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湛露
朝廷之上立刻走了個乾乾淨淨,令狐笑揚起臉看他,「陛下有什麼要緊事和微臣說嗎?」
「這話應該是朕反問卿才對啊。」聖慕齡咬著牙,「卿看起來很疲倦,一夜都沒有睡好?居然今天還能準時上朝。」
「為君為國,這是臣分內的事情。」
他淡冷的回答一下子激怒了聖皇,「你要是存心和朕過不去,就明說!這個聖朝明裡暗裡都是你的,為什麼連朕的後宮你都要插一腳,給朕戴綠帽子?」
令狐笑看著他發怒欲狂的神情,緩緩問道;「陛下是在乎自己的名譽,還是在乎櫻妃?陛下狎男寵於後宮的事情,朝中幾人不知?而櫻妃纏綿病珣N近一個月,陛下可曾去看過她?」
「那是朕與她夫妻之間的事情,與你何干?」聖慕齡冷笑道;「你喜歡她,是嗎?我就知道,你看上了那女的,所以朕才要娶她!朕娶她,不完全是為了要打擊你高傲的心,更是要她也斷了對你的念頭!朕得不到的人,她一個小小的民女憑什麼得到?」
令狐笑直視著他張狂的面容,淡然笑道;「陛下不覺得自己好像還是一個小孩子嗎?什麼東西都一定要最好的,一定要爭到手,如果得不到,就不許別人得到。這實在不是身為人君的典範。」
「哼,朕從來不是什麼人君,在你們這些人的心目中,朕只是一個傀儡!」
「是人君,還是傀儡,都是陛下您的選擇。」他森然道;「陛下埋怨任何人都沒有用。百年來,聖朝任何皇位繼承者都性格柔懦,貪好喜樂,豢養男寵。我令狐家一直是輔佐帝王,別無二心,陛下之所以成為今日之陛下,怨不得別人!」
聖慕齡大震,有點頹然,又陡然梗著脖子,「好,那朕也自己做主一回!這個女人,朕不要了,但你也別想要!來人啊!」他高喊一聲,從殿門外湧入眾多的鐵甲士兵,他冷笑著大聲說;「請丞相大人暫時留在這裡,不得出殿門一步!丞相大人要是離開了一步,朕就殺你們一人!」
他倏然衝下高台,直奔聖櫻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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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非命剛剛起身。鏡子裡的她看起來蒼白憔悴,已經沒有任何的光彩可言。她淡淡一笑——如果早知道昨天被令狐笑看到的是自己這副醜臉,也許她不會讓他有機會見她。
掃去妝台的灰塵,她剛剛拿起梳子,聖皇已經氣勢洶洶地衝進來,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問道;「昨天晚上你們都幹了些什麼?」
她眨眨眼,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被「揭發」,但她回答得很坦率,「陛下是問昨天丞相和臣妾在做什麼嗎?沒有什麼特別的,丞相來看望臣妾,帶來了太醫,還逼迫臣妾喝了藥。」
「逼你喝藥?」他緊盯著她的眼睛,「是他逼的,還是你心甘情願的?他對你果然是很關心啊。你不是一直把他當死敵嗎?為什麼他會對你這麼好?」
賀非命挑動唇角,「丞相大人向來喜歡把對手玩弄於股掌之間,難道陛下不記得了?」
「他也會把你玩弄於股掌之間嗎?」聖慕齡連連冷笑,「他已經把你捧在掌心中了吧?」
他捏緊她的肩膀,眼中噴出的火幾乎可以殺人。
「說!你用的什麼辦法蠱惑他?讓他對你另眼相看?這件事,從頭至尾是不是都是你們的陰謀?你們合計好了用這種方法來侮辱朕!」
「陛下已經有了令狐舞人,難道還不夠嗎?」賀非命輕歎口氣,「為什麼陛下一定要本來並不屬於你的東西?」
「你和他同聲同氣!你們才是一夥的!」聖慕齡高高揚起手,朝著她的臉想打下去,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回頭一看,竟然是令狐舞人站在身側。
「舞人,拔你的劍!殺了她!朕不要留著她了!」他又急又喜地說。
令狐舞人動也不動。
聖慕齡急道;「舞人!你不聽朕的話了嗎?」
他靜靜地說;「她是七哥要保的人,我不能殺她。」
「是你那個七哥和你親,還是朕和你親?」聖慕齡的右手快如閃電,從他的腰間將長劍猛地抽出,轉身斜劈下來。
令狐舞人長臂一伸,將他腰帶抓住,硬生生將他拉開,但是他的劍鋒已經掃過賀非命的脖子,劍鋒銳利,將她的皮膚劃開,一串血珠驟然滾落。
賀非命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刺痛,但她只是用手掌摸了摸傷口處流出的鮮血,面無表情地說……「這就是我非要參與宮廷鬥爭的結果。非命非命,無非是讓自己送命。」
門外有人影閃入,一隻熟悉的大手蓋住她的傷口,緊接著是布帛撕裂的聲音,她的脖頸被人纏上了一截白布。
「舞人,拉陛下出去!叫太醫!」
令狐笑的聲音響起,賀非命看著令狐舞人將還在盛怒的聖皇強行拖走,聖皇還意圖掙扎地衝過來,令狐舞人在他的背後一點,聖皇就頹然倒在他懷裡。
「你來遲了。」她平靜地轉動眼睛,看著身邊這位袖口殘破,衣擺上還有些灰塵的男子。「和人動手了?」
他也淡淡地回答,「陛下的貼身禁軍,要脫離他們費了點手腳。」
「哦?原來這宮中也不是人人都聽你的話。」她嫣然一笑,「總算在我臨死之前,也親眼看到一次你衣冠不整的狼狽樣子。比起你平日那種完美無缺的風儀,現在的你,更像個人了。」
「誰說你要死?」他的寒眸凝固在她的臉上,按著她傷口處的手掌似有意地用力按了一下。「誰同意你死?」
「陛下同意了。」她望著他,「你再強,能強過陛下嗎?」
「你想讓我們君臣為了你失和?」他瞇起眼。
「不敢。」她笑笑,「我是什麼人?沒有傾城傾國的美貌,也沒有絕代風華。今天早上,我連鏡子裡的自己都不敢看,醜陋如斯的我,可沒有任何自信能挑動你們君臣失和。」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許久之後,說出一句,「不要小看你自己。」
「嗯?」她挑起眉梢,淡淡一笑,「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不懂?」他哼了一聲,又站起身,「在這裡等我,我去和陛下談。」
「談什麼?」她想叫住他,但是他並未停步。
賀非命轉過身,身後依舊是那面銅鏡,只是鏡子裡的女人,雖然憔悴,眼中卻是不可抑制的異彩,如四散的流光,美艷不可方物。
該是結束一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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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皇雖然已經清醒,但是餘怒未消。
「誰把丞相放出來的?」他站在殿中,大聲斥責,「朕說過,誰要是放丞相出門一步,就要死一人!」
「陛下就算是殺光了聖朝的人,微臣還是要離開這間大殿。」令狐笑出現在殿門口。「殺人,是留不住人心的。」
「不殺呢?不殺難道就可以留住人心了嗎?」聖慕齡袍袖一揮,喝道;「都給我退下!」
殿內依然只剩下他們兩人,就同剛才一樣。
聖慕齡喘著氣,冷笑道;「到底是兄弟連心,本以為舞人早已對朕唯命是從,關鍵時刻,他居然會不讓朕殺那女人,只因為他認定那女人是你的人。」
「舞人的心並未背叛陛下,但是是非曲直總要弄個明白。」令狐笑說;「當初是陛下要召她入宮,風風光光的冊封大典之後,不過一個多月,陛下就要殺她,傳出去,以後誰還敢嫁入皇家?」
「朕從來都不希罕那些女人!朕要的只是你的心,你這個人!」
他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是面無表情,「微臣很感念陛下的知遇之恩,但是微巨不得不再次說明,微臣只是陛下的臣子,而不是陛下的情人。」
「夠了!這樣的話朕已經聽厭了!聽膩了!」
令狐笑淡淡回答,「這樣的話,微臣也講厭了,講膩了。」
聖慕齡衝下來,緊緊捏住他的雙臂,「你明明知道朕,知道我和舞人混在一起是為了你,娶那個女人,是為了你,這朝廷之上,以前我對你所言所講無不應允,都是為了討好你!為何你的心像塊冰?就是砸不開,化不掉!」
「陛下和舞人在一起並不完全是因為他像我,而是因為舞人與陛下的確命中有情有緣;陛下娶賀非命,雖然是為了和微臣鬥氣,但也是帝王后宮穩固之道,可以告慰先祖;陛下在朝廷之上對微臣所言所講的應允,不是為了討好微臣,而是為了聖朝的大業。這些事情,陛下請不要都掛一個看似冠冕堂皇,其實荒唐可笑的贅名放在前面,強說與微臣有關。」
「好,這一切你都要否定掉。那你坦白告訴我,那個女人,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麼?」
令狐笑沉吟片刻,「她是微臣這一生都難尋的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