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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8章 結局 文 / 林溪蘊

    宇文徹默然站在窗外,微開的窗戶恰好能看到床畔前她消瘦精緻的花容,事情已然查清,他不知道楚若安能不能原諒自己,他也恨沒有早日下決定除掉馮芷蘭這個手段陰狠的女人!

    十四奉上厚厚一疊寫滿供詞的信箋,但遲遲未見楚若安伸手相接,錦繡不得已從十四手中取下轉身遞給了楚若安:「王妃請過目。」

    「王爺已經下令,馮氏全權交由王妃處置。王爺遺憾未能保護好您的貼身護衛,就請王妃不要再嫉恨王爺了。」十四垂首,誠懇請求道。

    然而,楚若安依舊沒有看那些供詞,反而是用一種令所有人都詫異的冷靜道:「是誰下得毒手對我來講都是一樣,我從未生過害人之心,身邊親近之人卻個個都被我牽連。我要的是藏刀活生生站在面前,像從前那樣陪我說說笑笑……」

    經歷了如此多的變故,加之身體的狀況越來越糟糕,楚若安好像一夕之間就變得脆弱不堪,縱然目中始終充滿著堅定如鐵的倔強,但此刻看來也如強弩之末,教人心頭平添一抹憐惜罷了。

    「王妃別這樣,藏刀如果知道您終日以淚洗面的話,他也不會開心的。」錦繡無奈,只能盡力再勸她兩句,順帶著替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水。

    十四聞言,想著昔日藏刀單純而真摯的模樣來,也禁不住心生悲涼之感。

    「罷了罷了,我也注定不會長命,早晚會再與他相見的。」楚若安倏忽輕笑出聲,那種對生命放手的決然與淡漠,聲聲刺痛了窗外宇文徹的眼,他怒火中燒卻不捨得再斥責她半句,不覺崩開了心頭處的傷口,疼得瑟瑟顫抖。

    轉身,跌跌撞撞離開了園子,月色在纏綿中淒冷孤獨,他極為脆弱得捂著滲出鮮血來的傷口,不知不覺竟到了凝暉園。

    芍葯挑著一盞桔燈剛剛進門便看到坐在石凳上的宇文徹,他一身天青色長衫籠罩了秋夜的寒露之氣,胸前暈染開的一朵血蓮花分外醒目,芍葯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於是也沒多問進屋取了傷藥出來,開始輕輕替他處理傷口。

    芍葯的手很涼,衣衫和長髮間隱約有檀香的味道,她剛剛安排好了藏刀靈堂,眼眶還有些浮腫和泛紅,看得宇文徹有一瞬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

    他猝然緊緊攥住她冰涼的手,凝視著她驚恐而略微遲疑的目光問道:「你恨我的是不是?我知道你恨我,一直恨我……」

    芍葯知道他是將自己當做楚若安了,當即放鬆了心情,長歎一聲:「你與小姐注定有緣無份,其實人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緣盡情未了,你現在這樣強求幸福,到頭來不過是困了自己也困了她。」

    輕柔如風的聲音吹拂在耳邊,好似清泠泠的泉水洗滌著他萬般疼痛的傷口,一面清涼一面微痛。

    他癡癡抿唇,笑若浮痕,很快便被吹散在了冷風裡:「可是如果看不見她,如果她不在本王身邊了,本王不知這諾大的世界與我來講還有什麼意義?」

    聞言,芍葯緊蹙的眉心越發擰得難受起來,同時也愈發同情起了宇文徹,然後任由他倚在自己肩頭舔舐傷口:「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

    夜深人靜,府裡的奴僕差不多都歇息了,寶珍攙著沈惜言,執一盞昏黃的桔燈朝死牢走去。

    「側妃娘娘,您真得要去看嗎?聽說那裡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比之前的地牢更加殘忍。」寶珍忍不住冒出了雞皮疙瘩,光是想想就覺得害怕。

    沈惜言緊繃著一張臉,之前宇文徹對她說得那些話一直徘徊在腦海間,令她越想越覺得不安:「別再囉嗦了,快走吧。」

    「是。」

    寶珍吐了吐舌頭,垂首不再多言,匆匆領著沈惜言便到了東南角陰森的死牢門前。獄卒是個熟面孔,寶珍偷偷遞了一包銀子過去,那人便訕笑著開門請兩人進去。

    潮濕的氣味讓沈惜言立刻就想起了自己當初待過的地牢,馮芷蘭雖然死不足惜,機關算盡,但畢竟有幾次的確救了她的性命。沈惜言不是沒想過想辦法救她升天,但宇文徹已然挑明了話頭,她若是再罔顧宇文徹的威嚴,恐怕到時連自己都下場慘淡……

    「到了。」寶珍指著暗處那間牢房說道,然後上前扶著冰冷的鐵柱子喊道:「馮夫人,側妃娘娘來看你了。」

    馮芷蘭微微抬首,漆黑的光線根本看不清沈惜言的面容,不過她的樣子輪廓還是能認得出來的,此刻她扯了扯臉上鮮血淋漓的傷口,努力擠出一絲落寞的微笑道:「你終於來了。」

    沈惜言上前,頓時被馮芷蘭的樣子嚇到,她被綁在十字架上,渾身的鞭痕數也數不盡,衣衫上原本精緻的蘭花早已沒了蹤影,反倒是那些刺目驚心的血紅分外妖嬈:「你……他們怎能下如此狠毒的手?」

    「呵呵,我早已想到會有今天。倒是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沒想到你還肯來看我。」馮芷蘭在難以承受的折磨中忽然看透了世事,她的確不信前生來世,但不得不信報應一說,從前為了生存,為了高人一等的榮華富貴做盡了違背良心的壞事,而今淪落至此,竟有一種墳頭荒草叢生的畏懼感。

    這樣的馮芷蘭依然在沈惜言的預料之外,她沒有吵鬧,也沒有哭訴,縱然心中有畏懼和不平,也能夠坦然接受現實。

    「這麼多年,你我雖然彼此都存了私心,但到底有好幾次你不曾落井下石害我。就算艾晴那次,你明明可以連我一併毒死卻沒有,我不信你是真得因為忌憚我沈家的勢力。」沈惜言不傻,自從當年梅園一事後她也逐漸看開了許多,心境寬了,自然眼光也就沒有當初那麼狹隘自私了。

    聞言,馮芷蘭唇角勾起一抹戲虐的笑意,冷聲道:「我沒有勢力沒有背景,如今沈琥隻手遮天,連王爺都很少過問他的事情,他又那麼愛護你這個妹妹,我的確是怕得罪你們沈家,你別想太多了。」

    話雖如此,但沈惜言依舊相信自己的感覺。

    「馮芷蘭,就在你被帶進死牢的那一刻,王爺與我攤牌了。我原是想過救你一命的,但如今事關重大,我若要救你必要借哥哥的手辦事,現下王爺與哥哥關係漸漸僵硬,我不能拿沈家冒險。」

    「我從未想過還有出去的一日,王爺這次是下了決心,恐怕就算是皇上出面都未必能讓王爺放手。」馮芷蘭閉上雙眼,心頭說不苦澀那是假的。

    她的確從未想過走出死牢,功敗垂成,就算一切還能從頭再來,她也再沒有那些個青春和運氣了。

    沈惜言轉身離開,一聲輕歎洩露了她的本性純良,只不過她們主僕二人還未走出死牢的大門就聽到了裡面馮芷蘭發出的痛呼聲。

    獄卒說,王爺下了命令,一日三次,每次三百鞭,吊著她一口氣,讓她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

    「寶珍。」

    「誒,奴婢在呢。」寶珍點燃了桔燈,急忙上前攙住了沈惜言的手臂。

    她目落遙遠的一彎朦朧弦月,語帶寂寥,淡淡道:「這府裡變得好清靜啊。」

    「夜深露重的,那些執勤的侍衛也都趁機偷懶,自然清靜的很。」寶珍不懂她話中深意,輕聲回了這麼一句,反倒讓沈惜言不禁失笑。

    ——****——

    楚若安又是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單薄的裡衣,錦繡立刻泡了參茶替她壓驚,天色剛剛明朗。

    「王妃,昨晚您休息之後十四來傳話,後日王爺啟程出使周國,安排您一起去。」錦繡雖然擔心她的身體未必能夠應付路途遙遠的奔波,然而她能在王爺身邊的話倒也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楚若安聞言微微蹙眉不悅,身體的枯竭狀態在慢慢恢復,但是因為始終心結難解,郁氣滯留,她終是不曾見好。

    「今天是藏刀的頭七,我想去死牢看看。」

    錦繡有些驚訝,但深知她性格倔強,便沒有阻攔,反而親自替她梳洗一番,於日頭剛剛東昇的時刻朝死牢而去。

    獄卒很早便聽過王妃的名號,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是錦繡姑娘親自過來,當即便明白了這位容顏消瘦卻傾國傾城的女子就是王妃楚若安,於是立刻俯首跪拜,道:「小的給王妃請安了。」

    錦繡長眉微蹙,淡淡道:「不要聲張,主子進去一會兒,別再放其他人進來了。」

    「是,小的記下姑娘吩咐了。」

    楚若安側首拍了拍錦繡攙扶在自己手臂處的手背,抿唇輕聲道:「你在這兒等我。」

    「奴婢擔心……」

    「不礙事的,她哪裡鬥得過我。」楚若安自嘲一笑,反倒令錦繡有些不安,「至多半盞茶的功夫,我一定出來。」

    「好,主子當心。」

    楚若安踏進死牢的門檻,地獄般的黑暗阻隔了門外綺麗的霞光,她不禁在想,地獄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藏刀那個傻小子很怕黑,以前就算棲息荒郊野外也必然要尋一處月光能照亮的地方,而今地獄哪裡還有月光的照耀,他一個很難再睡個好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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