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湛露
或許這種激怒他,讓他變成另一個人的期待心情,有時候甚至會高過了為賀氏家族討還公道的復仇之心。
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算到這一年是令狐笑的氣場鴻運最弱的時候,也是她下手反擊的最佳時機。
主動找上門去,亮明身份,雖然是招險棋,但是卦象上說她險中求勝,可以一搏。
最終她算是贏了吧?或許也應該說是令狐笑沒有讓她失望。
他總算很「大度」地接受了她的挑戰。其實她更想知道令狐笑的同意,到底是因為自己那番寂寞之詞打動了他,還是因為他的確是日子過得太無聊,無聊到讓她這個無名之輩都可以騷擾一下的地步?
不過,她保證並堅信,他這次的選擇也絕對不會讓他失望的。
第四章
秋日短,冬日長,是聖朝的氣候特點。初秋不過十餘日,樹上的葉子就已經落了七、八成。
賀非命在手上呵了一口暖氣,立刻就化出白霧,她笑著將那團白霧一掌打散,耳畔聽到宇文柔的聲音,「小賀,你怎麼還在這裡?馬車都等你半天了。」
「剛剛找不到耳環,而且這麼早就去,聖皇會到嗎?」
「做臣子的當然是要在聖皇駕到之前先到,哪有讓陛下等臣子的道理?」已經是盛裝打扮的宇文柔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這一次真的是好運氣,你不知道哦,這一年一度的餞花神可不是普通的貴族女兒可以去的。每年最多只有十人可以參加,我想了好幾年,我爹雖然拚命為我爭取,但是陛下一直沒有同意,這次他不但主動讓我參加,還讓我帶上你,看來是那次在聖湖上你給他的印象深刻吧?」
賀非命笑了笑,「令狐笑是不是也會到場。」
「當然,他身為丞相會代替天子親自為所有客人斟酒一輪,這也是難得的殊榮呢!」
「的確是殊榮。」她想像不出讓令狐笑為她斟酒時的表情會是什麼樣的,他那樣傲氣十足、眼高於頂的人,不會因為眼睛太向上看而把酒灑到外面去吧?
情不自禁地,她笑出聲。
「你笑什麼?」宇文柔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很有趣,最近似乎很少聽到你爹說令狐笑的事情,難道他對你們宇文家已經放任不管了嗎?」
「誰知道呢?」
說起最近的事還真是一樁接一樁。
送走蘇青和之後,宇文化成又按照賀非命算出的卦象上表聖皇,為還在獄中關押的黑羽一族等人求情。
這黑羽族人是受前幾年黑羽與聖朝之戰牽連,被令狐笑下令捉拿的,雖然後來黑羽撤軍,但是這些人始終沒有釋放。當然聖朝內也不會有人敢為其求情。
這一次的請求出奇地順利,令狐笑居然親口說;「兩國既然漸趨和平,釋放他們也是應該的。」
黑羽族人為此非常感激宇文一家,還特意登門道謝。
這一次令狐笑那裡卻全無動靜。
然後,宇文家的一位老人過世,令狐笑居然親自前來祭奠,態度和藹可親到讓宇文化成都不敢領受的地步。
再過來,就是聖皇突然下旨召請宇文柔參加一年一度的宮內餞花神會,這個讓貴族女孩兒們都羨艷的機會,除了落在宇文柔的頭上之外,還意外地落在她這個平民百姓的頭上。
其實,說意外,也不能算是意外吧?畢竟宮內宮外大小之事都需經過令狐笑的許可,包括這份參會的名單,也必定是他親自審核過的。
他讓她入宮是為什麼?總不是要與她探討一番最近的「作戰」計畫吧?
如今她已經寄住在宇文家,衣食住行都由宇文家準備,宇文化成因為她過人的神算本事對她非常禮敬,出入都讓家人尊稱她為「賀小姐」。
在令狐笑眼申,她是個徹徹底底的敵人了。有句古話是怎麼說的來著?敵人相見,應該是「分外眼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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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笑不是兔子,當然不會眼紅。他面對賀非命的態度不僅沒有任何的怒氣,而且還露出難得的微笑,親自引領她到席位上去。
「賀姑娘,好久不見了,最近氣色不錯,看來宇文府的確是個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他的前半句話聲音朗朗,後面的幾個字卻輕得只有彼此才能聽清。
賀非命回以一笑,「這還要多謝丞相大人給民女這個機會。」
座位就在眼前,兩人心照不宣,各自一禮又分開了。
宇文柔在一旁探過頭說;「看起來令狐笑對你的態度還好,不像上一次那樣惡狠狠的。」
她笑而無語。雖然宇文柔也為她爹做了不少事,但並無太多心計,更不懂得識人辨人,像令狐笑這樣的對手,不笑尚且可怕,若是微笑對你,必然背後藏著一把殺人的刀。
聖皇姍姍來遲,看了眼宇文柔這邊,笑著說;「小柔是第一次來,怎麼坐得那麼遠?到朕跟前來坐。」
他的特意點名讓全場的注目焦點立刻轉移到她這一桌,有太監過來搬動桌子,宇文柔當然是樂到不行,正要往聖皇身邊定,一回頭看到本來和她同席的賀非命卻還站在原地,便拉她,「小賀,你怎麼不走?」
「你過去吧,聖皇駕前不是我這樣的民女可以隨便坐的。」
大概看出兩人的爭執,他又說道;「賀姑娘請一起過來,朕還有事請教你。」
這下子賀非命也名正言順地坐到了首席。在她左手邊的那一桌就是令狐笑,兩人相距不過一尺的距離。
聖皇看起來很開心,和宇文柔立刻閒話家常起來,宇文柔第一次參加餞花神會就得到眷顧,自然極力表現,而賀非命很少開口,因此顯得有些被冷落了似的。
令狐笑的身子向她微微偏了偏,「你以為施恩於黑羽人,就可以讓他們為宇文家所用嗎?」
他突然開口,因為距離太近,暖熱的男子氣息一下子撲到她臉上。她怔了怔,沒想到他會在聖皇眼皮底下討論這件事,隨即接話道;「起碼黑羽人知恩圖報,生性耿直,不會被壞人利用。」
他的眼角閃爍著詭譎的光芒,「所以你讓宇文化成上表,派他們去聖朝和玉陽的邊界鎮守?」
「距離聖朝遠一點,總會讓他們安全一些。他們在獄中受你欺壓好幾年,也該喘喘氣了。」
「是嗎?」他的眸子閃爍,似在冷笑,「你以為本相不知道你心中的盤算?黑羽人向來地薄少種,黑羽龍盈要想讓黑羽國一統四海,就必須有糧草作為堅強的後盾。讓黑羽人到玉陽邊界去學種稻穀,這種一箭雙鵰的計謀倒也有幾分巧妙。」
她的心一顫,臉上還在微笑,「那丞相大人想怎樣呢?我記得陛下已經准奏,而黑羽眾人昨天就動身赴任了。」
「你想說覆水難收?但是覆水為何會成為覆水,你可曾想過?」他冷幽幽地笑道;「因為本相覺得沒有價值的棋子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也無意收回。」
賀非命的明眸凝在他的黑瞳上,淡笑地說;「那今日丞相和我說這些事,是為了炫耀您的運籌帷幄,還是想羞辱我的棋差一招?」
「本相是想說,你這個對手還有些意思,本相有意思陪你多玩些時日。」
「感謝丞相的抬愛。」
他們兩個人在這裡竊竊私語,旁人不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看他們坐得如此親密,都不免紛紛臆測這個出身來歷都略顯神秘的女子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可以讓聖皇和令狐笑都如此另眼相看?
聖慕齡早就在暗中留意兩個人的舉動,此時開口道;「聽說賀姑娘住到宇文家去了?住得慣嗎?」
賀非命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謝陛下關心,民女在宇文家多受照顧,已經是受寵若驚了。」
「都說無功不受祿,宇文家如此肯定賀姑娘,一定是因為姑娘有過人之處。」他也似乎意有所指,「不過不知道賀姑娘若找到了更好的棲身之所,可願意搬動搬動?」
「更好的?」宇文柔先脫口問道;「陛下說哪裡?」
「比如……皇宮咯。」
幾個人同時一振,望向聖皇。
賀非命在怔過之後,苦笑道;「陛下是在和民女開玩笑吧?」
「君無——」
「陛下,」令狐笑截話道;「吉時已到,臣該為陛下及各位名媛斟酒了。」
「哦!」聖皇別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擺擺手。
令狐笑起身,從最遠處開始斟酒。每一位名媛參加這個餞花神會其實最根本的目的,都是為了見令狐笑一面,喝到由他親手側出的酒,所以每個人都是紅著俏臉地端著杯子,羞答答地偷看著他。
他從她們身前走過,每一杯酒都倒得很沉穩緩慢,但是除了倒酒之外,再也沒有多餘的表情或是多餘的話。
直到他來到賀非命的面前,看了她一眼之後,竟然轉身面向宇文柔,「宇文姑娘第一次來,本相多有照顧不周,請宇文姑娘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