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香彌
「你曉得就好。」他笑罵一聲,警告兒子,「我知道你在挹翠樓有一個相好的姑娘,去找她可以,但你可別給我動了真情。」
藍靖枟沒答腔,忽然思及一事,他開口道:「爹,忌情的血能解毒之事不能外傳出去,否則必會招致不少人覬覦。」她的血能解劇毒,她就等同於是個活生生的藥人,此事若讓人知曉,一定會有不少人想打她的主意。
藍申明是老江湖,怎會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
「這件事我早就吩咐楊大夫和龍飛他們幾個知情的人噤口,不准向任何人提及此事。」雖然憑驚雷山莊的實力,絕對能保護得了忌情的安全,但麻煩事能免則免。
他沒得商量的接著說:「喜堂先前早就準備好了,三日後你給我跟忌情完婚,讓她名正言順的留在咱們家。」
見爹撂下話後便逕自旋身離開,全然不顧他的意願,藍靖枟無趣的瞟向窗外。不可否認的,在聽見她的身世後,他是心生了一抹憐惜,但那也僅只是憐惜而已,他沒興趣娶個小孩為妻。
這時,他瞥見坐在池邊的一抹小小身影,心念一動,他起身套上長袍推門而出。
既然說服不了頑固的爹,那麼由她去說的話,或許爹會聽得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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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飛,你在這裡做什麼?」藍靖枟來到池畔附近,瞄見龍飛隱身在一株老樹後,雙眼一瞬也不瞬的望向池邊,不知在想什麼。
龍飛聞聲回頭看見自家主子,趕忙直起身子。
「少主,你怎麼不在床上歇息,反而趵出來了。」
「再躺下去我的骨頭都要酥了。」藍靖枟回歸正題問:「你躲在這裡瞧些什麼?」
龍飛伸手比向坐在池邊的人,「喏,不就是忌情小姐嗎?她已經維持那個姿勢整整坐了兩個多時辰動都不動。」所以他才會好奇的躲在一旁,暗忖她究竟要這樣坐多久。
瞟著池邊那抹端坐在一方石上的小身影,藍靖枟狐疑的問:「你怎麼知道她那樣子坐了兩個多時辰?」
「我來的時候小藍子說她已那樣坐了一個多時辰,我又在這裡看了一個時辰,這樣加起來不就兩個多時辰嗎。」
藍靖枟涼涼開口,「我在房裡休息,你倒是閒得發慌,居然有空在這裡看人發呆,嗯?」
他連忙解釋,「冤枉啊,少主,是小藍子有事要忙,拜託我照看忌情小姐的。」
「小藍子?就是爹為忌情安排伺候她的那個丫頭?」
「是。」
「你跟她的交情倒是挺好的嘛。」
「沒、沒那回事,我們只說過幾次話而已。」龍飛有些彆扭的道。
藍靖枟莞爾的橫他一眼,看出這大個子對那叫小藍子的丫鬟頗有好感,也不再為難他,轉頭睇向池畔的人兒,見她一直低頭看著自個兒的手,他忍不住問:「她手裡拿著什麼?」
「一塊桂花糕。」
「桂花糕?那有什麼好看的?」再看去一眼,發現從他來到這裡後,她似乎動也沒動一下。
藍靖枟仔細端詳著那抹瘦小的身影,她靜靜的坐在石上宛如一尊石像,週身散發出一抹強烈的清冷孤寂,彷彿人世上的一切都與她不相干似的,置身於世外。
他的左胸忽然微感疼痛,有股想過去擁住她的衝動,但下一秒他打住這想法,不解自己怎會突然生出這樣古怪的念頭。
她救了他一命,他是很感激她,但那只是一種感恩之情,也許是她還太小了,他見了於心不忍吧。
「小藍子拿給她一盤桂花糕,她吃了一口之後,就那樣一直看著手裡的桂花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她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能一坐就坐那麼久,定力真教人佩服。」
藍靖枟蹙起眉峰,靜默的注視著她,沒再開口。
龍飛見狀也沒吭聲,兩人就這樣安靜的睇視著池邊的小人兒。
半個時辰過去,藍靖枟已看不下去,他懷疑倘若都沒人去驚擾她,她會就這樣在那兒坐到天荒地老。
他舉步來到她身邊。果然瞧見她手裡拿著一塊桂花糕。
「不好吃嗎?」他站在她旁邊問。
忌情彷彿從沉睡中驚醒似的,仰起小臉望著他。
「什麼?」她沒聽清楚他說的話。
「我說你手上那塊桂花糕不好吃嗎?」
「不,很好吃,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她稚氣的臉上微微漾出一抹笑。
這讓藍靖枟心頭猛地一跳,她小臉上那抹輕盈淺笑就宛如清晨中初綻的蓮花,美得不可方物,深深震動他的心,剎那間,心底彷彿有什麼東西被勾動了。
那是什麼,他按住心口,想抓住那瞬間奇異的感覺。
「你……」他發覺喉頭像梗住了什麼,一時半刻竟說不出話來。
「你想嘗嘗嗎,這裡還有幾塊。」她另一隻手端起一旁的碟子,拿到他面前。
「不,你喜歡自個兒留著,往後想吃什麼儘管吩咐廚房做就是了。」
她垂眸看著碟子裡的糕點,喃聲道:「你們待我真好。」
這陣子,藍伯伯每日都對她噓寒問暖、殷殷關切,好得令她覺得這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夢。
「忌情,從今天起,驚雷山莊就是你的家,你安心在這裡住下,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藍靖枟一時忘了找她的目的,憐愛的輕撫著她的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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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才又想起這事,便又去找忌情。
他在後山找到她,遠遠的只見她坐在草地上,懷裡似乎抱著什麼,直到他走近,才看清她抱著一隻受了傷的兔子,而她正用手指上的血,餵食那隻兔子。
「你這是在做什麼?」藍靖枟驚問。
她鎮定自若的回答,「它受傷了,我在給它喝我的血。」
「你的血只能解毒,沒辦法替它治傷!」
但忌情沒有搭理他的話,依然用自個兒的血餵食兔子。
「還不快住手!」見她竟對他的話置之不理,他無法釐清此刻胸口湧起的那股憤怒是怎麼回事,只能大聲的喝止,「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給我住手!」
她以為她身上能有多少血可以揮霍,左腕上的傷都還沒痊癒,現下居然又異想天開的想用自個兒的血來救兔子。看著她每流一滴血,他的心彷彿也跟著揪了一下,他不由分說的從她手中奪過那只可憐的兔子。
忌情擰起眉,「把兔子還給我。」
「我不能再讓你做傻事。」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把兔子還我,我要救它。」它好可憐,就快死了,她若不救它,它一定沒辦法活下去。
用不著他管?他莫名的被這句話惹得惱火,脫口便說:「後天我們就要成親了,我將是你的丈夫,你所有的事都歸我管。」
話一出口,藍靖枟愣了愣,這才意會過來適才情急之下脫口說了什麼,他竟說了那樣的話?!
難道他打算遵從爹的意思娶這麼一個小孩不成,不不不,當然不可能,他來此就是要說服她,要她去同爹說取消拜堂的事。
見她伸手過來想搶回兔子,他連忙把兔子舉高,瞥見她的手指仍沁著血汁,他不禁攏起眉峰。
「把你的手包紮一下,我帶這隻兔子去楊大夫那兒,看看還能不能救得活。」
她幽黑的眸子定定的注視著他,似乎在確認他是不是騙她。「真的可以把兔子帶去給楊大夫看?」
「當然可以,還不快點把手指包起來,你想讓身上的血流光是不是。」藍靖枟催促。她怎麼能如此不知珍惜自己。
她垂目看向滲著血珠的手指,不甚在意的說:「這點小傷一會兒就不會流血了,你還是快點帶兔子玄給大夫看吧。」以前當娘瘋起來時,常常把她打得遍體鱗傷,她也都沒怎樣,現在才流這麼點血,不會有事的。
「你……」見她絲毫不把指上的傷當一回事,藍靖枟胸口驀然一窒,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索性放下兔子,撕下一截袖子,從懷裡取出一瓶隨身攜帶的金創藥,抓住她的手上了些藥後,替她緊緊的把手指包紮起來。
「走吧,跟我一起去楊大夫那兒。」不能放任她這樣下去不管,當下他改變了心意,決定遵照老爹的意思與她拜堂成親,他要好好的教教她,該怎麼愛惜自己的身子。
「你說錯了。」忌情忽然出聲。
「我哪裡說錯了?」他抱起兔子不解的問。
「丈夫不能管娘子的事,只有娘子才能管丈夫的事。」
藍靖枟錯愕的瞪著她,「誰說的?」這種說法他頭一回聽到。
她語氣平靜的回答,「我大娘跟爹就是這樣。」
他的嘴角抽搐了下,「那是只有姜家才這樣,自古以來這世上一向都是以丈夫為尊,做娘子的要唯夫命是從,你沒聽人說過出嫁要從夫嗎?」
才八歲的忌情不甚瞭解他的意思,因為從小在姜家耳濡目染,她只知道在姜家所有的事都是大娘說了算,所以仍然堅持她的論點,「娘子比丈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