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她的骨灰是我的 文 / 暮聲
她覺得倦了。
意識在黑暗中遊蕩，沒有一絲光明，濃稠如墨的黑暗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她在黑暗中奔跑，卻始終跑不出去。
她累了，沒有力氣跑了。
「拉斐爾，快一點治療。」
「米迦勒，都說了我能吊著這個人一口氣已經很是不容易了。」
「治療。」
「……天使長最大，我治還不行？」
「別囉嗦了，再拖一會兒，小心她要去向烏利爾報到了。」
「知道了！」
……
「吵！」蘭因絮果煩躁地吼了一聲，滿意地感覺到世界頓時安靜了。
「呃……剛剛，她是不是說了一聲『吵』？」
「你的耳朵功能齊全，沒有聽錯。」
「那我還治什麼？她明顯都好了！」
「閉嘴！病人需要靜養你不知道？真的很好奇你的醫術學到哪裡去了。」
「……我錯了。」
「吱呀」一聲後，門合上的聲音響起。
……
世界到這時候才算是真正的安靜，蘭因絮果蜷縮著身子，她在黑暗中呆久了，也沒有了一開始的暴躁，只剩下平靜。
她覺得一切就像是一場荒唐的夢，天啊！她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呢？
換句話說，她是怎麼被強行拽入這個世界的呢？
恍惚間，她想起來穿越前盜取的那枚黑色的尾戒，那冰涼的觸感著實讓她有一段時間沒有忘記。
她穿越前，貌似就在把玩著那枚尾戒，而後……而後就不知不覺穿越到蘇雲心身上。
難道……一切的原點，就是那枚尾戒？
「你倒也不笨。」一道清脆的童聲讓蘭因絮果飄忽的思緒被瞬間收回，她蹙眉，問：「是誰？！」
「妄念之戒。」童聲回答者，黑暗在一點點的，像雲霧般散開，「你的任務就是，破除蘇雲心的執念。」
蘭因絮果還沒有來得及問為什麼，黑暗便完全散開，光明突然刺向她的眼球，她有些難受地閉上眼，待緩過勁來，她才睜開了眼眸。
猝然，對上了一雙番紅色的眼睛。
「不得不說，你還真容易死啊……」男人笑笑，坐在靠背椅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蘭因絮果。
「我死了麼？」蘭因絮果半響問出這句話。
「呼吸正常，有體溫，瞳孔未渙散，皮膚沒有屍斑……綜上所述，我還活著。」蘭因絮果聳聳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那個碧色的手鐲不見了，中指代表著騎士契約的黑色花紋也消失了。而自己的身體……恢復了女兒身？！
鐲子不見了，這可麻煩了……這可是師傅的禮物，也是自己很重要的東西呢……
「糾正一下，是你曾經死了。」男人瞇了瞇眸子，說，然後，好整以暇地看著蘭因絮果，似乎很好奇蘭因絮果聽完這句話後的反應。
「是麼。」回完一句話後，蘭因絮果思索，妄念之戒，蘇雲心的執念……
「不驚訝？」男人抿了一口紅酒，微笑著說。
「驚訝。」
「算了，這個無聊的話題應該結束，東方人。先自我介紹，米迦勒，七大天使的天使長。」米迦勒骨節分明的食指，在石桌上輕輕地扣著，他雙手交疊著托住下巴，猶如千山暮雪般潔白耀眼的中長髮微微晃動，像中世紀貴族般優雅，帶著發號施令者特有的迫人氣場。
「雖然我是東方人，但對於米迦勒大人的威名卻也頗有瞭解。」蘭因絮果有些不清楚為何米迦勒會找上她，畢竟，米迦勒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想要取她性命不過是意念一動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跑到西方大陸這裡，但是，既然你參加了『女神的福音』，我就有必要讓你感受到遊戲的樂趣。可是，你這麼容易就死去，未免太過可惜。畢竟，你身上，出現過規則之力。既然是規則之力，又怎會輕易被觸動？可你就做到了。規則之力的干預對你有兩次，第一次，是菲利特他們的瞬移，第二次，是風清揚準備抹殺掉你時，規則之力推波助瀾，讓你更快地死去。」米迦勒慢悠悠地說完這些，又抿了一口紅酒。
蘭因絮果心中一沉，果真如此。
女配的命運發生了改變，驚動了天地規則，所以，為了修補被破壞的漏洞，天道準備抹殺掉她嗎？
這就是天道規則，從來不講究過程，他們只看結果。
就是這樣……吧。
所以她就應該去乖乖等死？乖乖被陷害？乖乖被輪？
突然覺得內心荒涼一片。
她深呼吸一口氣，平復了心情，說：「米迦勒大人，您對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麼？」
他番紅色的眼眸微咪，手指握緊了高腳杯的握柄：「為了規則。這個世界不知為何，總讓我有種違和感，總覺得事情應該不是這樣的，為了證明我的猜測，我需要你來作為實驗品。」
她笑了：「所以，您救了我，是為了證明您的猜測，因為我才是最適合這個實驗的人。」
她是不是應該說米迦勒不愧是天使長？敏銳地察覺到這個世界的不對勁。《通天路》的作者所創造的肉文世界，邏輯十分不合理，太多的地方有著違和感。
「沒錯。」米迦勒放下高腳杯，他勾起了一抹輕笑，說：「很榮幸你獲得了這個機會，既然你做的事情會違背天道，那麼就說明你知道些什麼，或者你沒有按照天道的劇本走下去，所以，你是最適合這個實驗的人。」
「我明白了。」她低下頭，垂下了纖長的睫毛。
「所以，我會把你送回去，祝你幸運，東方人。」米迦勒的聲音愈發飄渺模糊，她的眼皮也愈發沉重……
……
一把玉斧狠狠地插在泥土上，陷入土地很深，手柄還在微微晃動。
「呼……呼……」菲利特半跪在草地上，喘著粗氣，怔怔地看著中指那逐漸消失的騎士契約的花紋，回想起前段日子，他和蘭因絮果前往梅爾森林的路上……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使在路上，坐在蘭因絮果對面的菲利特，正在閉目養神，他金色的長髮被髮帶隨意束起，凌厲的氣勢不減分毫。
蘭因絮果一身寬大飄逸的黑色唐裝，墨色的長髮蜿蜒在馬車座位上，一直蜿蜒到車廂地板上，她慵懶地靠在車壁上，眼眸平靜無波地看向窗外，好一幅絕美帶有濃重墨色的水墨畫卷。半響，她緩緩將視線移到對面的菲利特，不期而遇地對上了菲利特審視的目光。
她笑笑，狀似從寬大的袖袍裡拿出筆和本子，其實是心念一動，從空間裡拿出。她坐到菲利特的身邊，打開本子，用手中的木炭筆在空白的紙張上來回勾畫，一個陣型漸漸初見雛形。
「這是……」菲利特的視線被這個陣法吸引。
「空靈等級的聚靈陣。」蘭因絮果的眼神始終停留在紙張上，說：「東方大陸的符陣等級劃分有七層，凝神，虛氣，空靈，聚魂，大師，傳說，神級。這個聚靈陣，是我教給你的入門陣法，當然，我做了一些修改，使聚靈陣可以聚集空氣中的元素之力，好方便你們西方大陸的人的修習習慣。」
菲利特神情有些凝重：「這個陣法，不要洩露出去。」
蘭因絮果明白菲利特的意思，這樣逆天的陣法，可是會成倍地增加修為，很少有人不會對這個陣法動心，並且，一旦被旁人知道……好東西自然要自己掖著，強者怎麼能沒有幾副底牌？
「放心，這個陣法，我只教給你。」蘭因絮果淡淡道，繼續勾勾畫畫。而菲利特，很認真地記憶蘭因絮果描繪陣法的方法和步驟。
金色的陽光送車窗處灑向車廂，少年認真地在紙上勾勾畫畫，偶爾會蹙眉沉思，細緻耐心地為金髮男人講述，而金髮男人認真仔細地聽，整幅畫面寧靜美好……
回憶到此結束。
轉頭，他的目光和風清揚的交匯，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你殺了她。」菲利特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你來晚了。」風清揚抱著巨劍，風輕輕吹過，撩起他額前的劉海，露出了綁在額間的藍色絲帶，那絲帶圍繞著他的腦袋，在腦後綁成了一個結，而那絲帶的顏色，從額間的藍色一點點的變淡，一直到末端，漸變成了白色。
「叮！」金屬碰撞的聲音陡然響起，菲利特的弗雷貝爾斯和風清揚的巨劍交叉著碰撞在了一起，兩股不相上下的力量產生了巨大的摩擦力，爆發出了劇烈的火花。
「惱羞成怒了？」風清揚嘴角勾起嘲諷地笑。
「……」菲利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巨劍和斧頭分開，風清揚的身影模糊起來，菲利特的身影也一起模糊。
風清揚突然瞬移到了高空中，菲利特緊隨其後。
「叮！」兩人的武器又碰撞在一起，隨機又分開。
菲利特和風清揚在空中對峙，菲利特單手握著弗雷貝爾斯，風清揚握著巨劍。菲利特金黃的長髮被風吹起，風清揚的髮帶也在風中搖曳著妖嬈的弧度。
「誰允許你殺了她的？」菲利特金色的眸子中，醞釀著黑色的風暴。
「天道。」風清揚的臉上平靜無波，確實，他在揮劍的時候，感受到了規則之力，疑惑的同時，他的力量被天道放大了無數倍，從而一舉抹殺掉蘭因絮果。
「天道？你認為我會相信這個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的話？」菲利特怒極反笑。
「不管你信不信，這確實是答案。菲利特，你確實沒有這個實力，你無法阻止天道，更無法得到蘭因絮果的力量。」風清揚斂下眼瞼，灰色的眸子透著點點藍色，他看著地上那堆骨灰，輕輕揮劍，一道劍氣包裹住那堆骨灰，送到了他的手裡。
「蘭因絮果最後的願望是，把她的骨灰撒到大海裡去。」風清揚面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話，轉身欲要離去。
「叮！」
金屬碰撞的聲音再度響起。
風清揚背對著菲利特，他一隻手握著巨劍擋住菲利特的攻擊，一隻手拿著蘭因絮果的骨灰，淡淡地說：「我現在有規則之力，你打不過我的。」
「是麼？」菲利特微微一笑，繼續揮動弗雷貝爾斯，一陣陣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他們的身影一會兒聚在一起，一會兒分散開，在高空中，兩人的身影從上往下一點點地墜落。
「轟！」巨大的聲響似乎要把耳膜震破，聲音消失後，一道巨大的深坑出現在平坦的草地上，漂浮起漫天的灰塵，灰塵散去，只見深坑中的菲利特和風清揚，揮舞著冷兵器繼續戰鬥。
兩人的勁氣相撞，產生強烈的氣流，周圍的高大樹木，想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圈圈倒下！又是漫天的灰塵！
灰塵散去，深坑中的菲利特壓住風清揚，他們的武器被強大的氣流吹到遠處的草坪上。
「她的骨灰，是我的！」菲利特的手壓住風清揚的手，他從風清揚的手掌中奪過被劍氣包裹住的骨灰，隨後撕開一個符隸，和弗雷貝爾斯一起消失在這個空地。
風清揚呈「大」字形躺在深坑中，閉上了眼眸。
風輕輕吹過，漫天的樹葉紛紛揚揚落下。
一個碧色的手鐲，靜靜地趟在風清揚的手掌心間，風清揚的手緊握住了這個手鐲。
……
蘭因絮果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個洞府。
洞府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豎列楷體字刻在石壁上。
——「你的願望是什麼」
她眸子堅定異常，緩緩地說：「變強，變得很強很強，強到，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拜託任人宰割的命運！」
「轟隆——」光滑的牆壁突然一點點向下坍塌，整個石洞搖搖欲墜，石塊紛紛下墜，而那條通往洞外的小路，卻沒有絲毫坍塌的樣子。
很明顯，如果蘭因絮果不從小道逃出石洞，那麼她就會被巨石壓死！
而蘭因絮果一直站在原地，眸光始終堅定。
石洞晃動得更加厲害，巨大的石塊墜落，眼看就要砸到蘭因絮果，地面卻突然坍塌，蘭因絮果也消失在了石洞。
「轟！」石洞徹底化為廢墟……
蘭因絮果感覺到了窒息感，周圍的氣流快速地流動，強大的氣壓讓她呼吸困難。她握緊了拳頭，感受到了失重的感覺。
這種狀態維持了十分鐘，她幾乎快要窒息而死，雙腳卻觸碰到了地面，呼吸也順暢了起來。
果然沒錯，這個石洞，就是那位東方大陸劍修大能的洞府！
米迦勒還真是好人，誤打誤撞把她傳送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