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席維亞
「喲,你還算聰明嘛!賊人的心思都摸透啦!」
「聽說那奉旨承辦的御前侍衛統領反被賊人迷惑,若不是端木公子機敏,率領御林軍直搗賊窟,怕此案還無法了結呢!」
「就是說啊,那初天緯還到聖上面前想為醉月樓脫罪,早得端木公子通知的皇上已看破他的伎倆,將他押入天牢。」
「御前統領誰押得住啊?」
「就是說啊,幸虧初天緯總算還沒泯滅天良,見對手是自己手下,出手都留了三分,所有的御前侍衛全攻了上去,手腳哪施展得開?久戰之後就給拿下了,那場面,驚險得緊啊!」
「怎說得好像你親眼所見啊?」
「嘿嘿,我鄰居的舅媽的女婿的表妹的大叔公的二兒子在宮中當差,聽那晚與戰的御林軍說的……」
群眾中你:口我一語,討論的聲音嗡嗡作響,守在門前的官兵統領聽得煩了,抽出腰間大刀,凌空不住揮舞——
「去、去、去!閒雜人等別在這裡晃,再不走就當羅剎門同夥拿了!」
白森森的刀身在艷陽照射下映出懾人的光,群眾嚇得腳下踉蹌,全跑了開去。
然而不一會兒,看他收刀旋回門前,像潮去潮又來,人們又圍了上來,開始指點,議論紛紛。
罷啦!守好別讓裡頭的人溜了就成,不管這些死老百姓了!官兵統領翻了翻白眼,任由圍觀群眾說去。
他沒留意到,在對街的角落,有一名走方郎中及僕役佇立,相貌並無特別,但如炬的目光直視醉月樓。
「我要進去……」郎中眼裡滿是擔慮,眼眶已紅。
「沉著點,心急會壞事。」僕役在他肩頭一按。「晚上我們再探,別徒讓賊人抓著把柄。」
郎中長歎口氣,只能點頭。
留心醉月樓前官兵的動靜,兩人隱入陰影,退出了街道。
第九章
大門傳來重重的擊門聲,擷香聞聲連忙奔至廳前,見碧兒從廳外跑來。
「擷香姑娘,端木柏人又來了,」不等她問,碧兒已急急開口。「他說要見你,我不敢開門。」
聽聞那名字,她只覺滿腔的憤恨都沸騰起來。不行,為了大家,她要忍。
「帶了多少人來?」
「除了原先包圍外頭的官兵,他沒帶人,只自己一個人來。」碧兒搖頭。
自己一個人?擷香微微一怔。
端木柏人陰險,此來必有詐,但若不見,又會惹得橫生多少枝節?腦中響起初天緯那日離去前的叮嚀,她閉上了眼,心頭為難。
他要守護她,但她亦須守護大家!
再睜開,水眸已一片澄淨。「讓他進來。」
「不成啊……」碧兒慌得直跺腳,怎麼放擷香姑娘一個人去面對那惡煞呢?
「放心,他若要強行拿人,早在那天就動手了。」擷香安撫她。「快去開門。」
「可是……」
見她猶豫,擷香只好板臉喝道:「要我自己去開嗎?」
碧兒無法,只好奔出廳外開門。
站在廳中,見身著錦衣長袍的他優雅走進,擷香冷著臉,看向怯怯跟在他身後走進的碧兒。「碧兒,下去,叫大家不准出來。」
碧兒看了看那欣長的背影,又看看擷香,泫然欲泣的小臉彷徨不決。
「碧兒!」擷香又喊,她才一咬唇退了下去。
「才幾日不見,擷香姑娘的氣勢不可同日而語,直可和嬤嬤比擬了。」端木柏人冷笑,逕自走至錦椅入座。
「有什麼事就直說,別拐彎抹角,我不想看你那張臉太久。」握住氣得發抖的手,擷香冷聲說道。
他竟還敢跟她提嬤嬤!若不是顧及樓裡的姑娘,她早已撲上去和他拚命!
「可惜啊,難如美人願了。」端木柏人愉悅地笑了。「我來這兒,是為了納你為妾,這張你所厭惡的臉,將會看一輩子了。」
「我寧願死!」想也不想,擷香立刻開口。
像是早料到她的反應,端木柏人沒有動怒,只是笑得更加歡愉。
「擷香姑娘視死如歸,就不知醉月樓裡上下的姑娘是否也是如此了。」
「你!」擷香怒極,揚手想打掉他那令人作嘔的笑,他完全沒有閃躲,噙笑的眼直勾勾地看著她。
望進他眼中的深沉,她的手頹然放下。她敵不過他……
「迎娶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端木公子不怕惹人非議嗎?」她不懂,為何他會如此執著於她,她和他甚至稱下上正式照面過。
「只要我想做的、我想要的,沒人阻得了,沒有人。」端木柏人放緩了音,語意讓人冷寒,又突然一笑。「忘了說,你們冀望的初護衛不會來了。」
「你對他做了什麼?」臉瞬間煞白,擷香急喊。
「只是在皇上面前點撥幾句,沒做什麼。」端木柏人聳肩,彷彿只是拂去衣上灰塵般無關緊要。
那初天緯竟收集了齊全證據,證明毒害娥貴妃娘家的禍首另有他人,還妄想覲呈皇上為醉月樓洗脫罪名。可惜,再如何忠心護君也禁不起人言撩撥,他深諳其理,且運用自如。端木柏人揚起嘴角。
「全看你決定怎麼做了。」他笑睨她一眼。
她不知道,連位居高宮的他,竟也身陷險境。她不該讓他去的!懊悔擔慮揪緊了心,擷香深吸口氣,緩緩開口:「為何執意要我?」
「我不要你。」眼中閃過陰冷,端木柏人低道。「但我不容許有我得不到的東西。」
擷香狠狠一震,抬頭看進他的眼,在他眼中,她看不到任何感情及慾望,只有佈局收網的得意快感強烈閃動。
竟有這種人,只因心有不甘,心狠毀了無數人的天地?!她無奈閉眼,情勢已被他緊緊在掌控,她們都是任人擺佈的棋子,逃不了了。
再次開口,語音裡儘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木然。「只要我答應,你就放了醉月樓,放了他?」
見她軟化,端木柏人詭譎笑了。「別妄想尋死,相信我,即使我放手了這次,要再翻案,是很容易的事。」
他沒說錯,端木柏人不是她應付得了的,連她設想的絕路都已看透。擷香淒惻一笑。「我會用盡我的一生,去換取您的滿意,可以嗎?」
「很好。」端木柏人起身。「明日正午,我會派大紅花轎迎你風光過門。」
見他身形飄逸出了廳,擷香挺直著背,不曾或動。
許久許久,淚,才緩緩滑下。
陰暗的地牢裡,潮濕隱晦的氣息撲鼻,火把焰舌不住搖晃,搖晃出死亡的陰影徘徊流連。
在地牢最深處,高大身形被層層鐵鏈緊緊捆綁,束起的發已散亂,披瀉在髒污破損的衣袍上。
「把他叫醒。」極不相稱的優雅語調在森冷的地牢裡響起。
初天緯抬頭怒瞪來人,對方尚未開口,他已從對方不曾費心隱藏的俏息足音辨出來人。
守衛正要拿水潑,突然接觸到那如炬的目光,兩腿嚇得直發顫。
「都下去。」端木柏人手一揮,守衛立即噤聲,退出地牢。
「你來做什麼?」上身一動,收緊的煉條立即在手腕勒出又一道紅痕,初天緯恍若未覺,氣勢仍不住向外燎燒。
「早說了聖上面前見,誰教你遲了一步。」他的狼狽,讓端木柏人開心地笑了。「證據又如何?鬥不過我的。」
初天緯沈怒不語,他不怕自己受苦,他只怕被困在牢中無法幫她。
「別擔心,醉月樓沒事。」明知他心頭弱點,端木柏人偏往那傷口戳。「來這,是邀初護衛明兒個來舍下喝個喜酒。」
喜酒?初天緯臉色一變,他怒喝咆哮:「你想幹什麼o。」
見他臉上的表情,端木柏人笑得更加燦爛。「納妾罷了,都忘了初護衛沒法子與宴。可惜啊!」
初天緯皆目咬牙,狠狠瞪視他。端木柏人不是愛她才娶她,他是想讓她受盡折磨!緊抓住鐵鏈的巨掌因用力過猛而微微顫抖,不顧煉條緊收生疼。
「放了她!」
端木柏人沒有回答,只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仰首大笑,邁步離去。
「端木柏人!不准碰她!否則我連死都要將你挫骨揚灰,端木柏人!」
鐵鏈擊牆的強烈聲響及撕裂怒吼,一聲又一聲,迴盪森冷黑暗的地牢甬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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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微弱的燭火搖晃,映著坐在榻沿的人,在牆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贏弱身影。
擷香靜坐著,空洞的視線落向不知何處的遠方。
品頤走了,嬤嬤走了,她才發覺,這醉月樓有多大,大到她幾乎無法想像,當初單憑她們三人,是怎麼建立起這番局面的。
想過要堅強,完成嬤嬤守護姑娘們的心願,卻發現自己言輕力微,除了緊閉樓門,被敵人守得滴水不漏,再無他法。
原來自己還是有用的,用她的一生,可以換取這麼多人的逃出生天,值得了,即使不能再見他,只要能換他無恙,值得了……
黑影一晃,有人遮掩了燭光。
是他嗎?他逃出了?擷香驚喜抬頭,卻在看清來人,失望漫然而生,隨即又被欣喜和擔慮滿滿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