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岳靚
錯覺、錯覺!高煜軒暗怪自己,最近怎麼老愛胡思亂想。
「今天事情比較多。」他思慮著是不是該將她放下,讓她自己走去客房比較好。
「嗯。」她杏眼半睜,迷迷糊糊地點頭,一雙玉手環住了他脖子,在他的懷裡磨磨蹭蹭的,本能地尋找一個更舒服的位置,沒有半點想腳踏實地的意思。
高煜軒見狀,只好把氣一提,認命地擔任起活動轎夫一職。
「我……做了消夜。」她發出含糊不清的嬌聲軟語,活似在說夢話。
他不確定她的神智清醒與否,但想到她的手,就不得不多說她幾句了。「我知道你技術很好,但是不要再拿我家的菜刀修指甲了好嗎?我的心臟很脆弱的。」
他可不想在香噴噴的消夜裡,吃到可疑的東西!
「……」她沒有回應,像是已經睡死。
在柔軟的大床上放下她,確實地替她蓋好涼被,忽見幾絲凌亂的發在她白淨的額上作亂,令她睡得很不安穩,他順手幫她撥開。
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看著她,才發現她其實長得很漂亮!
細嫩的水膚白淨透亮,細緻的五官纖柔可愛,相信再過個幾年,當稚氣的嬌顏轉變得成熟嫵媚時,她必定會出落得更加明艷動人!
那時他幾歲?算算,也差不多快步入中年了吧!那……不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叔了!?他感歎地要退出房間,正要關上房門之際,她一雙柔荑突然在空氣中胡亂揮舞。
薄被、枕頭統統被她掃到地上不說,連原本平整的床巾也被弄得皺巴巴的,像醃過的梅乾菜。
他以為她作惡夢,回到了床邊,扣住了她纖細的肩頭,輕輕地搖晃了下,「小女生,醒醒……」
她星眸半睜,似醒非醒,驀地,她捧住了他的臉,將嬌嫩的唇印上他的——
有那麼一、兩秒的時間,他的腦子完全無法正常運作,後來,是眼皮底下那張清秀純真的小臉,讓他意識到一件事實——
他被強吻了!
他直覺地想開口喝止,香嫩的粉舌卻趁勢與他嬉戲,清甜的氣息糾纏在舌尖,感覺芬芳而醉人。
停不下來……幾乎是無法克制的,兩人間輕柔的吮吻轉為激烈,天然的女性體香像是最有效的催情劑,溫柔卻強勢地魅惑著他全副的感官,令他欲罷不能……
當!當!當!
客廳裡的掛鐘準時地響起了十二點的鐘聲。
清亮的鈴響,宛如一桶冷水當頭澆下,澆熄了他滿腔的慾火——
「噢……痛!」一個翻身,上一秒還沉醉於溫柔鄉里的男人,這一秒已經跌落在冷硬的地板上。
而凌亂的被褥上頭,雙眸緊閉的美少女,像是從來沒清醒過的樣子,她輕巧地翻了個身,繼續陷在沉沉的夢鄉。
不會吧?她居然還在睡!?那她剛剛是怎麼回事?發春夢嗎?
他回到床畔,檢視她的睡相,的確是睡得很熟。
他的心底有股說不上來的——失望。
剛剛她緊緊地擁住他的時候,他真的以為、以為她……
觸及到心裡真實的想望,他不禁自嘲:高煜軒,別想太多,對方只是個小女孩而已,她可能把你當朋友、當哥哥,甚至是當成父執輩的人,但是絕對不會想把你當情人的……別忘了人家可是喊你「大叔」的!請多自重呀!
深吁出一口氣,稍稍平和自己的不穩情緒後,他替她重新將薄被蓋好,帶著複雜的心情退出房間,不忘順手將門輕輕地帶上。
喀的一聲,佑大的空間回復原本的安靜。
幽暗的光線下,理當陷入熟睡的美人兒,卻微笑地睜開一雙燦亮的美眸——
第五章
這晚,窗外的雨勢滂沱,展可柔默默地走進屋裡時,高煜軒正在收看晚間新聞,見她沒被雨淋濕,所以只簡單地打了聲招呼,專注的視線又重新移回螢幕,也因此錯過她鬱悶的神色。
她在沙發上坐下,接著從玻璃桌面底下取出了一盒面紙,撕開上頭的紙片,試抽了幾張,覺得很順後,便將它擱置在桌上。
然後她進了廚房,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備用,跟著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展可柔怪異的行為,終於引起了高煜軒的注意。
他不禁好奇地瞅著她,想知道她到底想要幹什麼。
她細心地從頭檢視了一遍所有事先準備好的物品後,開始——
哇哇大哭!
小臉上迅速佈滿了淚痕,時間只花了短短的五秒鐘。
事情發生得有些莫名其妙,更精確一點來說,是他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展可柔兩手各牢握著一疊面紙,在淚痕斑斑的小臉、秀挺的俏鼻上擦擦擤擤,清亮的哭聲與窗外的雨勢正好互相輝映,兩股巨大的噪音達到一種奇怪的平衡,幾乎掩蓋了所有其他物體所發出的微弱聲響,例如——
電視,根本聽不見。
高煜軒理所當然地切斷了電源。
十來坪大的空間,少了電視機的聲音,小人兒的哭音顯得更加了亮。
「哇——」
吵死了!
「你要哭我不反對,但是你至少得告訴我,你到底在哭什麼?」他壓抑著搗住雙耳的衝動,捺著性子提問。
「邵風哥他……他要結婚了啦……」她說得好淒涼。
「邵風?」高煜軒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他搜尋著模糊的記憶,問道:「就是那個你曾經暗戀過的人?」
「對啦!」嗚咽。
「喔。」她給的答案,莫名地令他感到不爽。
對話結束。
超級惡劣的情緒,讓他一反常態地,不想也不願道出任何安慰或是鼓勵的話,哪怕只是一字一句。
笑話!她失戀又不是他害的,有什麼道理他得安慰她?
拿起桌上的晚報,他若無其事地翹起二郎腿,抖開報紙,繼續關心國家大事。
很快地,他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新聞標題上,「特意」遺忘了身旁還坐著一個正在痛哭的淚人兒。
「嗚、嗚、嗚……」她分神偷瞄了他一眼,感覺他似乎沒有要安慰她的意思。
「嗚、嗚、嗚……」她哭得更用力了。
半晌,他終於有了動作,展可柔的一顆心吊得老高,眼角的餘光瞥得更勤快了。
他抖了抖報紙,很從容地從社會版翻到了體育版。
展可柔至此終於確定,他的確沒半點兒想安慰她的意思。
猛烈的肝火上升,她想也不想地往前一撈,那疊礙眼的紙張立刻手到擒來。
發現報紙被搶走了,他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懶懶地道:「櫃子裡還有面紙。」
「誰管你櫃子裡還有沒有面紙?」反射性地吼出聲之後,她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不禁又羞又氣地道:「我才不會飢不擇食到去搶你的報紙來當面紙用。」
「飢不擇食」用在這裡感覺好像怪怪的……哎呀!不管它了,反正發火的人最大,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你搶它幹嘛呢?」還粗魯地揉成了一團,這數他怎麼看?
「我高興!」她挑釁地仰高小臉,率性地將皺巴巴的紙球丟向角落,指著嫩頰上清晰可見的淚痕,控訴道:「我在哭、我在哭耶!你難道不能有一點表示嗎?」
「難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幫忙合音嗎?」他一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模樣,非常欠扁。
「哪個人在哭的時候還會要求合音呀?」展可柔吼了出來。
又不是在參加比賽。
「那你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捧面紙盒嗎?」他惡質地問道。
「你就正正經經地安慰我兩句會死嗎?」她的要求很過分嗎?
沒見過有人像他這麼「白目」。
「好吧!」他勉為其難地道:「既然你都開口了,我還不照辦,就太不夠意思了!」
「嗯。」她等著。
「你聽好了!」他清嗓,「正所謂這個,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所以請節哀順變,相信你的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他還意思意思地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勵。不過他那口吻光聽就覺得很沒誠意。
「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地在安慰我!」她哇啦啦地抗議。
小嘴一癟,泛紅的眼眶再度逼出委屈的淚水。
又要哭了。這年頭的小孩真難伺候。
不過抱怨歸抱怨,看見她纖細的肩頭微微地顫動著,他還是心軟,忍不住伸長了健臂輕輕地擁住了她。
「不要哭了。」他幾不可聞地吁了口氣。
他也不曉得自己今天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線,竟然「變態」到去跟一個失戀的小女生使性子。真是自作自受。
「還不都是你的錯!」她輕捶了他的肩頭幾下,然後習慣性地在他的懷裡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面對這莫須有的指責,高煜軒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你說的都對,好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他學乖了。
「本來就是,如果打從一開始,你就認分地好好安慰我,不就沒事了。」她怨責地道。
「你本末倒置了吧?」他啐道。「要不是那位『邵風哥』害得你失戀,你用得著我安慰嗎?」他揣摩著她的神態,嬌滴滴地叫著「邵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