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0章 陪伴 文 / 林溪蘊
下棋確實是消磨時間的絕佳辦法,上次陪周洛安,楚若安已經深有體會,現在又對著帝釋天,總覺得一晃眼一整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帝釋天樂此不疲看著陪著她玩兒,細細將她眉宇間的所有神情都收進心底,然後便覺得涼風來襲時再也不覺得空蕩蕩一片了。
「你贏了。」帝釋天費盡心思總算讓她贏了一把,此刻故作可惜之色,反倒令楚若安一時開心之後便明白了各種緣由。
她懶懶將棋子拋回手邊的棋盒中,抬手將額前的碎發別在耳後,這一隨意而慵懶的動作令帝釋天驟然垂下了眸光,好似她的指尖拂過的是他的長髮,令他的心忽然慌亂不安:「好啦好啦,知道你是讓著我的,還一直磨了一天的功夫。」
楚若安有些悻悻然,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還沒有什麼事讓她覺得像下棋如此的無力,果然這世上並非所有事情都那麼簡單容易,果然她也不是什麼無所不能的天才。
想到此,楚若安輕笑一聲,剛準備抬頭說話,卻看到帝釋天伸手從自己頭髮上捋下一片荼蘼花瓣,他的手特別長,手腕靈活漂亮,像是……像是現代那些最擅長彈鋼琴的一雙手,禁不住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距離有些曖昧,他認真凝視著自己的樣子,那轉瞬即逝的單純和真摯,像極了藏刀。
楚若安鼻子一酸,忍不住低聲道:「你這個樣子忽然讓我想起了藏刀。」
帝釋天不語,她忽然悲傷的樣子讓他有些不安,那種想要覆滅全世界來換她一笑的瘋狂越發得想要主宰他的意識,他不覺得為這樣的自己而害怕。
想了許久,他才隱約記得她身邊那個傻乎乎的貼身護衛,當時他在犒城蹭飯的時候那傢伙沒有少在背地裡說他的壞話,因而他側首彎唇:「你的意思本教主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很像他那麼傻?」
話雖如此,但帝釋天並沒有真正生氣,若然在她心裡自己能和那個傻小子一樣重要,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楚若安目落遙遠的荼蘼花叢,艷麗的紅色如染了人血那麼刺目驚心,她還記得藏刀的樣子,他的笑他的傻,他的天真他的忠誠,只不過總覺得遙遠如隔世一般:「是啊,他很傻。我淪落到那樣的地步他還傻傻願意跟著我,如果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當年我一定會趕走他的。」
他是傻,只有傻子才會跟著一個很麻煩的女人,只有傻子才會不顧一切保護一個命不久矣的女人,只有傻子……才會甘願為她而已。
以前,她總覺得自己算盡了天機,算盡了人心,但直到所有在乎她的人都一個一個離開時她才幡然醒悟,原來一直是她將命運想得太好,一直天真的那個人就是她自己。這些年,唯一安寧美好的光陰便是犒城小鎮那段日子,而陪著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卻是藏刀。
帝釋天被她週身籠罩著悲傷席捲,忍不住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在風起的那一刻,揚起自己火紅的披風將替她擋住了身後的冷風,亦或者他忽然想為她擋去所有的悲傷痛苦。
「讓我進去!師妹!師妹!」
蕭風鬼叫般的聲音很不適時地打破了帝釋天的美夢,他眼角微微一抽,濃烈的殺意讓楚若安都不自覺後背發寒。
「帝釋天你把我小師妹怎麼樣了?你、你……」
不待楚若安思考就聽到頭頂傳來帝釋天冷硬如石的聲音:「帶他進來。」
很快,兩個魔教弟子駕著蕭風走了進來,他們在花叢外止步,然後彼此對視一眼狠狠將蕭風拋進了花叢。
「師兄……」
「啊!」
慘叫聲果然不如楚若安的預料,這花叢也不知是什麼建造的,肉眼所能企及的之處都是荼蘼花,踩在上面也是種綿軟的感覺,因而蕭風除了被嚇到之外也沒受什麼重傷。
「咳咳咳。」蕭風強忍著如泰山壓頂般的逼迫和恐懼感狼狽地爬起身來,也不敢仔細去看帝釋天那張魅惑眾生的臉,急忙跑到楚若安身邊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才頗為放心道:「還好沒什麼事兒,師兄我都快擔心死了!」
「我沒事,你……」
楚若安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蕭風的目光驟然變得異常震驚而悲傷,他遲疑著瞥了眼一旁的帝釋天,俯首在她耳邊道:「他沒有強迫你吧?」
帝釋天聞言,忍不住心頭一喜,忽然伸手就將楚若安拉近自己懷間,而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纏住根本沒辦法站穩腳跟,只好趔趔趄趄倒進了帝釋天的懷中,令後者大為開心。
然後,就在蕭風瞠目結舌之時,楚若安想起來,結果發覺自己被帝釋天輕而易舉就控制住,別說離開,哪怕換個姿勢都沒得商量。
「師……妹……」蕭風想上前扶她一把,但腳步生生就被帝釋天的眸光阻止,他只能擰眉問一句,「你還好吧?」
帝釋天眸光一斂,那種欲蓋彌彰的溫柔和愛護,強勢而生澀,像是個天真驕傲的小孩在宣示自己對一顆糖果的擁有權,讓楚若安失笑而無奈。
「當然,他在本教主身邊怎麼可能不好?」帝釋天聲音偏冷,冷硬的目光中依然有揮之不去的妖媚令人不敢直視,「倒是你,本座不殺你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當真以為這是你的藥王谷麼。」
殺意如同排山倒海的江水滾滾朝蕭風而來,單單是這種壓迫感已經叫人恐懼不安,再想想當年在客棧他是如何殺死紅愁藍羽兩人,越發讓蕭風開始雙腿發軟。
這個時候認輸實在有點兒沒面子,傳了出去很難在江湖上立足,何況還是在他最愛的小師妹面前,因而蕭風鼓足了勇氣,咬牙挺直胸脯,回瞪著帝釋天,揚聲道:「帝釋天!今日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能再讓你仗著自己武功高強欺負我師妹!」
「撲哧!」
好吧,這一聲憋不住的笑聲是楚若安很不客氣掃了蕭風的面子,不過說實話蕭風的確不適合幹這種大人物的事情,因為怎麼聽怎麼都像是變相的妥協。
孰不知,正是楚若安這一聲輕笑打斷了帝釋天已經凝聚在掌心裡的真氣,她側首笑睨蕭風一眼,頗為自然道:「師兄,你來了也好,我真有些事要交代你。」
言畢,她從帝釋天的懷裡慢慢抽離出身,而隨著她輕盈腳步一起消散的還有帝釋天背負身後的一記掌風。
楚若安彎腰替蕭風整理了一下衣衫,面上雖是一派輕鬆,後背卻是冷汗直流,甚至嚇得四肢都有些無力,不過她還是笑望著蕭風,一字一句道:「豐清的傷就好了,你帶著他去找姚掌櫃,將我想做的一切都告訴他們的。」
楚若安難以掩飾的恐懼向蕭風說明白了一切,他僵硬著嚥了嚥口水,輕輕抱住她的肩膀,道:「那你呢?你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楚若安反而抿唇輕笑:「我當然是要到飯錢才走,沒有錢我們怎麼招兵買馬呢?」
「可是……」
「好了,你快走吧,我會寫信給你們的,別擔心。」
她一邊說著一邊拚命將蕭風推出了花叢,蕭風手握成拳,卻無法改變眼前的困境。
眼看著蕭風離開花園,楚若安才鬆了口氣,猛一轉身就撞上了帝釋天寬闊的肩膀,她猝然一驚:「想嚇死人麼?」
帝釋天唇角邪邪一勾,冷艷無雙的笑意分外叫人害怕:「你真聰明,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從本教主身邊救走一個將死之人,可對本教主而言,有你在就夠了。」
「呵呵,是嗎?」楚若安笑得僵硬而尷尬,渾身也如被泡在冰湖裡很久,所有感觸都進入了麻痺期,不能聽從她的指揮,「那……多謝你了。」
「晚飯想吃什麼?」
「燒鵝吧。」
聞言,帝釋天這才恢復先前的溫婉與親和,但正是這樣隨心所欲的情緒變化才讓楚若安不得不時時刻刻小心謹慎。
目前,最要緊的就是讓蕭風和豐清趕緊離開,只要沒有了顧忌她也許還有和帝釋天談判一次的機會。
……
蕭風和豐清離開的時候,天色還沒亮,奚長老派了四個魔教弟子護送他們下山,並一再叮囑不許對任何人說起荼蘼教的情形,否則無論是天涯海角都難逃一死。
蕭風等了許久都不見楚若安出來,他很擔心她的安危,卻又明白若是自己留在這裡也不過是給她添麻煩罷了,想到此,他轉身對奚長老道:「有勞您務必轉告我師妹,叫她一定要寫信給我。她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我不放心她。」
「好,蕭先生放心便是。」
豐清蹙眉不語,只是輕輕拍了拍蕭風的肩膀,淡淡道:「放心好了,她一定會回來的。」
奚長老見他們如此放心不下楚若安,忍不住有些失笑,道:「二位放心,以老夫對教主的瞭解,他很少有朋友,或者是如此在乎之人,恐怕時間一久,教主即便殺盡天下人也不會傷害楚姑娘的。」
聞言,豐清和蕭風面面相覷,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