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0章 牝雞司晨 文 / 曉雲
「皇上醒的早。」周公公盡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平靜無波,待將水盆放到血石溫玉製成的金架上後,輕輕揉搓拭巾,繼而走到無情面前,小心翼翼的遞過拭巾。
「今個兒怎麼了?平日裡這等雜事都是由小桂子伺候的?」為了偷天換日這個計劃,無情很久以前便開始暗中觀察楚銘軒的飲食起居了。
「呃……他們做事毛躁,老奴放心不下……」周公公說話間,雙目一刻未離無情手中的拭巾,照絕殺的話說,如果此人不是皇上,必沾不得水。
「周公公忠心,朕甚欣慰。」無情以拭巾揉過俊顏,旋即將其遞到周公公手裡。在看到無情俊顏無損之後,周公公暗自狠舒口氣,皇上還是皇上!
「伺候皇上是老奴的本分。」周公公恭敬回應,眉眼間已然少了剛剛的糾結。這一切,無情都看在眼裡,沒想到自己才換了身份,周公公便來試探,看來他的計劃拖沓不得。
吃罷早膳,周公公吩咐太監宮女撤下膳食,旋即走到無情身邊。
「皇上,龍攆已經準備好了。」
「嗯,擺駕鳳棲宮。」無情微微點頭,繼而抬腳大步走出御雄殿,身後,周公公不解看向無情,這個時辰該是早朝的時間,皇上怎麼突然擺駕鳳棲宮呢。即便心有疑惑,周公公終是忍住沒有開口,隨龍攆朝鳳棲宮方向走去。
鳳棲宮外,鳳傾歌早已一身朝服候在門口,在看到無情之時,鳳傾歌緩步走到龍攆前,俯身施禮。
「臣妾叩見皇上。」
「皇后平身。」無情淡聲開口,旋即似有深意的看了眼鳳傾歌,鳳傾歌心領神會,悠然轉身走到早已準備好的鳳攆上。見龍攆起,洛月兒亦吩咐鳳攆起駕,雙雙朝金鑾殿而去。
龍攆旁邊,周公公不時瞄向鳳攆,心中生出無數疑問,除祭祀大典和某些隆重的冊封儀式,皇后是不允許踏足金鑾殿的,難不成今日冊封哪位妃子?可沒聽皇上提起過啊?周公公百思不解。
行至金鑾殿前,無情面如沉水,神情肅然,緩步走下龍攆與鳳傾歌站在一處。
「面對眾朝臣,你真的準備好了?」鳳傾歌側眸瞥向無情,低聲問道。
「準備十幾年了,等的就是今天。」深邃的眸子閃爍出絕冷的冰寒,無情薄唇緊抿一線,一股冷冽森寒的氣息自無情身上若有似無的散了出來。
無語,鳳傾歌美眸直視眼前金碧輝煌的宮殿,唇角漸漸勾起一抹暢快淋漓的微笑,這一刻,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走進金鑾殿,親眼目睹那些自以為是的朝臣臉上訝異愕然的表情,看著他們痛心疾首,捶胸頓足,她便歡顏。
金鑾殿內,朝臣一如既往的恭敬候在那裡,個個垂首以待。朱紅色的地毯上,無情的腳步沉重且緩慢,他默默凝視著左右兩側的朝臣,環視著這座曾在他眼裡至高無上的宮殿,曾幾何時,他親眼看到父皇帶著楚銘軒走進這裡,而自己,只能在無人的角落裡艷羨。
無情一步步走過朱紅地毯,一步步踏上純金階梯,一步步走到自己夢寐以求的龍椅,可他知道,此刻的他,非他!
「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看著朝臣們卑躬屈膝的叩拜,無情心潮澎湃,終有一日,他會以一個嶄新的面目,迎接這些朝臣虔誠的瞻仰,而非楚銘軒的替身。
「平身。眾愛卿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無情淡聲開口,此刻,鳳傾歌正默然坐在龍椅後右側的鳳椅上,清澈的眸子深邃如潭,看著那些朝臣臉上驚愕的神情,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微臣禮部龔林叩見皇上,不知皇上今日是冊封哪位妃子?」站在左側文官第三排的龔林邁出列,恭敬道。
「龔愛卿何出此言?朕並沒有冊封之意。」無情揚眉看向龔林,正色道。無情一語,堂下眾臣頓時竊竊私語,神情各異。有震驚,有質疑,更有憤然!
「皇上,若無冊封,亦無大典,皇后娘娘是否該離開金鑾殿?」龔林道出眾臣之意。
「禮部龔林聽旨,自即日起,皇后會與朕同上早朝,與眾愛卿議政,與朕共同治理大越江山!」無情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原本還交頭接耳的朝臣們聞聽此言,紛紛抗議,首當其衝者便是竇靖。
「皇上!萬萬不可啊!自古以來,從未有皇后聽政的先例,後宮獨寵已是社稷之禍,如今皇上居然讓皇后聽政,那微臣不禁要問,這天下到底是姓楚,還是姓鳳!」因為紀鴻之事,竇靖本就對楚銘軒心生不滿,如今見楚銘軒做出這等荒唐之事,他免不了一陣慷慨陳詞。
「皇上三思啊!皇后聽政,無異於牝雞司晨,於理不合!我朝自建立之初便有後宮不得干政的祖訓,皇上如此做,豈不違背祖訓?」上書虔文不禁以袖拭淚,唉聲長歎。
「皇上,虔上書所言極是,皇后之職在於後宮安定,綿延皇嗣,前朝政事,身為女子,斷斷不能參與,還請皇上收回成命!」工部杜淳悲憤哀求,眾臣見此,皆跪倒在地,據理力爭。
眼見著眾朝臣跪在自己面前,無情黑眸越發深了幾分。
「眾愛卿莫要太迂腐了,皇后之賢,勝於諸位之賢,皇后之睿,勝於諸位之睿,朕相信,只要眾愛卿放下成見,必會看到皇后的睿智沉穩。」無情輕描淡寫開口,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皇上!您好糊塗啊!您這樣肆意妄為,枉顧朝臣進諫,這大越江山豈不要毀在你的手裡!」竇靖倏的抬頭,劍眉緊皺,憤慨至極。竇靖一語,眾臣皆驚,齊齊看向竇靖,心中不免為其擔憂。
「大膽!竇靖,你倚仗兵權在握,就要以下犯上麼?來人,將竇靖拖出去,斬立決!」無情黑眸深幽,冰冷的唇透著如鬼魅般陰冷的弧度,昏君就是要殺忠臣,竇靖呵,別怪無情狠心,要怪只怪你生不逢時,做了楚銘軒的臣子!
「皇上三思啊!」眾臣聞聲,驚駭之餘紛紛叩頭求情。
「皇上!竇將軍言語衝撞理當問斬,可人誰無過,還求皇上看在竇將軍曾為大越披荊斬棘的情分上,饒將軍一命!」虔文跪爬到金鑾殿中央,泣淚哀求。
「竇將軍對大越忠心耿耿,金水江一役以少勝多,連攻九關,實乃不可多得的帥才,求皇上網開一面,饒恕將軍!」杜淳亦匍匐到竇靖身側,悲聲陳述。
「依眾位愛卿之言,若功可以抵過,那也就是說朕枉殺了九闕?」陰蟄的聲音帶著寒透人心的幽冷,無情漠然看著殿前下跪的眾臣,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一語畢,眾臣皆啞口無言。
「竇靖自問對大越忠心不二,沒想到皇上竟將竇靖比作那犯上作亂的九闕!」竇靖怒目而視,瞪如銅鈴的眼睛帶著深深的失望。
「忠心不二?那九闕何嘗沒有過忠心不二的時候,他立下的戰功赫赫,你竇靖望其項背!來人!將竇靖拖出去,即刻行刑!誰再敢多言,同罪論處!」無情嗤之以鼻,冷聲揚袖。眾臣聞聲皆搖頭哀歎,心中愈漸寒涼。
「皇上且慢。臣妾懇請皇上饒竇將軍不死。」清越的聲音波瀾不驚,鳳傾歌悠然起身,娉婷走至殿前,恭敬施禮。
「哦?為何?」無情饒有興致的看向鳳傾歌,他料到鳳傾歌會為竇靖求情,更能想像此刻朝臣們灰死的心。
「臣妾覺得眾朝臣說的有理,竇將軍功在社稷,對大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正所謂將軍當馬革裹屍還,竇將軍就算是死,也該死在戰場,那是一種榮耀。」鳳傾歌柔聲若膩,卻與這金鑾殿的威嚴格格不入。
「朕准!」無情甚至沒有思考,當下赦免了竇靖的罪,這樣的結局是眾臣始料未及的,他們磕頭求情,涕淚橫流,結果還不如枕邊人的一句話,這讓他們情何以堪!
「皇……」竇靖難忍其辱正欲開口之際,卻被身側的杜淳拽了回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難道你想步紀鴻老將軍的後塵?值不值得!」杜淳低聲勸慰。竇靖聞言,終是忍下一腔怒氣,垂眸不語。
此時,鳳傾歌優雅轉身,搖曳著走到竇靖面前,微微俯身,櫻唇劃過竇靖的耳畔
「竇將軍欠本宮一個人情,記得還呢。」丟下這句話,鳳傾歌緩身而起,信步回到鳳位上,眸子似笑非笑的凝視著竇靖漲紅的臉。
「罷了,既然皇后求情,眾愛卿都起吧!」無情淡漠開口,深邃的目光環視眾朝臣,最後鎖在竇靖身上。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剛剛皇后說的沒錯,將軍當馬革裹屍,朕現命你整頓大軍,擇日出戰大楚,將夜朝華算計朕的五座城池奪回來!」無情冷冷開口,聲音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皇上,兩軍交戰必有因由,若無端惹起戰火,必先失民心!」竇靖隱忍住心底的怒意,苦口婆心道。
「朕不是已經說了,那五座城池根本是大楚乘人之危,現在朕要拿回來,有何不可?你該不是還要犯上吧?朕這大越,不止你一個武將!」無情冷嗤道,眼中透出嗜血的幽芒。
「竇靖……領命!」思忖許久,竇靖終是妥協,他心知再爭辯也無法改變事實,只會讓人更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