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決堤 文 / 小小未央
剎那間，我如遭電擊，身子往後踉蹌了一下，然後有人在身後扶住了我肩膀，我側過眼，對上的是祈殤的目光。
他幽幽地望著我，話到了嘴邊還是欲言又止，許久才從何嘴裡吐出兩個字，「走罷。」
我回視著他，淚水奪眶而出，祈殤扶著我，把我帶出茶寮，那時，我已經泣不成聲，如果可能，我真的不願在祈殤面前落淚，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的軟弱，無助，我不想讓他因此更同情我，可憐我。
可是我忍不住，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一人為盛世皇朝的覆滅痛到撕心裂肺，而旁的人卻這樣不痛不癢，甚至用嘲諷的目光望著我。
為什麼……我蹲坐在地上，痛苦地難以言語。
祈殤望著我，突然開口說道，「忘記過去發生的一切，或許你會活得灑脫。」
我搖搖頭，淚水悄無聲息地落下，「沒有可能，就算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忘記，唯獨我不可以……」
我是身世不容許我忘記，我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也不容許我忘記。
「你若放不下，受苦的永遠只會是你自己。」
我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他，「血海深仇，你叫我如何放下？我又不是聖人，沒有辦法學會忘記。」
他凝視著我，眸子溢過一絲哀傷，我側過眼，不再看他，我怕看到他同情的目光。
我幽幽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的身世？」
「是。」他回復得很快，絲毫沒有猶豫之色。
我苦笑一聲，「什麼時候的事？」
「你來聽月樓那日，我便已經知道了。」
「原來我就是個跳樑小丑，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不說，告訴我，為什麼要收我為徒？」
他沉默不語，我卻自嘲地說道，「是不是因為同情我，可憐我？」
祈殤微微吃驚，他搖搖頭，輕聲道，「你為何會這樣想，我若真的因為同情你，又何必收你為徒。」
我沉吟片刻，低低說道，「可是除了這個原因，我找不到別的了。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很害怕，那天，我從蓮花台下來，看到你和南晏國的國君在一起，我害怕，你把我放在你身邊是別有用心。」
他望著我，眸子有難言的異色，似憐惜，似憂慮，「原來那一天……」
「那一天，我可以當成什麼都沒看見，或許這樣，我心裡還好受一些。」
我扶著牆壁站起身來，背對著他，「逛也逛過了，雖然不是很愉快，但你總也履行了承諾，現在……回去罷。」
說罷，我不再理會他，跨步往前走。
我忍著揪心的痛苦，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我睜著眼，空洞得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我不知道祈殤現在是怎樣的表情，更不知道此刻他心裡想的是什麼，相處了一年多，我從來都看不透他，一點都看不透，一絲都不瞭解。
好不容易回了聽月樓，方才走入大門，便聽得有人喚我的名字，我循聲望去，見思慕正向我揮手。
我走上去，喚了一聲「思慕姐姐。」
思慕望了我好一會兒才道，「你這是怎麼了，眼眶紅紅的。」
我隨口就道，「街上風塵很大，讓沙子瞇了眼。」
「你不說我還以為你哭過呢，對了，不是閣主與你一去上街的麼？怎麼只有你一人回來了？」
聽得思慕的話，我回頭一看，果然門口空空，已經不見了祈殤的身影，我以為他會一是直跟在我後頭，他什麼時候不見的，我絲毫都不知道。
或許他就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如同一陣青煙飄散無蹤。
思慕道，「快隨我來吧，月姐喚你去呢。」
「月姐找我，思慕姐，你可知是什麼要緊的事？」
「好像是有位貴客指明要見你，至於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貴客？莫不是流迦？他大約早就知曉了我在聽月樓的事，我原本就憎惡他，不僅是因為他的軍隊佔領了我的國土，還因為那張與若葉神似的臉靨。
再加上那日與祈殤的對話，我對他越發厭惡。
可是月娘親自叫人來請我過去，我又不能借口推脫，只好隨著思慕去了。
月娘住在聽月樓的後園，那裡平日裡很少有人去，除了接待一些重要的客人之外，思慕領著我走至月娘的房門口，我敲響了門，不久月娘便開了門，見了我溫柔一笑，「夕日，你可回來了。」
「月姐姐你喚我。」
她點點頭，隨即看了思慕一眼，思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月娘望著我道，「今天有人來看你了？」
我強扯著笑，開口問道，「會是哪位貴客啊？」
月娘望著我，欲言又止，踟躕了一會兒才道，「我領你夕月閣樓，他在那裡等你。」
不知為何，我居然有些緊張，月娘向來見慣了達官貴人，若是一般人她也不會把她請到這裡來，只是能讓她如此忌憚的人卻並不多。
究竟是誰？難道……
月娘站在夕月樓通往閣樓的石階口，對我說道，「貴客就在樓上，你快過去罷，別怠慢人家了。」
該來的還是要來，我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跨上了石階。
站在閣樓門前，我遲疑地伸出手敲響了房門，可是屋裡卻沒人應答，我又敲了一次，還是無人應我。
我索性伸手推開了房門，我走近房間，一眼望去，卻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影，只覺得香鼎裡升騰出來的雲煙迷了我的眼，眼前的事物開始變得朦朦朧朧。
我伸手向掀開紫色的帷幔，緩緩走上前，就在那一刻，突然從背後伸手一雙手，緊緊地擁住了我身子，我拚命掙扎，那人一手撫著我的腰間，一手摀住我的口鼻，我透不過氣來，幾乎窒息。
在那一刻，我顧不得許多，抬起手肘狠狠往後一頂，身上的重量一下子散開了，我聽得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那簡直是我的噩夢，我轉過身，對上了一雙犀利如鷹的冷眸。
我苦笑，是藍蕼，原本以為他一年多未來找我，可能是因為良心發現，又或許是因為身邊女人太多，記不起我來。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我多想了，他望著我的雙眸依舊噬血殘忍，我甚至感覺他隨時都可能撲上來將我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