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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章 求你愛爹爹一次 文 / 冰綾藍月

    「昏官!還我們神醫姑娘。」

    於是,周邊無數人響應。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這句話,在夜雨中,所有的人都如打了雞血似得。第一次這般張狂,也可以說若是夏夜明不應下,今夜便是同歸於盡的場面。

    「這裡沒有什麼神醫姑娘。」

    夏夜明黑著臉,心中饒是再不滿。但畢竟他的確因為怨念太重疏忽了百姓,他又能如何生氣?

    「知州大人,悅城這麼多年的災荒你沒管過。百姓之間的爭吵,小人得志,在你治下多少不平之事找不到你的人影。這次發生了這怪病找不到根源,你也始終沒有出面管過我們。念你曾經對百姓愛護有佳,我們咬牙忍了。但是,如今有人能治好我們的病,若是你要這樣對待我們的希望。對待我們的恩人,我們勢必跟你拼了。」

    一個強壯的,年輕氣盛的中年男子說道。

    「對,若是這次你還這麼過分。我們跟你拼了。」

    「我媳婦還在家裡躺著不能動呢,最近我好像身體也很不舒服。這悅城不知死了多少人了,反正也是一死。我們跟你拼了!」

    「我兒子快死了,你快把神醫姑娘換給我們吧。」

    「神醫姑娘是我們的大恩人,為我們控制病情,為我們漫山遍野的找解藥。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她?」

    ……

    一聲聲的怨念,讓夏夜明再次聽得糊里糊塗。

    「我再說一遍,這裡沒有什麼神醫姑娘。」夏夜明忍耐著想要發作的性子,一字一句的提醒。

    「我呸……」

    一個綠衣女子站了出來,身上帶著不沾雨水的斗篷。那明眸皓齒,不是莫萍又是誰?

    「有人親眼看到,你將我師父押解回了縣衙。我不知道我師父到底哪裡犯了你這昏官,你竟然這樣對她。」莫萍嫌罵得還不夠爽,頓了頓又繼續,「我告訴你,如果不是我師父武功盡失。你這小小的知州府,早就被她反過來了。」

    「昏官,我告訴你。你就是欺負我師父現在沒武功!」

    一句一句的昏官,罵得夏夜明心中怒火朝天。冷冷的看著那女人,「你師父到底是誰?」

    「慕容芷凝!又名鳳若曦,斂南國曦月長公主。凌卿王妃!更是這絕仙門背後的主子。」

    莫萍一字一句的道出慕容芷凝的諸多身份,挑釁的看著夏夜明。而那一席話,頓時讓周圍的百姓瞬間寧靜。而後又瞬間議論紛紛。

    「難怪有這麼大的本事,原來是斂南國赫赫有名的凌卿王妃。」

    「天吶,你扶我一下。昨天她還為我診脈呢,太不可思議了。」

    「我們到底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能讓王妃親臨為我們診病。」

    一陣議論之後,所有的話都化作一句熱火朝天的憤怒,「放了我們神醫王妃!」

    夏夜明這次是聽得清清楚楚,他今日只抓過一個人。身子是這一年都只抓過那一個女人,怪不得從那目光之中看出一種超脫凡俗的氣勢。原來,原來他是……

    「是不是哪裡誤會了!?」他輕歎,而後又覺得哪裡不對。明明那女人,她兒子欺負他女兒的。

    「大人,奴才剛才就讓您查清楚。您這是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啊……」

    身邊的侍從苦著臉,腿都嚇軟了。凌卿王妃!?那是他們可以得罪的人嗎?要知道這天下就算得罪了皇上尚有轉機,可是若是得罪了凌卿王妃,沒有人能救得了他。因為,凌卿王妃要殺誰。皇上必殺,凌卿王必殺!

    夏夜明雙腿一軟,踉蹌幾步,「傳言凌卿王妃心地善良救人無數,這天下人都以王妃引以為豪。若她真是……」若她真是凌卿王妃,又如何能與那些土匪強盜相比?若她真是凌卿王妃,自己的女兒莫不是她救下的,而並非她折磨成這樣的?

    如此想來,夏夜明又退後兩步。幸虧身邊的人接住她。

    「放人,還不趕緊放人……」夏夜明嚇得腿軟,連忙命令。

    「是,是……」

    許久,只聽外人那官兵屁股尿流的爬過來,「大人,王妃不肯出來。她……說她想再柴房呆一輩子。」

    汗顏無地,所有人都汗顏無地。許是那京城豪華之地住久了,想換一個享受的方式?不,只有夏夜明知道她在生氣。在生很大的氣。

    娘的,他完了!!

    「扶我去……去請王妃!」

    夏夜明緊緊的拽著她的手,誤會了別人,如今她是全城百姓的希望。得罪了王妃,若是不好好請罪。這全城百姓的唾沫沒把他淹死,這朝廷應該很快就知道了吧。到時候他是被凌遲還是被車裂,這個,好像已經是為他準備好的。

    誰不知道凌卿王寵愛王妃入骨,寵得天下女子羨慕嫉妒恨,寵得無法無天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又有誰不知,當今皇上視王妃比親妹子還親。敢動王妃一根手指的,勢必不會好過!

    「我們要去見王妃!」

    百姓蜂擁而上,夏夜明沒空管。只得順了他們的意,然後自顧自的踉蹌著步伐走到柴房。

    打開柴房,只見一股嗆人的灰塵嗆得夏夜明猛的咳嗽兩聲。柴房前方有一方桌子,慕容芷凝便坐在那桌前好像在研究著什麼東西。

    「哎喲,嗆著我們大人了。趕緊走,趕緊走!嗆死了我可賠不起。」

    慕容芷凝諷刺的看了一眼,將那手中凝結成的藥丸放在秀囊之中。轉身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看著灰頭土臉的夏夜明。那灰,可是她親手弄上去的。夏夜明這小子,一身的罪孽她得慢慢的去挖掘。慢慢的去抱這個仇。

    身邊的侍從看了眼夏夜明,臉上一副這好像是才開始的模樣。

    夏夜明拂袖,並不管那臉上的髒東西,跪在地上。然後身後的諸多百姓也同樣跪在地上,「參見王妃,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即便是沒有任何身份驗證,但慕容芷凝那一手絕佳的醫術,沒有人再會去質疑慕容芷凝的身份。

    那一手銀針,救了多少人!

    慕容芷凝蹙眉,看向夏夜明。不禁一笑,「誰是王妃?」她一步步的靠近夏夜明,然後跪下來,「你不是說,我是土匪強盜麼?還有我兒子,也是土匪強盜。我們全家都是土匪強盜。」

    一句句話攝人心魄,當知道慕容芷凝尊貴無比的身份,以及在全天下人眼中的地位之後。再說什麼,土匪強盜。對夏夜明來說是一個赤果果的諷刺。

    「不敢!下官有錯,下官誤會王妃。罪該萬死,只求一死!」

    慕容芷凝白了一眼,轉過身去並不做理,「你走吧!」

    「王妃,您心慈仁厚,求您救救這裡的百姓。」

    聽到這話,慕容芷凝便嗤笑出聲了,「這三年來你管過百姓的死活麼?如今來給百姓求情,你夏夜明的臉皮也真夠厚的。」她又走回去看著那小小的窗戶,「再說你憑什麼求我?你覺得你有這個資格?」

    那番話擲地有聲,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的確,夏夜明根本沒有資格求她。無論是從身份,還是從做事的態度。那一瞬間,將那尊貴的身份彰顯得淋漓盡致。她絕對不是那站在高處將別人踩在腳底的人,當然也絕不是那種卑微的站在低處任由人踩踏的。

    她的優雅尊貴,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她的冷冽氣勢以及那份從來無法掩飾的來自心底的善,皆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當然,從那句話出來之後。頓時整個殿內鴉雀無聲,夏夜明卑微的低著頭默不作聲。他的身份一下子變得如此卑微,說,讓他說什麼?

    「師父,跟這狗官的賬慢慢算。畢竟,百姓無錯。求師父賜下解救的方子吧。」莫萍說話了,她跪在夏夜明身後。在那諸多百姓中地位很顯著。

    慕容芷凝蹙眉,看了眼莫萍,「本宮不知道這朝廷怎麼養了這麼個無恥的狗官!誤將本宮當賊本宮不計較便罷,小世子救了你女兒,你竟然就那樣看著他那樣難受的死去。不採取任何方式!」她說得咬牙切齒,幾乎恨透了這男人,「他只是一個孩子,五六歲的孩子!跟你女兒一樣大。」

    每每想到自己兒子毒發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偷偷流淚。而這次,這個混蛋居然在他兒子面前殺人。濺了他一身的血!他兒子心地純潔善良,從來看不得一個好人受罪。他偏偏在他面前殺人,這個混蛋!!

    夏夜明沒有說話,若非瀟緣那絕佳的武功。他或許也不會將他當成另類來看待,只是,一切都是他自己糊塗。看不清楚事情的狀態,明明自己的女兒一直很依賴瀟緣。只是他自我安慰,那不是依賴,那不是!

    她仰頭,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落。很快便被她擦淨,似乎無一人發現,她此刻擔心自己的兒子和丈夫。哭了,哭得很無奈。她能救天下的人,卻唯獨救不了自己的兒子,自己的丈夫!

    「本宮沒你想像得那麼卑微,想關便關,想放就放!既然你將本宮關進柴房,是不是得付出代價?」

    慕容芷凝轉身,鑽石般明亮的眸子放在夏夜明身上。一道利劍般的流光劃過。

    「罪官聽候王妃發落!」

    他卑微的跪在地上,或許,這一天他早就料到。為非作歹了這麼多年,終於他的報應來了。殺了那女人,爽,真爽。如今要他死也無憾,只是,冰兒還小。真的,冰兒還小!

    慕容芷凝瞟了他一眼,不屑一顧的看向莫萍。從袖囊中取出一枚很大的藥丸,「將這藥丸化水,分給全城生病的百姓。當然,這裡不夠。」慕容芷凝又拿出一份自己用血寫好的方子,「不夠的藥你親制,不要讓我失望!」

    「師父,你……」莫萍不解,「師父不跟我們走嗎?」

    「把他們帶走,本宮有事要處理!」

    她眨了眨眼,話語不容置疑。莫萍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便離去了。曾經很長時間的相處她自然明白慕容芷凝的性格,她並不是一人高高在上。她親民愛民,但是有一點,所作出的決定不容任何人反駁。

    她,也不例外!

    「那師父自己保重!」

    莫萍起身,將自己帶來的那些百姓全部帶走。百姓們也紛紛磕頭告退,慕容芷凝瞥了一眼夏夜明,不禁好笑,「那些鬧事的人都走了,你還不走?」

    「罪官知,王妃醫絕天下,只要王妃想出手必然能夠消除病症。」夏夜明說話很沒底氣,但他知道為了冰兒,卻不得不再說一句,「請王妃垂憐,救下小女。罪官願聽候王妃發落!」

    「哦?」慕容芷凝輕笑,轉過身來若無其事的玩弄著指甲,「原來是因為你的女兒還臥病在床啊,難怪現在那麼乖乖的跪著。」

    換句話說,她那話便是在變相的諷刺他,「你是不是從來沒將朝廷放在眼裡,沒將自己的職位放在眼裡?」

    「罪官……」他遲疑片刻,過了盞茶的時間才再次答道,「罪官這三年過得渾渾噩噩,早已經忘記自己所在的職位。」不經意間愛上了一個破壞他家庭的女人,讓他從此妻亡子散。他如何不恨?記得失去冰兒的那天晚上他醉了三天三夜,從此便再不問世事。想冰兒的時候,總是會同時恨那女人恨得牙養。

    「既然不想做了,朝廷有的是人想接替你。何不辭職?」

    慕容芷凝冷眼相對,毫無一絲同情。

    他卻不說話了,有些東西無法解釋。這三年來他一直對那女人進行折磨,這三年來從未間斷過尋找冰兒的消息,這三年來他依舊呼風喚雨。若是沒了權利,如何做到?

    她突然覺得自己問得很好笑,忍不住揚聲道,「處置你,遲早的事!」

    「是!」

    慕容芷凝踏出柴房的門,又看了一眼夏夜明。同樣為人父母,她自然明白失去孩子的痛苦。更是明白,寧願用命去換孩子一生的事實。作為女人她恨小三,但事情沒有查清楚她怎會知道那叫夏末紫嫣的女子是不是真的做錯什麼?

    殺人了,勢必是要償命的!但是,他的孩子才六歲。跟緣兒一般大,若是沒了父親怎麼活下去?是不是也同樣的受人欺負如以前那般?

    「救你女兒可以,明日去給我向全城的人道歉。挨家挨戶的去道歉!」慕容芷凝仰頭,遲疑半響,「我希望你把紫嫣的事情查清楚,我不希望你冤枉她。」

    身後沒有聲音傳來,慕容芷凝又是片刻的頓足。她撇目,「做不到?」

    「向全城百姓道歉可以做到,但要紫嫣的事,罪官無從查起,也不想去查!」

    他言辭陳懇,句句帶著高風亮節的情操。而薄情這一點,卻也讓人心碎滴血。他竟然連這點信任都不願意給她。她突然想到什麼,柔柔眉心轉身朝屋內走去。

    燁曾經與她同生共死,曾經陪她一同下地獄,曾經無數次的信任她。即便是全天下人都有誤會她的思想,他卻是毫無顧慮的去相信她。跟眼前這男人比起來,呵……她不想比較,因為這個男人根本無法與她的男人相比。

    *

    與此同時,某山洞內冉冉升起明火。在那山洞之中有一張天然製造而成的石床,石床上那冰冷的身體顫抖著躺著。君燁看了看時間,輕輕的吻在他額頭。山洞中泉水叮咚流淌著,聲音也顯得很空鳴。

    「緣兒,別怕。」

    他蠱惑般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父愛。其實他何曾有一絲一毫嫌棄過著孩子,他很愛很愛。這個可能是他和凝兒唯一的孩子。來得多不容易,他自然明白。

    「我娘親……是不是求你什麼了?」瀟緣的聲音發顫,而那雙明眸卻是死死的盯著他,「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我娘親呢?為什麼我娘親不在!」

    「爹爹在不是一樣麼?」君燁輕笑,看著外面暴雨如注,「爹爹怎會不愛你?緣兒,爹爹這輩子最愛的就是你和你娘親。」

    「不要碰我!我討厭你,總是欺負我娘親。」瀟緣轉過身,撇開他的視線,「你毀了我的藥,現在在這裡假好心……什麼?是不是看見我這樣你很高興?」

    「我告訴你,我就算是死也不要你救。我討厭你!」

    一字一句我討厭你,君燁曾經覺得,總有一天他會感動這孩子真心的叫一聲爹爹。可是,這一刻這句話聽著。無比辛酸!

    君燁將他抱起來,緊緊的摟在懷裡。他身上很冷,冷得像是從冰窖裡拿出來的屍體一般。除了還會動,還會掙扎。別的都很像,蒼白的臉色,整個人就像是染了一層霜寒。

    可是君燁卻似乎並不在意,只是將瀟緣抱在懷中,輕輕的拍著後背安撫,「爹爹知道爹爹對不起你太多太多,但是……」他的話語瞬間哽咽在喉,「不要討厭爹爹。愛爹爹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瀟緣感覺到君燁的無助於脆弱,有一瞬間的遲疑。

    但很快,理性佔了大部分,「不要!你欺負我娘親,欺負過很多次。娘親很多次因為你很傷心……我恨你,恨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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