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舒格
「巧絲,妳老實說,柴房裡找到的東西,到底是哪兒來的?」於丞相聽起來相當困惑。
還是被發現了!傅寶玥猛然站起來,氣息窒住。
「妳回話啊!不老實的東西,偷藏寶物!妳說,是不是妳主子指使的!」丞相夫人厲聲追問。她顯然也動了手,因為巧絲始終沒答話,而是在清脆的耳光聲後,痛得哭了出來。
「夫人,先別打她。」於丞相勸阻,繼續審問,「巧絲,妳老實回答,東西是哪來的?還有,聽吳嬤嬤說,柴房外本來有個男人,現在人呢?他又是誰?」
吳嬤嬤就是那陌生面孔;她看見的男人,應該就是綠海了。
現在綠海上哪去了呢?
「一定是偷人!」丞相夫人怒氣沖沖尖嚷,「不但偷東西,還偷漢子!真是不要臉!」
「表姊看起來那麼安靜,原來都是裝的!」
這分明是潑婦罵街,傅寶玥全身氣得微微發抖,卻什麼也不能做。
「諸位莫激動,這其中必有隱情。也算湊巧,我來府上拜訪,就遇到這種事。」陌生男人嗓音突然出現,成功鎮壓住了吵成一片的室內。「剛剛我看過了,那些私藏的東西,確實很多是來自宮裡,這樣就不能等閒視之了,只能請傅小姐移個駕,隨我到刑部,好好問上一問。」
「可是……」於丞相遲疑著。
那人咳嗽一聲,「東西是在府上找出來的,但各位又和她是親戚,就算想要自己私下問,只怕也……」
聽出對方話裡的懷疑之意,於丞相立刻惶恐澄清,「臣等真的完全不知情!絕、絕無包庇或勾結的情事,請七爺明鑒!」
她認得這聲音!並不是陌生人!電光石火中,她認出來了。
這是七皇子!
怎麼他會正好來到丞相府,還跟這件事扯上關係?
「那就帶走啊!好好問清楚,還我們清白!」丞相夫人尖嚷著。
傅寶玥不知道,自己的心,還能不能再更冷了。
到刑部訊問?刑部有多少連說都不能說的逼供方式,就算是橫行霸道的山賊盜匪被抓到刑部,都會屈服,更何況是她一個弱女子?
而她的姨父、姨母,不但沒有試圖保護她,反而迫不及待要把她推進火坑!
腳步聲之後,門被拉開了,突如其來的刺眼光線讓傅寶玥睜不開眼,只能猛眨。
「終於看見傅小姐的廬山真面目了。」門外,雁宇瑔站在那兒,上下打量著,冷冷說,「妳該知道,若不誠實交代清楚財物來源,妳會有很大的麻煩。」
「我知道。」傅寶玥毫不畏懼,一雙水眸適應光線之後,冷靜望著面前錦衣華服的貴公子。
「妳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有。」她頓了頓,一個字一個字清楚說著,「這事與巧絲或旁人無關,你要帶走我,就得承諾不為難其它人,保證巧絲無事。否則,我不會合作!」
「這是威脅?」雁宇瑔扯起嘴角,陰陰一笑。「若我不同意呢?會怎麼樣?」
傅寶玥也淡淡一笑,柳眉微挑。「你可以試試看,就知道了。」
雁宇瑔也不是笨蛋,他放肆打量著面前身材嬌弱纖細的美人,腦中迅速考慮了一下目前狀況。
不宜節外生枝,速戰速決為上。所以他點了頭,「好,我答應妳。」
就這樣,傅寶玥在上燈之際被帶到了刑部,關入陰暗潮濕的大牢。
她的衣著單薄,出來時連外氅都沒披,一路凍得發抖,來到大牢,更是抖得牙關都格格作響。
門上有著粗鐵鏈和大鎖,鎖頭喀的一聲,無情地把她鎮住。
甬道盡頭、獄卒的桌上有盞油燈,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光線。一碗夾著砂礫的飯擱在她腳邊,算是晚飯。
傅寶玥全身僵硬緊張,肚腹之間像是塞進了滿滿的棉花,堵得難受,根本毫無食慾,更不覺得餓。
她縮在角落,泥土地的寒氣不斷浸入她臀部、雙腳,她很努力不去注意。努力不去想她溫暖的被窩,不去想雁宇瑎,不去想他在寒冬裡,總把她冰涼纖細腳掌夾在強健雙腿中、甚至是貼在他堅硬小腹上煨暖的體貼愛寵。
這段時間來,她已經嘗盡了情愛甜蜜,身為女子,能被一個如此出眾的男人給傾心疼寵愛慕,此生也已不枉。
何況,她從沒有抱著任何期望,以為自己還能像平凡女子般嫁入人家,洗手作羹湯,平平淡淡在良人身邊過完下半輩子。
所以,有過這一段就夠了,別再多想、別再多想……
交談與腳步聲突然打破了死寂。
原本靜得毫無聲響的地底大牢,有人慢慢走了過來,而且,還不只一人。
匡啷啷地,大鎖被打開,鐵鏈抽走,沉重木條獄門開了。下一刻,她被兩名獄卒拉起,硬是架了出去。
外面,一張木條椅上,端坐著衣著煌然,神情卻很睥睨的雁宇瑔。他斜眼望著被推跪在地的傅寶玥。
「說吧,老實招出來,那些藏在柴房裡的財寶,是哪裡來的?」
傅寶玥連頭也不抬,冷然道:「都是我的。有什麼事,全算在我頭上便是。」
雁宇瑔冷笑數聲。「嬌滴滴的美人兒,嘴倒是很硬。來人,給我先掌嘴再說!」
旁邊高頭大馬、一臉凶狠相的獄卒卻是一愣。
他們見過多少汪洋大盜、宵小惡人,從來下手毫不留情。但今天面前是個嬌嫩柔弱的纖纖美女,這一巴掌打下去,大概命就去了半條,那張美得令人屏息的芙蓉粉臉,怕不被打壞了。
說實話,還真打不下去。
「妖女就是妖女,挺邪門的,不但我六哥給妳迷得團團轉,連獄卒都中邪了。可惜,本人不信邪。」雁宇瑔起身,冷冷瞟著一名面露猶豫的獄卒。「掌嘴!要不然,我連你一起辦!」
獄卒這才回神,往前兩步,一手抓起她的秀髮,一面揚起巨掌──
啪!
結結實實一記耳光,把傅寶玥打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嘴角也破了,鮮艷的血在嘴角溢出,被她毫無血色的臉頰一襯,分外觸目驚心。
隨即,她的臉頰高高腫起,浮現清清楚楚的掌印。
「七爺,現在怎麼辦?」
「拿水來潑醒。」雁宇瑔說,冷冷看了獄卒一眼。「怎麼,捨不得?這種大逆不道的反賊,有什麼好同情的?沒有當場斬掉她,算是很仁慈了!」
自從多年前平信王試圖謀反之後,對於反賊便特別嚴苛、不留情。獄卒一聽聞是謀反的罪名,當下也收拾起了不捨之心,硬著頭皮去提冰水。
如利刃般的冰水潑上臉,傅寶玥悠悠轉醒。
火辣辣的疼痛由臉傳至全身,她簌簌發著抖,只覺天旋地轉,張嘴乾嘔,卻是一天未進食,什麼都吐不出來。
「還不說?」彷彿身處地獄中,厲鬼陰惻惻的聲音又傳來。「東西是妳那反賊父親偷藏的,對不對?要不是我派嬤嬤混進相府,使了點小手段,還真逼不出妳這妖孽的原形!快說,其它的藏在哪裡?」
聽到這兒,在痛苦中,傅寶玥卻奇異地鬆了一口氣。
啊,原來如此。
雁宇瑔在懷疑當年傅家被抄時,傅盛的家產沒有全被抄出來!
這樣的謠言傳了多年,沒人能夠證實。到今日,傅家留下來的唯一後代身邊,找出了大批財物,這根本就是坐實了猜測與傳說。
所以,不會懷疑到雁宇瑎身上了吧……只要她點頭承認,那一切應該就與他無關了……
剛提的一口氣鬆懈下來,傅寶玥又暈了過去。
第九章
「就是她?」沉冷男聲詢問。
傅寶玥彷彿從深深的水底浮上水面,聽見這個似曾相識的嗓音,她掙扎著醒來。
大牢裡依然陰暗,看不出天色,不知是幾個時辰,抑或是幾天已經過去了。
她虛弱得連睜開眼都非常困難,也可能因為臉頰高高腫起,眼睛睜不開了。不過,耳朵還是很敏銳,她奮力想要看清是誰在說話。
因為那嗓音……那嗓音……好像一個她最最親愛的人……
明明希望那人跟自己不要再扯上關係,希望他平平安安離開京城去南方,但,在最最最私密的心底,還是希望……
如果自己就快要死了,她希望能再看他一眼。
就看一眼,或許親親他那俊美臉龐,總是含笑的嘴角;再撒一次嬌,享受他無盡的疼寵與溺愛;好好道個謝,謝謝他把她被硬生生剝奪的一切快樂,都加倍給了她。
啊,可是,那不是「他」,雖然兩人的聲音很像。
站在大牢外的男人,比雁宇瑎矮一點,身形也壯碩一點,不論是站姿或說話,都有一股尊貴嚴肅的氣勢。
只聽他沉吟片刻,又說:「這麼一個嬌弱姑娘……」口氣有些猶豫,似是不信。
雁宇瑔的聲音急躁傳來。「皇兄,別看她外表柔弱,她真是傅盛那反賊之後,又身懷大批財物,其中還有很多是宮裡的東西,分明就是當時那反賊和皇叔勾結之際留下來的,這意圖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