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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藥不能停 文 / 兮同

    「我不相信,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相信!她在哪兒,我要去看看,你帶我去看看!」弘雋怔了好久,才突然還手。兩個帝皇,一家客棧,全無形象的大打出手,只為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

    客棧早已經被清空,門外的人也沒有一個敢進來。

    這兩個人不用內力,只是拳腳相加,直至最後累的一動不能動為止。

    「她真的死了麼?」弘雋面如死灰,眼角有一粒水珠滾過。

    「我親手給合上的眼睛。」北冥雪聲音暗啞,胸口也是窒息的幾近不能呼吸。

    「帶我去看看。」

    「屍體被人帶走了。」

    「誰?你為什麼要把她給別人帶走?」弘雋一把攫住北冥雪皺成一團的衣領,眸光陰厲駭人。

    北冥雪苦笑一聲,「來人善毒,整個客棧的人都中毒動彈不得。」

    「那人是誰,為什麼要帶走她?」弘雋有些目眥俱裂了。

    「那人一身黑斗篷,看不出是誰。只是說了一句,『絕情相思蠱終於煉成』。然後便帶著她離開。」北冥雪無力的說著。

    一身黑斗篷……是魔衣。

    難道是魔衣一直在用唐曉的身體做她煉蠱的鼎器了麼?

    弘雋後退幾步,才勉強扶著桌子站住。胸口氣血翻湧,一個忍不住,一口血箭噴出,接著又是一口。

    至此之後,弘雋大病一場。雖三月天天以藥當食,卻一日未曾斷早朝。

    北冥雪回北國,雖未接回可敦。北國王冊之上的可敦名字依然是唐曉。後王帳美人無數,無一人敢覬覦可敦煌之位。

    一處谷底,風景秀麗。

    一戶唯一的人家,是一個茅草屋搭建的四合院。

    這家的男人在大好的日光下翻撿藥草,這家的女人在院子裡的梨樹下伸著懶腰睡覺。

    「媽咪啊,小俊俊去釣魚哦,你去不去?」一個一身綠衣小菜糰子似的小娃娃,手腳並用爬上媽咪的軟榻,拿胖胖的小手去捏媽咪的鼻子。

    媽咪好夢被打攪,不耐煩的伸手趕蒼蠅一樣:「熊孩子找打是不是!」

    「懶貨媽咪,成天就知道睡覺。」菜糰子撅著小嘴,嘟囔一句。回身走到正在曬草藥的男人跟前告狀:「爸爸,媽咪又凶我……」

    「小俊俊乖,你媽咪身子不舒服,你不要去打擾他。俊俊不是要釣魚去麼?快去啊,釣了魚,回來給媽咪煮湯喝。」男人一臉寵溺,目光柔和的好似暖暖的陽光。

    「哦,那我可要釣一條大魚。」菜糰子扛著竹竿轉身就走。

    「熊孩子,你今天要是再用胡蘿蔔當誘餌,河裡的魚會氣死的。」媽咪坐起身,精神不錯的笑罵著。

    「哼,媽咪管我用什麼釣魚,我能掉到就行。」菜糰子和媽咪可能八字不合,一天到晚說話都是這樣的。

    媽咪看著小小的人兒,扭著屁股,邁著小短腿往河邊走。雖然嘴裡叫著『熊孩子熊孩子』的的,可是那眼神別提有多柔情了。

    「來,把今天的藥喝了。」肖寒把一碗藥端過來,遞給唐曉。

    唐曉一聞著藥味就皺眉,不僅可憐兮兮的抬頭:「都喝了三年了,今天就少喝一頓行不行?」

    那雙眼睛帶著祈求和小小的慧黠,羽扇一樣的睫毛眨啊眨啊的,別提多招人憐惜。

    肖寒心裡歎息一聲,面上卻是一絲也不動搖:「不行,都喝三年了,也不差這一碗了。你想所有的努力都前功盡棄麼?」

    哎,就知道求了也是白求。自己身體明明好的七七八八了,就他還緊張著,總是一頓藥湯子都不放過。

    肖寒緊張,怎麼會不緊張。這幾年,唐曉是怎麼過來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一身武功盡廢不說,身子好似被掏空了一樣。

    從氣若游絲,到一點點活過來,除了他每日的湯藥,也是她求生的欲.望特別強烈。

    產下小俊俊,也取出蠱毒之後,唐曉曾昏睡三個月不醒。他以為她就這樣睡下去的時候,是孩子的哭聲喚醒了她。

    所以,這個世上,沒有比她更堅強的女人。

    唐曉苦著一張小臉,大口吞下藥。肖寒急忙把一粒糖球塞到唐曉的嘴裡。

    唐曉拚命吸允著糖球,表情緩解一點之後突然抬頭:「山谷不是沒糖球了麼?我記得昨天熊孩子把糖球都偷走吃了。」

    「小俊俊偷走糖球是不假,可是才不是自己吃。是怕你偷吃,偷走藏起來的。」肖寒收回碗無奈的搖搖頭,繼續說道:「你每次喝完藥,都吃五六顆糖球,小俊俊怕你牙齒不好,所以偷走。還特意囑咐我,每次能只能給你一個。看看,那麼小的孩子都比你懂事。」

    唐曉翻翻白眼,「你原先話很少的,怎麼現在都囉嗦的快成老媽子了。」

    「我……這還是你給鬧的。」肖寒哭笑不得拿著碗回去,轉身的時候,眸子卻有滿滿的滿足。這樣過一輩子多好。

    可是他知道,他們不能這樣過一輩子。山谷雖然是世外桃源,卻不能關住唐曉和小俊俊一輩子。她們總有屬於他們的生活的。

    明天,就明天,帶著他們重新回到他們的世界。

    這幾年的朝夕相處,他早已經滿足。

    唐曉吃光了糖球,躺在軟榻上又歇了會兒。眼睛透過層層一簇一簇雪白梨花,透過層層樹葉,有斑駁的陽光落下來。

    不知不覺,在這個寧靜的山谷已經住了三年。

    那一年的期限到了的時候,現代的文明並沒有找到她。她當時正每日和蠱毒作鬥爭,生不如死。也一點不意外旅遊公司找不到自己。畢竟自己偏離的他們能夠找到的範圍。徹底死了回家的念頭,便把這裡當成了家。

    說也奇怪,以前嚮往自由,無拘無束。恨不得今天去嵩山,明天去少林,恨不得上青天,下碧淵。可是現在,卻能在一個地方一呆就是三年。三年不曾出過山谷一次,三年如一日。喝藥,扎針,玩俊俊。日子卻也樂此不疲。

    想到小俊俊,唐曉歪頭看了一眼。

    不遠處的小菜糰子,正撅著屁股在菜地裡翻找什麼。可能他也知道胡蘿蔔釣不上來魚,開始想別的辦法。嘴角一抹輕笑抿出,唐曉翻身下了軟床,躡手躡腳的往河邊走去。

    三年的恢復,雖然能走能跳,但是很容易疲累。和以前服了軟骨散一樣。全身軟綿綿的,走路也是軟軟的。唐曉習慣了不覺得怎麼樣,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走路的形態如風擺楊柳枝,不知都有多嫵媚風情。

    「媽咪,不要試圖嚇我哦。你的那小小鬼把戲逗逗小孩子還行。」小俊俊撅著肥肥的小屁股頭也不回的說道。

    唐曉無語看了下天,三歲的熊孩子難道很大了麼?自己三歲的時候什麼樣……忘了。

    「媽咪的小心肝,小俊俊,你不是釣魚麼?怎麼又翻起地來了?」唐曉被鄙視,只好齜著牙去套近乎。

    「我覺得魚可能不愛吃胡蘿蔔,所以每次都釣不到魚。」白白嫩嫩的菜糰子直起腰,渾不在意用滿是泥土的手抹了一把冒汗的額頭,頓時漂亮的不像話的小臉抹了幾道黑印子,不忍直視。

    唐曉卻欣慰了,兒子終於開竅了,用胡蘿蔔釣了三個月的魚,終於知道是不行的。「媽咪的小心肝啊,魚其實是吃……」

    「所以,我在挖土豆。我覺得魚可能是愛吃土豆的。」菜糰子說著彎腰繼續和才開花的土豆較勁。

    唐曉一屁股坐地上。

    這是她要死要活拉出來的孩子麼?自己不傻,他那無情老爹更是精明。怎麼偏偏兒子……腦袋不太靈光。

    是不是懷他那時候,肚子裡的兩隻蟲子鑽進他的腦袋把他的腦子吃了,又拉滿了shi。

    「小心肝啊,媽咪教你的三字經還記得麼?」唐曉決定考考兒子,驗證一下他的智商。

    「記得啊。」菜糰子終於摳出一個拇指頭大小的土豆,興奮的一邊把土豆往魚鉤上戳,一邊頭也不回的答道。

    「那你背一遍我聽聽。」唐曉說著往草地上一歪,又泛起懶來。

    「人之初,性本惡。性相近,要離遠。狗來咬,棍招呼。人來咬,不慣乎。欠債者,十倍償。欺我者,拿命抵……」

    菜糰子稚嫩的聲音響在河岸邊上,如清風吹來一般好聽。

    唐曉滿意地點頭,就說麼,自己的兒子不會是笨蛋。其他的事情小俊俊都很聰明的,唯獨對釣魚這一件事上,犯著傻的執著。

    慢慢閉上眼睛,曾經的生命裡也有這樣一個聲音的。乾淨,透明,如柳絮紛飛,如鵝毛飄飄。

    弘雋,現在你的江山一定穩固妖嬈。你的後宮一定美女如雲,你身邊一定有兒有女圍繞吧。

    「媽咪,你怎麼了哭了?」菜糰子推推唐曉,聲音帶著著急。

    「哪有,媽咪是被風瞇了眼睛。」唐曉睜眼,眸眼清明如洗。

    兒子雖然才三歲,渾身圓乎乎的,小臉粉嘟嘟的。可是那眉毛。那眼睛,那嘴巴,卻無一處不和他長得像。每次這樣盯著兒子看,總會忍不住出神。

    「哦,那小俊俊給媽媽吹吹。」三歲的孩子,有模有樣的湊近紅潤的小嘴,憋足一口氣使勁吹過去。

    唐曉的頭髮一陣狂亂,這下沙子真瞇眼了。

    「熊孩子!誰讓你使這麼大勁的!你有功夫也不用在媽咪這兒顯擺吧!」唐曉怒了,一把爬起來,河東獅吼。

    小俊俊眨巴眨巴眼睛,嗖的跳到河裡。河水平靜一陣之後,突然一陣水花。小俊俊抱著一條魚出來,然後撒腿就往草屋跑。

    「爸爸,媽咪又犯病了。她藥不能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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