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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一顧傾煙 文 / 渲染

    暮城的冬天總是來得特別早,一入十月便下起了第一場雪。

    火車在轟鳴聲中緩緩停入了車站,本就熱鬧的站台更是一下子擁擠起來,雲煙放下手中的木籐箱,攏攏外面的呢絨大衣,又搓了搓冰冷的手指,望著漫天的雪,笑了出來。卻在這當頭有一個人走到她身前,問道:「請問,是夏雲煙夏小姐嗎?」

    原來是一個穿軍裝的年輕男子,劍眉星目,真是長得十分好看。

    她滿臉戒備,「你是誰?」

    他笑得有些靦腆,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像是尚在唸書的少年,他說;「我是你大哥的好友,他讓我來接你的」。又怕她不信,忙將手中的照片遞給她看:「我便是看這個認出你的。」

    她卻並不接過來,只淡淡掃了一眼,原來那是她在北平的時候拍的,照片上的她穿藍衫黑裙,兩根烏黑粗大的辮子垂在胸前,傻傻的沖人笑。她拿起地上的箱子伸到他的面前眨巴眨巴眼說道;「既然這樣,那你也不會介意當管家的哦?」

    在之前他便聽夏雲承說起他的這個妹妹自小被寵壞了,性子甚是蠻橫,如今看來卻是少了些女子的忸怩,多了些男兒的灑脫直率。

    他嘴角含笑,將手中的照片輕輕放入胸口的衣兜裡,又接過她手中的箱子,道:「榮幸之至」。

    她衝他「哎」了一聲,說:「你還未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他歉意十足:「對不住,是在下失禮了,我叫顧平川。」

    雲煙眉開眼笑,像是偷到糖的小孩子:「那是不是該有什麼補償呢?」

    顧平川看著她,笑得有些無可奈何:「那夏小姐是要我做什麼呢?」

    「我要你教我騎馬」

    他怔了一下:「你要我教你騎馬?」

    她鄙夷的看著他,道:「怎麼,女子就不能騎馬了?」她自幼便對什麼女工刺繡不感興趣,而是像男兒般喜歡騎馬打槍。就連父親都直說她是錯投了女兒身,每次提及她的性子,更是哭笑不得。

    他連忙擺手解釋:「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你大哥的騎術比我厲害,怎麼」

    她口氣不善:「我大哥和我父親都是一樣的迂腐,非得讓我學那些什麼大家閨秀的作派,沒意思死了。」

    他略微皺眉,過了片刻說:「那麼就明日吧。」

    夏家祖上是靠經營茶葉絲綢發家的,而到了夏淵這兒更是各行各業都有涉足。雲煙的上面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大哥夏雲承和姐姐夏雲舒則在父親身邊幫忙,也就只有她是大閒人一個。

    夏宅位於西街的盡頭,是幢新式的洋樓,兩邊卻也沒有什麼草木,看起來甚是簡單大方。倒是夏雲承與張管家站在那裡,遠遠望著街的這邊。

    待夏雲承認出那部黑色驕車時,那車已經停在了不遠處,只見一個頭戴白色絨毛帽子,身穿紅色呢絨大衣的年輕女子下車來,那裊裊婷婷的身姿,那如花的笑靨,那靈動的眼眸,正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夏雲煙。

    雲煙卻並不上前,只衝著夏雲承展露笑顏,而他倒是笑得寵溺,急忙向雲煙走去:「我們家的煙兒是出落得越發美麗了,大哥差點沒認出來呢。」

    她這才撲入他的懷中,仰起臉看著他,眼眸流轉:「那大哥有沒有想我啊?我可是很想大哥的哦。」

    夏雲承哈哈大笑:「你個鬼靈精,也不怕旁人笑話你。」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顧平川道:「讓你見笑了,我這個妹妹性子就是這樣,總是愛胡鬧。」

    顧平川倒是並未顯得太驚異,只是笑而不語的看著他們兄妹二人,似乎也樂於其中。

    雲煙卻是放開了他,佯裝生氣:「我當大哥是真的想我了,卻不想這才一見面就開始數落我的不是了,索性我還回這個家做什麼呀。」

    夏雲承反而笑得更加開懷:「我可不吃這套啊,你呀,這幾年也不見性子有什麼改變。」

    她說:「要不怎麼是你妹妹呢。」望了望門口又說:「怎麼不見姐姐呢?」

    「知道你要回來,給你置辦衣物去了。」說罷又接過顧平川手中的箱子,笑道:「進屋裡再說吧,不怕累著你,我還怕累著平川呢。」

    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仍舊未有停下來的跡象,似是要把所有的雪都傾盡一樣,來勢那般強烈,卻又顯得那般無奈。

    雖然下著雪,但是因為雲煙的堅持,顧平川還是帶著她到郊外學騎馬。不過好在她的天分頗高,倒是學得很快。他帶著她騎了幾圈之後,她竟也可以自己騎著馬慢慢小跑了。對此她甚是得意,直呼自己天分高。顧平川對於她的表現倒是並不意外,不過眼裡的欣賞卻是遮掩不住。

    他們說了很多話,她講她小時候的糗事,他聽得哈哈大笑,他講打仗有好幾次都差點喪命,她亦毫不掩飾眼裡的欽佩,二人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直到午時才回到城中,雲煙因為新鮮勁沒過,所以騎了好半天的馬也不覺得累,後來又去吃了西餐。她手執水晶吊腳杯,微微晃了晃杯中的紅酒:「為咱們的初識乾杯。」

    顧平川執起酒杯,眉眼皆含笑意:「能夠認識夏小姐是我的幸運。」

    這話說得有些曖昧,但她是新式女子不會僅憑一句話就多作它想,因而心下也未生出什麼不自然,她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微微抿了抿唇:「顧平川。」

    「什麼?」他疑惑的看著她的眼睛。

    她拿過他的酒杯往裡倒了些紅酒,然後抬頭直視他,手中的酒杯也遞到了他的面前,正色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他微微愣了一下,不過一瞬又無辜的望著她哀嚎:「我哪有刻意接近你啊,明明就是你非讓我教你騎馬的,我多冤啊我。」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大哥說逗你特好玩兒來著,我這不是試試看嘛,倒也不過如此啊。」

    聽到她這樣說,他急忙誇張的拍拍胸口:「嚇人不帶這樣的啊。」

    雲煙卻輕輕歎了口氣:「我大哥為了把我騙回來,把這裡吹得不知道多好,害我白白期待了一場。」

    他嘴角含笑:「北平的繁華,暮城自然是無法比擬的,不過每一個地方總是有它的特點存在的,久了也就知道了。」

    她見他漸漸上道,心下竊喜起來,但臉上還是擺出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目光也變得哀怨:「可惜我初來乍到,對這裡不熟,大哥他們又有自己的事要忙。」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顧平川,又歎了歎氣。

    顧平川見她這個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倘若不是以往在夏雲承那裡瞭解到她的一切,他還真被她騙了。其實在夏雲承對他說起雲煙的時候,他就喜歡上素未謀面的她了,當看到她的照片時更是明瞭什麼叫人比花嬌,昨日他去車站接她,也並不是夏雲承讓他去的,而是求了夏雲承很久才得來的這個機會。他哪裡還需要什麼照片辨認,他早就把她的樣子刻在心上了。

    「要不,明日我帶你去聽戲?」

    她顧盼流轉:「戲班我是一定會去的,不過這個暫時不急,我聽說舞樂坊很熱鬧,呆會兒你帶我去看看嘛。」

    他見她眸光似有星星在閃爍,好一番靈動的風流,心下有些恍惚起來,但是聽到後半句後怔住了,久久方才正色道:「舞樂坊龍蛇混雜,不是你這樣的女子該去的地方,況且這會子天都快黑了,你大哥會擔心的。」

    她嗤之以鼻:「你怎麼也這麼迂腐了,更何況,有你在我身邊啊。」

    他原本想要拒絕,但是那句「有你在我身邊」讓他很是受用,她竟這般信任他,似乎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什麼也不怕。他忘了拒絕,忘了一切,只記得她信任他,只知道傻傻的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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