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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5章 彌補 文 / 林溪蘊

    楚若安睜開眼,發覺自己被宇文徹緊緊擁在懷裡,暖暖的體溫融化了她冷若冰霜的四肢,而睡夢中酣甜怡然的宇文徹,擁有驚天動地的美貌,一瞬教人忘了時光和歲月。

    她不禁想起寒冽的真實容貌來,像極了小鎮四季不敗的落英花,雖稱不上驚艷無暇,但卻能在悠悠歲月中漸漸脫穎而出,漸漸地明媚了四季光華,他額角那道猙獰醒目的傷疤,彷彿藏滿了太多的故事與滄桑,因而脫去點剎樓主面具和身份的顧傾之,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個人,也完完全全只愛她一個。

    不由得淚濕軟枕,宇文徹忍不住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光,心口如破了個洞般,對於所有心痛悲傷的席捲都顯得特別無能為力。

    他越發用力抱住她孱弱的身體,深深在她耳邊道:「讓本王來保護你,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傷害你,你再也不會難過了好不好?」

    褪去已成習慣的森然與冷冽,他的溫柔顯得格外生澀而質樸,楚若安怔怔凝望著他的臉,然而始終無法將寒冽的身影從腦海裡揮去……也許這便是所謂的用一秒來愛上你,卻需要用一輩子來忘記你。

    怔愣半晌,她忽然倦倦莞爾:「我也想,可惜世事哪能如願?我想忘了你,忘了你曾給的全部傷害,可我真真切切失去了薔薇,失去了我的青春,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若安。」宇文徹哽咽,抱著她身體的雙臂在提起那個孩子的時忽然變得僵硬,甚至來年柔軟的目光都浮起令人心痛的悲憫,「是本王不好,是本王不好。」

    相識這麼久以來,她與他之間早就橫隔了太多難以逾越的阻礙,可每一次的生死相搏之後總有一寸寧靜的光陰相互靠近。

    她把大半生的光陰都用來對付他,而他更是將全部的喜怒哀樂都放在她的身上,如今他與她的境況那麼相似,身邊竟沒有一個可交付真心之人,因而敵人倒是成了最瞭解彼此的存在。

    她不必隱藏愛恨,他也無需考慮天下大局,這一秒,是他們兩個最最輕鬆的時光。

    楚若安任由淚水浸濕他的衣袖,面對他歉意的溫柔,她依舊只是淡淡輕笑:「回不去了,不管愛也好,恨也罷,好與不好都過去了。」

    那樣一聲歎息,半是無奈半是淒惶,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力挽回。

    「登登」的叩門聲響起,很快傳來錦繡清泠的聲音:「主子,該喝藥了。」

    「進來。」

    宇文徹毫不避諱,逕直起身披了件外衫,然後將楚若安扶起,看到她厭倦而冷清的臉色,不禁有些慍怒,於是刻意提高了嗓音道:「這些藥你必須按時都喝下去,如果還是不肯聽話,本王就讓十四給藏刀服慢性毒藥,你若是不能很快復原即使替他解毒,那就等著替他收屍吧。」

    楚若安眸光一滯,萬般不願和倔強堵在心頭,因而一雙灼亮的眼睛越發如日月華光齊聚,對於宇文徹的威脅逼迫,她似乎總是如此的難以掙扎。

    眼看著她將湯藥喝盡,宇文徹心情大好,忍不住開玩笑道:「你還是這麼不夠狠心,本王總是輕而易舉就能捏住你的死穴。既是如此,未免本王忙於政事忘了監督你喝藥,確實可以考慮在藏刀的身上下功夫。」

    楚若安嗤笑一聲:「我忽然好想知道某一天你再也沒有能夠牽制我的人或事時又會如何?」

    她這般漫不經心的嘲諷讓宇文徹分外惱怒,當即便冷下了臉色道:「點剎樓那麼多人,本王不愁這輩子沒有牽制你的事情。」

    果然,她目色微涼,恢復氣力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她對點剎樓的在意程度總是讓宇文徹十分惱怒,恨不能一舉將他們覆滅!

    ……

    一整日,錦繡陪著楚若安發呆,芍葯因為沒有得到宇文徹的許可不能來探望楚若安,只要隔著窗子問候了幾聲,倒是觸動了楚若安柔軟的心頭刺,一整個下午都變得悶悶不樂。

    藏刀有十四和暗衛陪著玩耍,倒也不在覺得苦悶,這段時間他武功精進了不少,同時胃口也大了許多,一日總有兩三次要往廚房跑,楚若安聽到錦繡傳遞來的消息,不由得安心不少。

    「主子,您瞧王爺安排了誰來伺候?」錦繡充滿驚喜的低呼聲在外室響起,倏忽打斷了楚若安的思緒。

    「是誰?」

    話音剛落,錦繡便帶著那人走了進來,一身嫩粉色長裙,外套同色裌襖,眉目乖巧,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有些生澀和畏懼。

    楚若安一怔,喃喃道:「薔薇?」

    「夫人安好,奴婢承歡見過夫人。」承歡盈盈行禮叩拜,楚若安這才發覺她只是與薔薇長得十分相像罷了,神色舉止間沒有薔薇的穩重和機靈。

    一瞬間雲端和地獄的起伏讓楚若安倍感無力,眼眶打轉的淚水慢慢消逝,她凝視著面前新來的丫鬟,與錦繡道:「我還以為是薔薇呢,可惜人死不能復生,她到底是回不來的。」

    錦繡見無端觸動了她的傷心處,立刻安撫道:「夫人何必執著呢?王爺有心想補償一些,其實究竟是不是薔薇又有什麼重要,關鍵承歡的出現是代表王爺的一片心意,人生在世,繁華富貴如浮雲,只有人心才最為可貴不是麼?」

    聞言,楚若安唇角的笑意越發濃烈,只是眸色深處的那份空洞與灰敗始終無法消逝殆盡,她想著此次回來後宇文徹對她的怪異態度,想著清晨那哽咽中的一聲道歉,恍然覺得人生好似已到盡頭,所有的結局都能被看透了。

    「人心多變,我能守住的東西已然不多。你家王爺是欠我太多,但或許相守不相知的煎熬已是他此生最無法改變的悲哀。」楚若安幽然轉身,最後看了眼面前的承歡,淡淡一笑,「這裡有你伺候著就夠了,安排她去別處吧,人太多了我也嫌吵。」

    「主子……」

    「去吧。」

    錦繡見楚若安主意已定,只要帶承歡離開,她的拒絕也不知王爺要難過多久才能罷休,哎,錯,錯,錯,都是錯。

    ——****——

    凝香園。

    沈惜言聽了馮芷蘭的打算後,遲遲難下決定,一方面她的確容不得楚若安,另一方面又擔心徹底觸了宇文徹的逆鱗,到時候恐怕後悔都來不及。

    「姐姐,你還在猶豫什麼?」馮芷蘭看穿沈惜言的顧慮,當即挑撥道,「莫不是姐姐如今已沒了當年的勇氣,打算對楚若安俯首稱臣麼?」

    「當然不是!」沈惜言怒然否決,然而漆亮的眸色始終難下狠心。

    「咱們與楚若安的仇是一輩子的了,就算現在俯首稱臣請求她的原諒,姐姐覺得她會放過咱們嗎?且不說那些瑣碎的小手段,單單是您害了她未出世孩子這一件事就無法回頭了!」馮芷蘭故意提起沈惜言的禁忌,果真看到她倒吸一口冷氣,神色仍舊頗為慌張。

    「王爺沒有處置您那是迫於沈大將軍的壓力,可以後呢?妹妹說句難聽的話,姐姐別介意……沈大將軍在外聲名極差,就算當今聖上容得下他,咱們王爺呢?」馮芷蘭壓低了聲音,看到對面沈惜言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因而冷冷一笑,接著說道,「即便楚若安現在不會找咱們算賬,等沈大將軍失勢後也不會嗎?到那時,她籠絡了王爺的心,姐姐可是必死無疑吶!還有鼠毒一事,王爺雖沒有追究,但難保沒有派暗衛暗中追查……」

    「別說了!」

    沈惜言斷然喝止了馮芷蘭的話題,用冰冷的眸色將她鎖住,一字一句道:「馮芷蘭,你不要總是說得都是我的主意,那些事兒有哪件與你無關?到時候我若是被揭發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沈惜言雖然性子急躁,但畢竟也在深宮王府待了多少年,心思還是有些的,此刻她冷聲指責馮芷蘭兩句,驕橫的姿態絲毫不輸當年:「你說這些話還不是為了拉我一起下水?到時候王爺若真追究下來你好統統推給我不是?」

    「姐姐說得什麼話,這些年你我相扶相助,早已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何曾想過推卸責任。」馮芷蘭心中有些駭然,面上神情略顯焦慮,「楚若安深得王爺真心,又狡猾陰險,我若不與姐姐聯手,哪能有這兩年舒心日子可過。姐姐如今這麼說,倒是真叫我寒心了。」

    眼見馮芷蘭神色倦怠悲慼,沈惜言由不得心軟下來,她歎息一聲,道:「我又何嘗不知這些,當年我對她的恨你們有目共睹,可萬般壞事做盡到頭來還不是被王爺冷落。罷了罷了,反正是一輩子的仇人了,即便是死,能有她替我墊背也值了。」

    不知何故,沈惜言這番長歎讓馮芷蘭也忽覺疲倦不堪,或許命運從來都是公平的,她機關算盡,卻不過是為自己挖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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