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蘇柚
「憂,你別管,這酒我自有用處。」吳慮神情透著怪異。
「難道你是要用它來灌醉常勝侯?」吳憂脫口問道。
她的話讓吳慮找到個好借口。「是……是啊!若他來訪咱們,我就用這酒灌醉他,又可拖上三個月了。」
「原來如此。」吳憂才要相信吳慮的說法,卻又發現問題了。「可也不對啊!萬一常勝侯要是不來訪,直接將你娶進門又該如何?」
「那我就在洞房花燭夜灌醉他,等他醒了,再灌醉,到時憂啊,你就要幫我送些來了。」
吳憂聽得格格嬌笑,雖明知慮用這方法根本不是長久之計,但至少她願意想法子對付,好過一路來的悶不吭聲、死氣沉沉。
「沒問題,果真如此,我負責快馬送酒給你。不過慮,你不用太擔心啦,姐夫們一起進宮面聖,他們一定能說服皇上收回成命的。」
吳憂正勸慰著吳慮,吳極卻氣急敗壞地奔入房裡。
「這下子糟了!」他連聲喊。
「吳極,你做啥毛毛躁躁的?」吳憂罵道。
吳慮見吳極那焦急的模樣,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
「姐夫們回來了……」吳極搖頭頓足的道:「他們不進宮還好……聽姐夫說聖上一見到他們,完全不讓他們有開口的機會,只歡喜地說反正家眷都到齊了,擇日不如撞日,命公公們今夜便備好鳳冠嫁紗,並要宮女們伺候好阿慮後,立刻送進宮裡,明兒個在大慶殿讓常勝侯跟五姐成親。」
吳患腿一軟,跌坐在床沿。
萬事休矣!
吳雙等一行人跟著進房。
「阿慮……」
吳慮抬眸,強顏歡笑。「大姐,沒關係的,想不到今夜是咱們家人相聚的最後一夜……」
「胡說!」吳雙語帶譴責。「難道嫁給那常勝侯,就不准咱們探望妹子了?」
「是我糊塗了……」吳慮依依不捨地望著自己的手足,一一瞧個仔細。「不過今兒個就讓阿慮再任性一次吧。」
眾人也不知該如何再安慰吳慮,此時府裡的管事已來通報,說宮裡的公公送鳳冠嫁紗來了,而隨行的宮女則來打點新嫁娘的一切。
宮女們全進了吳慮的房裡,開始忙了起來,吳慮挺直地坐在梳妝鏡前,任由宮女為她挽面、淨身、蔥指塗上蔻丹……
是呀,她要展現出自己最美的一面,然後……
獨赴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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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皇上主婚,眾朝臣齊聲恭賀。
當吳家一行人看見新郎倌常勝侯時,頓時恍然大悟,終於放下心了。
戴著鳳冠的吳慮被喜帕遮著,看不見週遭的景象,當然也看不見新郎倌的模樣,她只能抓著同心綵帶,跟隨素未謀面的男人,緩緩地走著,接著,她被輕扶著上轎,直出東華門,送進侯爵府第。
侯爵府第的喜婆及丫頭接手,將她帶入喜房。
吳慮只聽得一陣窸窣聲後,房間安靜下來。
她靜靜地坐在床沿,小手握緊已讓她的體溫溫熱的百日醉。
她就要死了!
不管是割腕、抹脖子、插心口,這些死法都無所謂,只要再一會兒,一切都過去了……
半刻鐘後,沒再有旁人進房,她扯掉喜帕,頭一仰,將百日醉一口飲盡。
憂以為這酒是要灌常勝侯的,其實是她不想讓自己痛苦地等待死去,因此決定讓自己在醉醺醺之下赴黃泉。
呃!
從昨兒個開始,她便沒再進食,酒一喝,立刻不文雅地打了個嗝,從懷裡取出利刃,想了想,她決定一刀插進胸口,然後一了百了。
「阿燦,來世再見了。」
她雙手握住利刀,忽地聽見外頭響起一陣喧嘩,由遠而近。
「侯爺,您怎麼回來啦?宮裡的喜宴正要開始呢!可是等不及要見新娘子了?」喜婆笑道。
門外,男子輕笑。
這笑聲……吳慮渾身一震。
她在做夢麼?還是醉了?
她踉踉蹌蹌地坐回喜床,胡亂地拿起喜帕蓋住鳳冠,房門正好打開。
「侯爺,請掀喜帕。」喜婆遞上玉如意。
不知常勝侯做了什麼表示,吳慮只聽喜婆笑嘻嘻地道——
「是,小的這就告退,春宵一刻值千金,祝侯爺及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吳慮聽見門開了又關,屋內寂靜下來。
沒一會兒,她瞪大眼,從喜帕下看見男人的紅袍黑靴走入她的眼簾。
玉如意伸向她,勾住喜帕,緩緩地掀開。
她也緩緩的抬頭。
那日也思、夜也想,英氣的濃眉、似笑非笑的眼眸、俊挺的五官……
她眸中泛起薄霧,更看不清了!這下可能是真的……她一定是醉了,她在做夢……
只見常勝侯俯身漸漸地朝她靠近,接著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蘇燦開口:「阿慮,我來娶你啦!」
第十章
紅紅的燭光印在吳慮白玉無瑕的臉上,鑲滿珍珠的鳳冠下,是泛著粉紅的雙頰,華麗的嫁衣包裹著窈窕的身段……
蘇燦眼神一暗,從沒見過吳慮如此艷麗的模樣。
絕色佳人,端坐在喜床邊,這情景狠狠地撞擊著他的胸口;而一想到他終於得到希冀多年的寶貝,就令他全身血脈賁張,激動得渾身輕顫。
為了理想抱負,他選擇遠走邊關,用盡心機與敵軍對戰,最終以「智」贏得勝仗。
班師回朝後,為了她,他婉拒了聖上欲將公王許配給他的美意,只求抱得心愛的美人歸。
最後,他唯一的請求是請聖上主婚,讓他倆有個最榮耀的婚禮。
完婚後,他再耐不住相思,一刻也等不及了,丟下滿朝文武百官的祝賀喜宴,不在乎面對下人們的取笑,立刻回到府第。
現在面對面子,他貪婪地望著她,但仍不滿足!她的美,只讓他更沉不住氣。
他想緊緊地抱住她再也不放手、想熱烈地擁吻她直到天荒地老、想……
「阿慮……」他俯下身,取下她的鳳冠。
吳慮螓首微揚,望著他的臉緩緩貼近自己。
是阿燦……
他是真的嗎?
她等著他接近,她要再看清楚一些,她要知道這是醉了還是做夢?她伸出柔荑朝他接近。
啪!
突然,她狠狠地拍向他的雙頰。
「哎呦……」她出乎意外的舉動,讓蘇燦唬了一跳。
吳慮感覺到暖暖的體溫、熟悉的味道、思念已久的臉龐……
「不管你是真是假,別再離開我了……」吳慮狠狠地撲向他。「是我死了麼?那把利刃已經插進我的胸口了麼?」她如遇浮木般的緊摟著他,拚命地在他臉上吻著,似乎只有這樣做,才能稍稍慰藉她思念成狂後已絕望的心。
蘇燦瞥見掉落在喜床上的匕首,心一驚。
「你要做啥傻事?」
吳慮搖頭。「不重要了……」她吻他的眼、他的頰、他的唇。「已經不重要了……」
蘇燦一察覺她原先的打算,心不由地開始顫抖。
「這怎麼會不重要?」他想扯開她摟緊的藕臂,要將事情問個明白。「你方才要做啥?你拿匕首要做啥?如果不是我早一步來,你……」他再也說不下去了,也不敢再想!不敢想像萬一遲了一步,會發生什麼事……
他差點失去她。
他真心感謝上蒼!讓他因耐不住相思,拋下了滿朝的賓客偷溜回府,阻止了她做出傻事。
「你怎麼可以這樣待我?」他嚇得丟了魂,搖晃著她大吼。「你怎麼可以不問問我,就擅自決定自己的命運?」
聽見侯爺在怒咆,喜房外的喜婆、丫頭及經過的小廝全停住腳。侯爺待下人一向親切,府裡要是有客來訪時,他也總是溫文有禮。但現在,侯爺居然在大喜之日對夫人大聲斥喝!
眾人面面相覷,喜婆急忙去尋救兵。
「我不知道你去哪裡了……」吳慮癡望著他,她雙臂被他鉗住,無法再親近他。她拚命地眨眼,仍不相信他就站在眼前。她是不是醉得厲害了?瞧他盛怒的神情,他從不曾拿這模樣待她,這麼看來她是醉了……
哦!那壞事的百日醉!她真後悔飲了它,害她此刻分不清真假。
「當初聖上為了防止黨項人對我的親人不利,以亂我的心智,所以對我的身份下了封口令,因此我才沒有辦法捎訊息給你:如今已於黨項族和議休戰,雖聖令未除,但常大人攜旨意上你家提親,難道沒有告訴你,常勝侯就是我麼?」
吳慮搖頭。她覺得現實與夢境似乎重疊了!因為若是夢境,阿燦怎麼會知道是常挺之大人上吳家宣讀聖意?
「他沒說?」蘇燦語帶不滿。常大人平時就是靈活變通之人,是何原因讓他變得這麼不通情理了?
「沒關係的……」吳慮柔聲勸慰。「只要你回來了,我再也不計較其它。」
她心胸何時變得如此寬大了?蘇燦納悶。
她變了!變得好溫柔,這樣溫馴的一面他幾乎不曾見過,是她的性子改了?還是她已嫁他為妻之故?
他發現她雙頰暈紅,這才注意到從她身上散逸著一股醉人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