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席維亞
擷香先是一愣,意會到他的問題,櫻紅迅速暈染了頰。
「我心甘情願……」將臉埋進他的臂彎,輕喃的語音比小貓叫還細小。
他當初怎麼狠得下心鄙夷她?怎麼看不出那隱於嬌媚偽裝下的真實?將她擁進懷中,初天緯放任自己沉溺在她的軟馥馨香。
良久,他才低低開口;「你說的姑娘,叫什麼名字?」
難忍的水霧泛上了眼,她努力不讓淚水滑落。已經好久好久,久到她幾乎都忘了那曾被爹娘寵溺呼喚的名……
「水淨……」她閉眼低喃,純樸的舊有生活,恍若隔世。
「水淨、水淨……」他不住低喚,每喚一聲,就在她肩上輕輕烙下一吻,像是要將這名字深鐫心坎般低喚。
她以為此生此世,再沒人會喚她這個名……淚,再也止不住地無聲滑落,她緊緊攀住他的臂,心中滿是欣喜和激動。
他的胸膛如此溫暖,在他的臂膀守護下,天地彷彿就這麼大,所有的風雨都好似消散了一般。聽著他的呼息在耳畔迴盪,沉醉在這穩恆甜蜜的靜謐中。
一低頭,見他的手臂被她的淚染了一層水氣,她啞然低笑,吸了吸鼻子,用手去抹,卻反被她抹出一條黑褐的痕跡。
糟!都忘了她臉上塗了粉!什麼柔情蜜意霎時間全散了,她將衣物緊擁胸前跳下榻直衝鏡台前,動作快得讓他連抓都抓不住。
「天!」鏡中那張臉讓她發出驚喊,嬤嬤細細塗上的粉不堪淚水侵蝕及親密撫觸,簡直就像是木窗欞格映上了她的臉。
醜死了!她四處張望找著水盆,卻聞榻上的他傳來溫醇如酒的愉悅笑聲。
「這種臉你居然……居然……」還有性致!後續的話說什麼也出不了口,擷香羞惱地瞪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臉也是一樣的慘不忍睹。
忙著感受他的疼愛,她也沒留意到……忍不住揚起笑意,擷香輕咬下唇,含嗔睨了他一眼。「還不快來幫我?我趕著拿藥回去!」
緊緊一眼,卻讓他心旌搖動。初天緯起身握住她的手,將她圈入懷中。
「你先幫我滅火……」他低嗄道,俯首吻住嬌艷的唇瓣。
嬤嬤會擔心……反駁的話,全被他的熱吻給吞噬了,她閉上了眼,沉迷地任由他用霸道的溫柔將她包圍。
來的時候沒發現,直至他喚來小婢取來女子衣物讓她換上,擷香才發覺,這裡不是他住的客棧。
「爺,大小姐和姑爺昨天到了。」小婢臨去前通報。
她看到他神色瞬間變得有些冷,他沒有多說,只是握著她的手,帶她離開。
這裡是什麼地方?大小姐又是誰?看著他的背影,她吃力跟著他寬大的步伐,腦中滿是疑問。
發現自己走得太快,初天緯停下腳步。她第一次來到他的領域,不該讓大姐和姐夫的消息影響了他。
「知道這是哪裡嗎?」見她搖頭,初天緯輕笑,倚著欄杆,將她拉入懷裡。「這是我家,除了家人,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有座宅第。」
「為什麼要住客棧?」她不懂。
「任務在身時我不會回府。」初天緯輕撫她的指尖,和她十指緊扣,著迷地看著他的大掌將她的柔荑完全包覆。「這裡是我的天地,我要我的家人能在這裡過得安穩。」
家人?這陌生的名詞,瞬間讓她的心變得好沉好沉。擷香心一慌,立即就要站起。「我要走了。」
「這棟府第是我的,只有我的妻兒會住在這裡。」察覺她的迴避,初天緯長臂一圈,不讓她逃離。「房子很大,我想要很多的孩子,男孩我就陪他們練武,女孩我要連你一起疼,不讓你們受苦,我要你們快樂幸福……」
溫醇的語調敘述著美麗的畫面,她彷彿可以看到一大一小在院中練武,嬌俏的小女娃在一旁快樂地撲蝶笑鬧,而在涼亭中笑看一切的,不是她……
身體裡的血液像瞬間被抽離,指尖變得冰冷,美麗的畫面幻化為猛獸啃噬她的心,在他編織的未來裡,她看不見自己!
「我……我藥包忘了拿……」掙開他的懷抱,她低頭要往來時路走去,被他一把拉住。
「我去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放手離開。
擷香不敢拾眼看向四周,怕一看,會看到他所說的未來,提醒她不該癡心妄想。
「你是誰?」陌生的聲音在身後揚起。
擷香回頭,看到一名中年男子站在身後,在看到她的臉時,原本黯淡無神的眼倏地變得晶亮!
「擷香姑娘?」他驚喜地喊。
那眼神她見慣了,是樓裡每個恩客色慾橫流的眼!
「你在叫誰?我不認得。」她退了一步,警戒地和他拉出距離。
「別裝了。」中年男子先是一愣,而後笑了,笑得猥瑣不已。「不在妓院,就要裝黃花大閨女嗎?你在擷香日的風騷勁,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她記得他,去年年末擷了香的外地縣令陳平!他怎麼會在這裡?擷香轉身想走,卻被他攔下。
「沒有付入場金就不想理人了?沒關係,我這有!」陳平從懷中掏出銀票就往她手裡塞,見她縮手,更是用力攫住。「那一晚的滋味真個銷魂,讓我回味無窮啊
「放手!」那淫穢的語調和碰觸讓她不由自主全身起了寒顫,擷香用力抽手,銀票散了一地,他卻鉗得更緊。
難得有這機會,陳平哪裡肯放?後來連去幾次,都沒辦法擷香,色慾熏心的他完全忘了人在何處。
「欲拒還迎這套我懂,要多少銀兩我都給,來,讓我想死了……」他興奮不已,攔腰抱住她,直接就朝身後廂房拖去。
擷香臉色煞白,手腳亂竄拚命掙扎。「放開我!住手!」
「這股辣味,我喜歡!」陳平賊笑,忍不住就朝她頰上親去。
她死也不讓他在這裡碰她!擷香低頭避開,右肘一揮,重重撞上他的鼻樑。
「啊——」陳平一聲慘叫,手搗上鼻,看到掌中染了鮮血,怒火中燒,抓住她,打開廂房,用力推了進去,「你這婊子!敬酒不吃,就讓你嘗嘗什麼是被人白上·」
擷香重重撲跌在地,還來不及起身,陳平已欺身壓下,驚惶的淚水在眼中打轉,她咬牙忍住,拚了命在他身上又打又踹。
「你給我住手!你——」陳平怒吼。
「你們在幹什麼?!」女子尖銳的聲音凍住他的動作,陳平回頭,臉色頓時變得比雪還要白。
「沒……沒有……」陳平彈跳起身,退到三尺遠。「她走路跌倒,我進來看看。」
「你還在撒謊?我都聽到了!」女子抆腰怒道。「你上妓院我睜隻眼閉只眼也就算了,今天居然還把人給我帶回來?」
擷香掙扎起身,揪住凌亂的襟口。她想走,她不想初天緯撞見這難堪的局面,她甚至不敢去想眼前兩人和他是什麼關係!
瞥見她要閃身出房,女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甲狠狠掐入她的肉裡。
「走?沒那麼容易!」女子猙獰道。「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竟然還敢登堂入室上門勾引?有沒有廉恥啊?!」
她的手和她的話,毫不留情刺痛了她。擷香深吸口氣,眼神無畏地直視——
「質問之前,何不先問問為何男人要上妓院?有人拿刀逼他們嗎?有人用武力迫他們嗎?散盡銀兩買來春宵的男人廉恥又何在?不是他們,會有那麼多的女子被推入火坑嗎?!」
她分明是在暗喻她留不住丈夫的心!女子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右掌重重朝她頰上揮去,擷香來不及閃躲,「啪」的一聲,雪白的嫩頰多了五道指印,清晰可見。
熱辣的頰感覺不到痛,只有心,深深感到悲哀。同為女人,明明眼前所見,她卻不怪自己丈夫尋花問柳,只是譴責她狐媚勾引,這就是世人的眼光!
迎向那像是要當場將她拆吃入腹的狠毒目光,擷香的背脊挺得更直。
「只不過是個婊子,拿什麼喬?」那眼神讓女子更為光火,銳利的指甲直戳她的肩頭。「裝什麼清高?妓女就是妓女,銀兩擺在眼前,連爹娘姓啥名誰都忘記,我呸!一個千人騎、萬人睡的妓女,踏進這裡,沒的污了這塊地!」
「再怎麼髒,也比你的嘴乾淨。」擷香隱於袖下的拳發抖緊握,她何嘗不知?污穢不堪的她,走的是一條不歸路,永遠無法回頭,她可以侮辱她,卻不能誣蔑那些為了家人犧牲自己的可憐姑娘!
「你——」女子氣得揚起手,又要用力揮下,卻被突來的勁風一襲,往後踉蹌數步,站定步子,看清眼前多出來的人影,不由得驚叫:「天緯?!」
蒼白的臉襯得擷香頰上的五指印益發鮮明,初天緯心一震,卻見她抿緊了唇,倔強地別過頭去。
「大姐為何動手?」盯著大姐,他冷怒的氣焰無形散發,嚇得始作甬者陳平更是縮在牆角,完全不敢造次。
「她、她……她光天化日之下勾引你姐夫,看看這散在地上的銀票,拿了銀兩居然隨便一間廂房都可以辦事,自己淫蕩污穢,還敢振振有詞……」囁嚅半晌,初大姐總算找到自己的聲音,攻擊傾巢而出,卻見他眼神愈漸鷙冷,不由得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