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小夜
當得知他們昨天的事上了報,很奇怪的,沈彥廷第一個想到的和生悶氣的全不是自己,而是那個一直被他抱在懷裡楚楚可憐的歐楚琳。若是在以往,這種花邊新聞,他是不會當一回事。然而這一次卻不同了,說實話,他是,在意的,非常在意她在知道這個消息時,會是怎的一個受傷神色?而今他終於看見了,如他所臆測般,忍氣吞聲般地吞下心裡所有的委屈與自卑。
當大伙尋著聲音來源看去,冷不防瞧見臉色鐵青的沈彥廷後,大伙全噤了聲,畏首畏尾地向離沈彥廷最遠的方向閃去。大伙不明白,沈彥廷臉上明明蕩著一抹笑意,那笑容明明像陽光般溫暖,然而真正在空氣中迴盪的氣氛,卻是像冷藏室一樣,讓人顫慄且直打哆嗦。
「董事長——」見到沈彥廷後,大家異口同聲喊。
「不錯嘛!現在我終於確信我不是養了一群無所事事的員工,至少還認得出誰是老闆。」沈彥廷戲謔地說,犀利的眼光越過她們,最後落在被保護在身旁的歐楚琳。不知怎的,當他瞥見報紙的那一剎那,他第一個所想到的就是她倔強的自尊心。
巡視大家一眼,最後沈彥廷把目光落在歐楚琳身上。
「你跟我上來我辦公室。」
第四章
返回辦公室的途中,沈彥廷不經意地回想起方纔他父母打來的電話,若非經過他們多方面暗示,恐怕到下班前,這個頭條新聞裡頭當事人之一的他還被蒙在鼓裡也說不定,更不會曉得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榮登今日報章雜誌的花邊新聞榜首。
在他還沒察覺昨天一事,早巳鬧得滿城風雨前,他父母的一通看似善意,其實懷著鬼胎的電話,徹底打醒他的美夢——
「兒子啊,你老實告訴媽,爸媽何時限制過你交女友?」沈母在電話另一頭狀似漫不經心說道,但做了她三十年的兒子,沈彥廷又豈會聽不出她話中有話?他相信母親的這一番話,只是個開端,她接下來的話,才是真正的主要來意。因為摸不著母親的真正意圖,於是選擇以靜制動,決定先來個按兵不動,到時再看看,是要兵來將擋,還是水來土淹。
「沒有。」沈彥廷小心答道,事實上他的父母對他的管教方式,根本就是放牛吃草,自生自滅。
「那媽再問你,我和你爸又是否有限制哪些女孩,你不能交嗎?」事實上,沈家二老,不怕他亂交女友,最怕他情願周旋在眾多女孩間,也不願輕易安定下來。想想他們二老也年紀一大把了,該享清福的也享了,唯一令他們感到遺憾的卻是少了抱孫子的樂趣,偏偏他們明的暗的全用上了,而他卻像是得了暫時失憶症般,總把他們的表示視若無睹。
「也沒有。」沈彥廷無奈地歎息,當視線不經意瞥見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他更是皺起眉頭,不耐煩反問:「媽,你究竟想說什麼問什麼?一併講出來吧,我很忙,沒空陪你玩猜謎遊戲。」
「媽當然知道你很忙,但未免也忙的太過頭了吧!」沈母的口吻有些沖,話中更是略帶嘲弄與不滿。
「什麼意思?」再笨的人,也聽得出話中的不尋常。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母親這通電話,就是最佳例子。
「你還敢問我什麼意思?」沈母誇張地尖叫,「你會這麼回答,看來是還沒看到今早的頭條新聞吧!」
他是還沒看,誰教昨天下午的突發狀況佔據他太多的時間,以致於今早他才剛踏入辦公室,就非常無奈地看著辦公桌上堆滿了許多的文件,而他光簽名就忙得不可開交,又哪來的空閒去看報紙?
一思及昨天下午的一團亂,使他不由自主地跟著憶起與歐楚琳短暫的相處時光及那針鋒相對的畫面。老實說,那真是個令他感到不可思議,且驚詫的特別回憶。
等等!特別回憶?
突地,沈彥廷馬上停止繼續回想的思緒,只因他在瞬間憶起一件,足以讓他媽一大早就如此反覆無常的原因。不會正好是電梯事件吧?他記得那時事發突然,沒預期地被一大群記者團團圍住,且被迫拍了照,若他推測的沒錯,想必他媽一早來電,必然與此事脫不了關係。
沈彥廷以飛快的速度翻閱擱在桌上的報紙,當他視線觸及報紙上他與歐楚琳的大篇幅報導及照片時,在他迅速地瀏覽報導後,他就像個呆子般驚訝地張大了口,卻始終道不出隻字半語。
沈母在電話另一端久久未聞他的聲音,猜想他大概也看到報上消息了。於是她更是緊抓著這難能可貴的機會,乘勝追擊。「我知道你很忙,也知道你常常向我們吐口水說我們不該這麼早就卸下所有事業。但你也不該把這麼重要的事瞞著我們啊。既然有空到醫院抱女朋友,就不應該忘了把她帶回家讓我們瞧瞧你自個選的媳婦兒。我們也大略知道她的身世坎坷,但你也該知道我們不是那種會看不起人的父母……」
沈母后面說的話,他已經聽不下去,也聽不到了,因為當他看見報導的同時,早已怒火攻心,當場把電話給掛了。然後在第一時間內,撥了一個在徵信社朋友的手機,向他要一份有關歐楚琳的一切資料。
十分鐘後,那名朋友傳真給他,其中令沈彥廷感到欣喜的是,歐楚琳竟是「沈氏集團」的一名職員,讓他有種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感受。當下,沈彥廷二話不說,立即乘著專屬電梯,來到職員室。然而他一踏入職員室,所見到的情景更是讓他為之氣憤。
一些職員尖酸刻薄的以言語諷刺歐楚琳,並且攻擊著她最不願讓人窺知的秘密,而被團團圍住的她,就像個受盡欺凌的小媳婦般,楚楚可憐地畏縮在一旁。這樣,他的心也跟著湧來莫名感受,酸酸楚楚的,弄得他一點也不好受。直至這一刻,他才看清她耳後的秘密帶給了她多大的自卑感與壓力。
沈彥廷承認會有這樣的結果,是因他的疏忽所造成的,可是他卻不覺得這是個錯誤,甚至一開始,他還有點幸災樂禍地猜測可能出現在她冷清臉上的反應,然而所有的幻想還沒來得及形成就已被戳破,顯現在他眼前的景象,只是令他體內的怒火燃燒得益加旺盛罷了。
一同來到他的辦公室裡,緊繃的氣氛更讓人透不過氣來,誰也沒開口,更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就這樣各懷心思的兀自陷入自己的思潮中。
兩人心裡都隱藏著一股蓄勢而發的怒氣,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發洩,所以當沈彥廷首先開口打破沉默,那股存於兩人之間的憤怒就這麼跟著爆發出來了。
「你沒事吧?」他問。
她怎可能會沒事?像他這樣一個天之驕子,是不能體會她心裡所受到的創傷。現今不論她有事沒事,都顯得太遲了些,不是嗎?沈彥廷的一番好意,聽在歐楚琳耳裡卻是百般刺耳,像是找到發洩的管道,一發不可收拾。
「我怎可能會沒事?在醫院裡時,你不只一次想揭發我的秘密,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個聾子,說不定再過數日,他們就會將我的過去一點不漏的全盤揭露,這下你滿意了吧,你滿意了吧!」歐楚琳激動地揮舞雙手,粉拳在他身上一次又一次地落下,儘管知道這樣的力道,對他而言是不痛不癢,但仍止不住心裡最深處的怨慰。
「你明知道,我沒那個意思!」他抓住她胡亂揮動的手,大聲吼道。她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污辱他?
「你若沒有,就不該讓這個消息走露;你若沒有,就該以你的能力封鎖新聞記者發佈這個消息;你若沒有,當初更不該把我扯入這整個事件中……你怎能說你沒有?任何一件事看來,都像是你刻意精心策劃,故意讓我捲入你們的感情風波中。你愛怎樣,是你的事,但我求你,不要把我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日子,毀之一旦。」她的口氣,由一開始的激動轉變成懇求,說著說著,一向不輕易落淚的她,眼眶裡早已盈滿淚水,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看了都忍不住為之心酸與不捨。
「你不是我,因此你永遠也不會瞭解我心裡的苦,背負在我身上的包袱,已夠沉重了,請你高抬貴手,別再替我增加無謂的麻煩與壓力,好嗎?我要的不過是一個平靜的生活環境,為何你們卻吝嗇到不願成全我這個小小的希望?」
會讓消息走漏,他承認這是他一時的疏忽,若他當時心思縝密些,現在也就不會發生這個天大的遺憾。不過說實在話,他也不希望旁人得知她困厄的生活狀況,若不是當時被她氣到由病房離開,照理說他是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給疏忽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