撫摸著,憶起當時她面無表情的拿刀往自個兒腕上用力劃一下時的情景。
這麼狠的事,若要他來做,他都未必能無動於衷的做到,但她小小年紀卻敢這麼做,不是因為她膽識過人,而是……她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想及此,他的胸口有絲疼痛的感覺。
「會癢。」她輕顫了下,垂下臉想抽回手。
他拿起一隻瓷瓶打開瓶蓋,在她的傷口灑上一層白色的藥粉,再抹上一層淡黃色的藥膏,接著拿起乾淨的白布包紮傷處,再檢查她日前弄傷的手指,替她抹上一層金創藥。
一切弄妥之後,黑眸瞬住她,藍靖枟正色的開口,「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許再這麼傷害自己的身子。」這是命令也是要求。
在他的注視下,她愣愣的點頭。
「忌情,讓你這麼小就成親,我對你很過意不去,但爹執意要我以身相許,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他忽然抱她坐在他腿上,「既然我們已拜堂成親了,我就是你丈夫,往後若有什麼事,你儘管告訴我。」
第一次被人這麼抱坐著,忌情感到有絲彆扭,雖想跳下來,但他身上暖暖的體溫,卻又令她有些留戀,於是便任他抱坐著,一動也不敢動。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除了娘還有昌伯,很少有人這麼關心她,對了,還有藍伯伯也待她很好。
他笑瞇瞇的輕點她的秀鼻,「傻丫頭,你救了我的命哪,我當然要對你好,況且你已經是我的娘子了,對娘子好是身為丈夫的責任。」
她不解的問:「那我要做什麼?」
「你還太小了,什麼都不用做,再等……」他算了算才說:「嗯,八年,你長大後,咱們再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這幾年裡,你想做什麼都由你。」
「真的嗎?」
「當然是真從叫。」
她細聲說.。「那我想……學醫,像楊大夫那樣,可以幫人治病。」
藍靖枟一口答應下來,「好,明兒個我就同楊大夫說,請他教你醫術。」
她仰首怔怔的望住他。
藍靖枟輕輕撫摸她被燭火映照得酡紅的小臉,心想他的新娘還這麼小哪,要再等那麼多年……
「快快長大吧,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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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還要再等那麼多年,他於是擬了一個養妻計劃,希望把他的小妻子調教成他期望的模樣,尤其是要改正她在姜家學來的那個以妻為大為尊的觀念。
還有她太沉靜了,他希望她能再開朗一些、熱情一些、愛撒嬌一些。
首先,他告訴他的小妻子——
「忌情,你上回問我做妻子的要做什麼事,我想起有一件事是妻子要做的。」
「是什麼?」
「你可以不必唯唯諾諾事事聽從我的話,但要敬愛丈夫。」
果不其然,他見到她沉默著不答腔,只是用一雙無波的眼神瞅著他看,似乎無法理解他說的話。
半晌後她才閒惑的出聲,「但大娘一點也不敬愛爹,常常給爹臉色看,還對爹頤指氣使。」
藍靖枟面皮微微抽動了下,「我說過姜家的情況是特例,一般世俗的夫妻並不是這樣的。」他彎下身,捧起她小小的臉龐問:「你應該不會也想學你大娘那樣對待我吧?」
她定定的注視著他,搖搖小腦袋。她發現他即使不笑的時候,嘴角也是微微上揚,看起來像在笑,十分的和藹親切。
「這樣就對了,夫妻本該彼此敬愛,誰也不該給誰臉色看,知道嗎?」
忌情頷首,幽瞳盯著他唇邊揚起的笑弧,覺得他笑起來真好看。
「還有一件事,以後當你看見我回來時,要像這樣抱我。」他摟住她,示範給她看。
「……嗯。」她遲疑了下才點頭,表示明白。
「我先出去,假裝才從外頭回來,你做一次給我看。」他要考考她是否真的明白他的意思。
說畢,他走出房外,佯裝甫從外頭回來,在房門口站定後,黑黝的眸子期待的直視著她,等待她上前。
忌情躊躇片刻,這才緩緩舉步來到他身前,張開她短短的雙臂輕輕的擁住他的腰,因為此刻她的個頭只及他腰部再高一點點。
很滿意她懂了,他含笑鼓勵的道:「就是這樣,你做得很好,只有一點要再改進,以後要抱緊一點。」
她點了點頭。
看著她貞靜的小臉,藍靖枟心知短時間內恐怕很難改變她,讓她符合自忌目中理想的模樣,不過橫豎時間還長得很呢,他不急,打算慢慢來,一點一點的教她。
忌情想習醫,但她不識字必須先習字,否則日後無法看懂醫書,所以他特地為她聘來一位西席,教她讀書認宇。
一個月後,當她能寫出自個兒的名字時,藍靖枟訝異的瞧著紙上她寫下的那兩個字。
「你的名字是這麼寫的?」居然是禁忌的忌,他一直以為是寄托的寄。
「是。」忌情點頭,有些奇怪他為何會吃驚,「枟哥哥,有什麼不對嗎?」成親的翌日,他便要她這麼喚他。
「沒。」思及她母親的遭遇,藍靖枟旋即明白她母親之所以為她取這個名字的用意,恐怕是希望女兒忌絕情愛吧,因為她愛錯了人,因此不想女兒步上她的後塵。
沉吟片刻後,他道:「往後我都喚你情情。」
「為什麼?」她仰起小臉疑惑的問。
「這樣親切些。」他笑著牽起她的手,「走吧。」他今日下午特地為她空了出來。
忌情拉他停下腳步,「要去哪,我待會兒還要去楊大夫那兒。」
她最近常掛在嘴上的除了教她認字的湯先生便是楊大夫,藍靖枟聽得有些不是滋味,總覺得在她小小的心裡,應當把他這個丈夫排在第一位才是。
「楊大夫說你學得又快又認真,已識得不少藥草,我帶你到鳴鳳谷去,咱們山莊也做藥材生意,那兒種了不少珍貴的藥草。」
她眸兒一亮,不由自主的任他牽著走,「真的嗎,可楊大夫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