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華甄
不過此刻他也不會去點破她,畢竟那是未曾發生的事情,而且從今往後,他決意要改變她,不讓她再隱居在這半仙之境中,要讓她成為真實的凡人,成為他有血有肉、有真情實感的妻子!
第四章
當他們兩人一同向梅修夫婦稟明要同去花橋溪時,梅修稍微有點遲疑,但在兩個年輕人的說服下,也欣然同意了。
「賢婿,老夫因信得過你才讓蕊兒隨你去,你可得照顧好她!」趁夫人陪女兒去收拾東西時,梅修對陸秀廷說。
陸秀廷當即肅冠整容,跪在地上,對梅修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岳丈大人請放心,小婿幼承庭訓,謹守禮法,此番邀蕊兒同行,實乃新窯點火在即,小婿初掌窯火燒製梅花杯,心中多惶惑,故求助蕊兒之力,自當全力維護,絕對不讓她有任何閃失!」
見他言辭謹慎,梅修笑了,踏前一步扶起他來。「賢婿但起說話無妨。其實老夫知道,若非蕊兒自願,無人能將她帶離梅花山莊,此番她願意隨你前往,此乃好兆頭,賢婿需謹言慎行,毋須多日,蕊兒定能回心轉意!」
「岳父大人所言極是!」陸秀廷連連點頭允諾。
午飯後,梅蕊便帶著她的丫鬟阿寶跟隨陸秀廷離開了梅花山莊,護送他們的是梅花山莊的馬車和兩個精幹的護院。
梅蕊和丫鬢阿寶坐在車內,兩個護院坐在後車板架上護車,陸秀廷則習慣性地坐在趕車人的身邊。
一車六人快快樂樂地往嶺外奔去,根本沒有想到就在他們的車轉過嶺下小酒店時,另外兩輛氣派不俗的大馬車也正駛進這寂靜的小鎮,往梅花山莊行去。
而來者正是陸秀廷的爹爹——陸瑞文。
當兒子前來梅花山莊時,他就暗中派人跟來打探消息了,因此當陸秀廷擊敗所有對手成為梅氏女婿時,他很快就得到了回報。高興之餘,他立即派人求來媒人,安排了采禮,並親自出馬到梅花山莊下聘來了。
德高望重的老員外親自前來,給足了梅花山莊面子,加上梅家早已認可了未來女婿,於是陸、梅兩位彼此仰慕已久的老爺相見自然是氣氛融洽,言談甚歡。
當天,梅花山莊設宴擺酒,款待貴客。席間,兩家老爺即在媒人的見證下談定了兒女親事,並以親家相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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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梅花山莊其樂融融時,前往花橋溪窯坊的梅蕊和陸秀廷也正興致高昂的隔著車簾不時說著話。
「陸公子,你說的高嶺土是在山上嗎?」見到漫山遍野的山花,讓卸去心裡包袱的梅蕊十分愉快,她挑開窗簾眺望著青山綠水,想著她尋找多時不得的優質窯土。
可是陸秀廷很會掃她的興。「你要是再喊我陸公子,我就不告訴你。」
「那我該喊你什麼?」見他不好好回答她,梅蕊也不生氣,還覺得挺有趣。
「喊我一聲哥哥好不好?」
「不好!」她的回答很乾脆。
陸秀廷似乎也沒期望她痛快答應,能將她帶離梅花山莊,他的心情特別好。「為什麼不好?」
「就是不好!」梅蕊也說不清為何不願喊他哥哥,也許是兩人年紀太接近。
「那喊我的名字總可以吧?」陸秀廷退而求其次。
車內頓時靜了。梅蕊猶豫地想:喊哥哥絕對不合適,喊名字似乎太親近,喊公子又太正式,該喊他什麼呢?
「喊我一聲『秀廷』就那麼難嗎?」陸秀廷似乎看出了她內心的掙扎,更加有趣地逗她。
「好,我以後就喊你秀廷。」梅蕊下定決心似地說,而當他的名字從嘴裡喊出來時,她的感覺並不差,於是她開心地問:「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陸秀廷不再為難她,爽快地答道:「對,在一個廢棄的老窯底。」
「是你找到的?」
「不是我,是我的領班,他們在清理那座老窯時發現的。」
「喔,那你的先祖可錯失了就在眼皮子底下的好窯土。」
「是啊,可誰會想到花橋溪會有如此上好的窯土呢?」
「那倒也是。」梅蕊附和。「以前總聽老窯人說,『要叫瓷白走東口,紅瓷青釉閩南留』,如今看來,老話也不一定對。」
「沒錯。」陸秀廷應著,心裡卻因梅蕊提起的這兩句老行話笑了。
那是他剛開始學藝時,師傅常用來教他如何選擇瓷土時用的。意思是要找可提煉純白釉的窯土,就得往東去尋,因為閩南山上含鋼鐵量高,所以提煉出的窯土多帶紅色和青色。沒想到她這樣的小女子竟然也知道!
如今,找到了這個高嶺土礦坑,他相信還可以沿其走勢,找到更多的。
梅蕊眺望著無盡的山巒說:「既然能找到一處,就能找到第二、第三處,你再加把勁,定能找出更多的高嶺土。」
聽了她的話,陸秀廷心頭一熱,原來不僅自己能猜出她的心思,她也能猜出自己的心思!
「你要高嶺土做什麼?」他平靜地問。
車簾內安靜了一會兒,才傳來梅蕊的聲音。「我一直想燒件純白梅花瓶。」
「那就是你應承那些大窯去幫他們畫梅的原因嗎?」
梅蕊點點頭,想起自己坐在馬車裡,與他隔著簾子,他看不到,便開口道:「是啊,可是每次燒的色彩都不純。」
「為何不來找陸氏大窯?」
梅蕊淡淡笑了。「沒敢想。大家都說陸氏象牙白是極品純白釉,是皇帝御用之物,誰敢動你家的腦筋?」
「哈哈,放心吧,我有足夠的純白釉讓你用,就等你畫出梅花來!」
陸秀廷爽朗的笑聲感染著梅蕊,讓她心情格外開朗,不由也隨著他輕笑起來。「好,只要你給我足夠的高嶺土,我就替你畫梅!」
「畫多少?」陸秀廷試探道。
「隨你高興!」
「畫一輩子?」
「別作夢!」梅蕊啐他,一路上的說笑讓她不知不覺中變得活潑起來了。
陸秀廷再次開懷大笑,他的笑聲不僅感染了梅蕊,也感染了車上其他人,大家都樂意看到這對小夫妻早日締結良緣。如今見小姐不再像以往那般安靜彆扭,姑爺又那麼風趣瀟灑,焉能不高興呢?
馬車就在陸秀廷和梅蕊的說笑聲中,一路歡快地往花橋溪奔去。
「嘿,大叔,可以在橋頭停下嗎?」剛走過一座石橋,陸秀廷突然對車伕說。
「行啊。」車伕輕提手中的韁繩,嘴裡吆喝了幾聲,馬速放慢了。
「怎麼了?」車內的梅蕊輕聲問。
「我的好朋友在前面。」陸秀廷對著車簾說:「蕊兒,你要不要見見他們?」
「好吧。」車簾微動。
當車子停下時,陸秀廷先跳下了車,再回頭幫助已經掀開簾子跳下車的阿寶,將梅蕊扶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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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孽,不可活!傻瓜!笨蛋!」
石橋邊的大青樹下,范朝陽坐在一塊石板上,手裡用力捏著一團窯土,口中忿忿不平地罵著。
從昨天到今天,他不知重複地用這些話罵了自己多少遍。如果此刻有人問他,他最想要的是什麼的話,他會毫不遲疑地說:「後悔藥」!
是的,如果世上真有這種能讓事情從頭來過的靈丹妙藥的話,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它買來!他要讓一切從頭來過!
都怪他傻,怪他笨,偏要去告訴陸秀廷梅花山莊招女婿的事。如果自己沒有告訴他,他整天窩在他的大窯裡肯定不會知道;如果他不知道,就不會去梅花山莊;如果他沒有去,那今天成為梅花山莊乘龍快婿的就不是他姓陸的嫩小子,而是他范朝陽!
想起昨天發生在梅花山莊的一切,他的心如同被澆上了滾燙的油。
我怎麼那麼傻,竟然給那小子提供了機會?讓他搶走了我的女人?!
他越想越不甘,越想心裡的灼痛感越強,手裡的窯土被摔打得也更加用力、更加響亮。
在他身後,十六歲的范朝汐滿懷憂慮地看著他。
她有兩個哥哥,大哥范朝林因為很早當家,為人嚴厲,她比較怕他;但二哥范朝陽溫和風趣,對她又好,是她親近的哥哥。
可是自從昨天從梅花山莊回來後,二哥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但不理人,還總是粗聲粗氣地跟她說話,讓她好不習慣。
「二哥,大哥那樣罵你是不對,你不要理他就是了。」
「大哥沒有罵錯,我就是蠢!」范朝陽惡聲惡氣地回答她。
昨天他回家將梅花山莊失利的經過說出後,一向對他嚴厲但不失關心的大哥大發睥氣,罵他竟連陸秀廷那樣乳臭未乾的孩子都爭不過,讓到手的肥鴨飛了!
他不怪大哥對他那麼凶狠,因為他知道大哥也是為家業著想。
范家祖傳的瓷窯以燒製人像與佛像見長。當初為了在德化瓷業的競爭中站住腳根,范氏祖先立下了規矩——范窯瓷塑的人像不可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