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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9章 交換 文 / 林溪蘊

    帝釋天給楚若安的感覺裡,占主導地位的永遠是恐懼。

    宇文徹雖然冷血無情,甚至好幾次差點要了楚若安的性命,但於她而言並不是害怕,只是厭惡,周洛安的身份在一夜間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甚至漸漸在皇權中對她形成迫人的壓力,可也僅僅是壓力罷了,談不上害怕,唯獨帝釋天,讓她從心底低吼出一陣陣的心慌害怕。

    荼蘼花的香味很特別,濃郁卻不妖媚,清新而不寡淡,可以說整座荼蘼山都像是人間一副別有洞天的風景,這裡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和塵世有了截然不同的類似感。

    楚若安垂眸,清風拂起她散落在額前的碎發,隱約可見那雙璀璨奪目的雙眸比從前更加磊落淺漠,讓帝釋天不自覺出了神。

    「那請問教主怎麼樣才肯放了豐清?」

    她深知帝釋天的脾氣,外表的不羈熱情都是假象,都不過是他帶著隨心所欲的心情冷眼旁觀世俗人的愚昧罷了,所以她並不覺得求情或者念舊能夠讓自己達到目的,倒不如直截了當些來得痛快。

    帝釋天甚少因為任何事情而牽動自己的情緒,但楚若安的確是個例外。他被她這一句話震驚半晌,火紅的衣裳逶迤身後,宛如一幅驚天動地的畫卷,他斜斜勾唇冷笑,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伸過來,帶著一種微涼的柔軟替她捋了捋額前的碎發,聲音極其低沉:「本教主必須要回答這個問題麼?」

    楚若安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見帝釋天似乎依然沉浸在自己對她的迷戀中,不,說是迷戀,其實只是一種專注的關注而已,他側首輕笑,眼角上揚的眼線勾勒著世間少有的冷艷妖媚,如一枝盛放在毒沼中的紅色薔薇,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為什麼要提讓本教主不開心的事情呢?」他為涼的眸光令楚若安不自覺有些心驚膽戰,卻在下一秒,看到他張揚的紅衣朝自己席捲而來,像一張巨大的紅色蜘蛛網,緊緊將她裹覆其中,無法動彈。

    她的身子隨著帝釋天的輕壓而倒在荼蘼花叢裡,有些花枝上尖銳的小刺劃傷了她的衣袖,而他的就那樣輕輕壓在她身上,挑動著灼灼冷艷的目光,用那修長溫暖的大手重重摁住了她的嘴唇:「別說話,聽本教主說。」

    是誘惑,他渾身凝聚著天地間蠱惑人心的妖艷,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逃出他的手掌,楚若安驟然想到蕭風曾說過,魔教有攝魂奪魄的妖邪功夫,於是當即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面前的帝釋天的模樣,但他的聲音卻是依舊能穿過雙耳激盪她的靈魂。

    「你能來找本教主,我的確既驚喜又開心。可當本教主知道你是為豐清而來的時候,又恨不得立刻殺了豐清,因為這世界上再也不能有任何人去佔據你的心和思想。離開犒城的之後,本教主常常還會夢見與你一起吃飯的情境,可能是嘗過了熱鬧罷,現在一個人吃飯難免會覺得孤單寂寞。」

    帝釋天的聲音很輕,而隨著他的身體也隨著他的聲音漸漸靠近了她的臉,最後,他甚至讓楚若安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帶著虛無而困惑的目光望著蒼天。

    「本教主時常後悔,那次與寒冽動手,應該拼了性命留住你才對。雖然當時不過一時興起,也的確佩服寒冽對你的情意,但失去之後才恍然明白你有多麼重要。」他像個癡情的告白者,不顧別人的嘲笑一字一句訴說著藏在心裡很久的那些話,猝然發覺人生好像並沒有那麼無趣了。

    楚若安不敢動彈,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了他,但就這麼慢慢聽著,似乎也能感覺出來他是個活在寂寞和自負中的男人。

    帝釋天抱著楚若安躺了下來,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曾經,不止一個女人問過他,為什麼他不懂愛情,為什麼他不會在愛情裡迷失自我,帝釋天曾笑言,只有自卑自輕沒有能力的男人才會在愛情裡退化成愚蠢的人類,但他永遠不會,甚至永遠都不會被愛情所控制,然而,這一天,到底是來了。

    他也很想,很想,嘗嘗所謂愛情的滋味。

    時光就這麼輕輕溜走,他廣袖輕撫,許多血紅色的荼蘼花瓣兒便懸浮在半空中,像是看一場浪漫至極的夢境。

    楚若安側首凝視著帝釋天的臉,發覺他美得如此孑熬妖艷,既被眾人仰望又被眾人遺棄。

    「那麼你也該知道,我心裡只有寒冽一人。」

    她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不怕死的觸怒男人了,但似乎帝釋天早就料到了她會這樣回答,顯得分外淡漠。

    「可是你要救豐清不是嗎?」他一句話就讓她開始渾身僵硬,「用你來換他綽綽有餘,本教主還可以為他續上斷了的骨頭,還他原本的一身好本事。條件就是,你留在這裡陪本教主。」

    楚若安其實一早就想到了這個,但魔教不是其他地方,她縱然再有通天的本領也難以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多久?」

    「不知道。」帝釋天唇角浮起絕艷的笑容,「本教主就想讓你陪著一塊兒吃吃飯,看看花兒,或者聊聊天。」

    「好。」

    不錯,楚若安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還能輕易離開荼蘼山,不過這結局至少沒有那麼慘烈,說實話待在帝釋天身邊比待在宇文徹和周洛安身邊要好得多,至少自己的喜怒哀樂不必掩藏,也不必擔心什麼明爭暗鬥,即使是死,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荼蘼山後,紫籐花開得分外妖艷,樹牢看似不堪一擊,但守在牢外的魔教弟子卻非泛泛之輩,相信只要帝釋天將他們放諸四方,也必然是一方響噹噹的人物。

    他一手抱著楚若安的肩膀,一手輕然朝著樹牢揮去一道掌風,那門便輕易打開,他看了楚若安一眼,道:「本教主懂江湖規矩,你去交代清楚,本教主等你。」

    「多謝。」

    楚若安頷首表示感激,然後走進了樹牢。環境比想像中的好很多,雖然沒有窗明几淨,但到底是間乾燥簡單的小屋子,實在不能稱之為牢獄。

    楚若安沒有見過豐清,但豐清卻是她瞭解甚深,此刻他衣衫邋遢,頭髮噴亂,因為久未見陽光的關係臉色有些蒼白暗沉,不過精神倒還不錯。

    他詫然一愣,啟唇道:「楚……楚堂主?」

    楚若安回之莞爾一笑,細看之下才發覺他左臂似乎已經廢了,對於英雄來講,囚禁是比死亡更難忍受的煎熬。

    「豐左使受苦了。」楚若安朝他行了點剎樓大禮,讓豐清越發難以抑制激動的心情。

    「楚堂主怎麼到這裡來了,這可是……魔教啊!」話剛說完,豐清便想起帝釋天和楚若安還算有些交情,那麼她此時前來就是為了自己?

    楚若安上前,細細替豐清收拾了一下衣上的灰塵,一切動作顯得既隨意又親近,豐清先是尷尬,隨後便忍不住想念點剎樓的兄弟們了。

    「豐左使放心,帝釋天已經答應放你離開,不但如此,他會治好你的傷勢,並且恢復你之前的功夫,你下山後去周國城外的飄香酒坊找姚掌櫃匯合,他和詳細告訴你一切的。」

    「你是來救我的?」豐清眸光殷切而不可置信,「我不要你救,你走,你走吧!」

    楚若安恍若未聞,只是依舊用那波瀾不驚的口吻繼續囑咐他道:「重整點剎樓固然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所以……豐左使不必感激我,只要你能讓點剎樓重新恢復以前的光景,我也就減輕罪孽了。」

    豐清聽不懂楚若安在說些什麼,但依稀可以猜測出樓裡似乎出了很麻煩的事情,不過不等他細問,便被魔教弟子駕著去了藥房療傷,自此再也沒有見過楚若安。

    ……

    一晃數日而過,蕭風只有每天晚膳時間才能見楚若安一面,其他時間只能待在自己房間,或者在院子裡散散步,日子過得比坐牢好不了多少。

    楚若安接連幾日都在花園陪帝釋天,除了聊天說笑,更多的時間則是通過下棋來消磨的,楚若安的棋藝差得實在厲害,但帝釋天寧願費勁心思讓著她,也不想再一個人寂寞得過一天。

    「哎呀,好像又是你贏了。」楚若安將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歎了口氣拍了拍手,神情有些小小的遺憾。

    帝釋天不禁被她這些小動作逗樂,輕笑之時望著她的目光也變得分外柔軟:「看來進步不少,都看得出自己輸了。」

    「還用看嗎?不管和誰下棋,輸得永遠是我。」楚若安想起和周洛安曾下了一整晚的棋,非但沒有贏上一局,還造成了之後自己的困局,真是不值。

    「也不盡然,再來一次。」

    帝釋天廣袖在棋盤上一掃,上面的黑子和白子竟猶如神助自己乖乖跳回了各自的棋盒中,不過這些事楚若安貌似已經熟悉,因而不會再像剛開始那樣流露出驚訝無比的神色,總之相信帝釋天是無所不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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