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此生難還 文 / 曉雲
「傾歌欠你的,此生難還,但願此去,再無相見之日。」清柔的聲音似是承載著萬古滄桑,鳳傾歌將紫裳擱在顧子兮身側,長翹的睫毛閃動著瑩瑩光芒,遇著顧子兮是她的幸,卻是顧子兮的劫,至此以後,她能做的,只有遠離他,像他這樣仙邸神將,本就不該與自己產生交集,只是那些加諸在顧子兮身上的傷,鳳傾歌銘記在心,有朝一日,她必會讓始作俑者加倍償還。
幽谷深處,媚娘垂眸不語,心生畏懼。
「你不該欺瞞本宮主!」無情冷語,目光直視媚娘。
「屬下知罪。」無言以對,媚娘的確存有私心。
「幸而沒有釀成大錯,否則本宮主必將你致罪,為救顧子兮耗損自身真氣,你可還有本事保護鳳傾歌?」無情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無端令人發寒。
「宮主不是讓鳳傾歌去找楚銘軒?」媚娘狐疑看向無情,不解問道。
「你覺得鳳傾歌此去凶多吉少?」無情反問,眼中的寒光足以令人凍結成冰。
「鳳傾歌是幽冥宮成事的重籌,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本宮主怎會貿然行事,介時你只管聽憑吩咐便是。」
「媚娘遵命。」不知怎地,在聽到鳳傾歌會安然無恙的一刻,媚娘竟暗自舒了一口悶氣,只是心底的憂鬱更重了幾分。
離開小築,鳳傾歌絕然走向無情,一步不曾回頭,既然要忘記,就該徹底。
懸崖與幽谷的距離並沒有鳳傾歌想像的那麼深,若不是雲霧繚繞,那些黑衣人定會緊追下來,不得不承認,媚娘對所居之處的確費盡心思。
「可以放我下來了。」被無情攬在懷裡,鳳傾歌多少有些不適。不語,無情單足前傾,平穩落在地面。
「今晚在這裡暫歇,明日早朝之前便可到達皇宮。」無情肅冷開口,旋即長袍一揮,週遭乾柴如有靈氣般匯聚一堆,鳳傾歌甚至不知道無情做了什麼,篝火唰的在她面前熊熊燃燒,儘管不懂武功,可鳳傾歌能感受得到,眼前男子的武功斷然不在顧子兮之下,有那麼一刻,她忽然好奇,那張銀製面具下到底是怎樣一副面孔。
「有疑問?」見沒有回應,無情轉眸看向身側的鳳傾歌,月光下,那抹身影柔弱纖瘦,艷絕雙殊的容顏似鍍了一層銀光般虛幻縹緲,尤其是那股自鳳傾歌身上散發出來的獨特氣質,竟令無情有著片刻的迷離。心,陡然一震,無情旋即收回視線,心底自嗤,無情啊無情,已經錯過一次,若再錯一次,當真要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了。
「的確是個好方法。」鳳傾歌櫻唇微抿,緩步走到火堆邊坐了下來,手下意識撿起樹枝,無目的的撥弄柴堆,火光映襯在鳳傾歌漆黑的瞳仁裡,如兩簌復仇的火焰燃燒著鳳傾歌的理智。那些不堪的過往,那些碎心的畫面如潮水湧來,金鑾殿上,她自吞毒液,換來的是楚銘軒冰冷的雙目,幽冥宮內,她一心求死,換來的是鳳府一百三十條性命身首異處,樹林裡,她絕然赴死,換來的是楚銘軒的趕盡殺絕!
楚銘軒啊!將你食肉寢皮,挫骨揚灰都難解傾歌心頭之恨,怎麼辦呵!深刻的仇恨已融進血液,直淌入心!
鳳傾歌恍惚在自己的仇恨裡,身體因為盛怒而無意識的顫抖,手中的樹枝狠狠的拍打著火堆,濺起的火苗撲撲落在鳳傾歌的周圍,月光下,那張臉異常慘白,櫻唇狠咬,似欲咬出血來。見鳳傾歌情緒失控,無情陡然上前,單手抽出鳳傾歌手中的樹枝,繼而緊握著她顫抖的手,似要安撫鳳傾歌憤怒的靈魂。
手掌傳來一陣攥痛,無情如何也沒想到鳳傾歌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道,該是將她全身力氣都用盡一般。
「楚銘軒!你要怎麼死才能解傾歌心頭之恨!要怎麼死啊!」赤紅的雙眼狠狠盯著火堆,傾城容顏愈漸扭曲,咬牙切齒的幾個字似自心底傳來,此刻的鳳傾歌宛如困獸出籠般讓人心生畏懼。
「鳳傾歌!」分明是要這樣的結果,可在看到鳳傾歌失控的一刻,無情竟有一絲不忍。被這一聲震喝,鳳傾歌猛的恢復理智,茫然看向眼前的無情,倏的,鳳傾歌急急抽回玉指,轉眸狠吁口氣。
「若我死,楚銘軒會怎樣?」鳳傾歌無溫的目光靜靜凝視著辟啪作響的火堆,問的突兀。
「楚銘軒的結局是注定的,不同的是到底是誰將他推向那個結局而已。」無情懂鳳傾歌的意思,身負深仇的人,談的永遠不會是風花雪月。無語,鳳傾歌很滿意無情的答案不再追問,遂起身朝東而去。
「做什麼?」無情狐疑開口。
「或許這是我在這世上最後一個日出了,不想錯過。」簡單的語句,透著無盡的淒涼,無情不再阻攔,任由鳳傾歌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視線,彼時,他也曾這麼想過,可即便活過來了,那麼燦爛的陽光卻不屬於他,鳳傾歌呵,難道你還不明白這點麼,活在這冰冷無情的世上,與地獄有何差別,糾結這日出,看來你還沒有徹底絕望,是因為顧子兮?
火堆依舊熊熊燃燒,周圍卻無一人影,樹林盡頭,那抹黑色的身影靜靜站在某個角落,生怕打擾了眼前的美好。
破曉的晨光如利劍般劈開漆黑的夜幕,朝霞不知不覺中佔領了天際,紅彤的顏色映襯在那張傾國容顏上,美的無與倫比,風起,青絲隨風輕揚,長袍獵獵作響,天邊的紅日漸漸露出半圓,整個白袍綻放紅光,眼前的鳳傾歌宛如九天玄女般尊貴高雅的讓人無法心存褻瀆,神邸般的佳人,偏生背負天仇,天妒紅顏呵。
鳳傾歌失神看著眼前的美景,纖長如玉的手指緩緩伸向太陽的方向,萬丈華光之中,她竟似看到了顧子兮的身影,心,似被人狠揪著疼,果然是仙將,是自己無法觸及之遠,卑微如她,早該斷了念想。倏的,不再貪戀眼前的絕美,鳳傾歌陡然轉身,回眸時正看到不遠處的無情。
「不再看看?」冰冷的聲音化解了失神的尷尬,無情眸色恢復了往日的肅寒。
「再耽擱怕趕不上早朝。」鳳傾歌淡淡開口,美如蝶羽的眸子如覆冰霜。銀製面具的遮掩,沒人看得清無情臉上那一絲悵然,黑袍輕揚,兩抹身影漸漸消失在大越皇城的方向。
齊王府
搖曳的燭火燃盡了雪白的嬌軀,終不甘的落下生命的帷幕,淡淡的檀香韻染了一室的清雅,那抹紅裳倚在檀竹椅上,慵懶的舉著酒杯,若有所思。
「公子一夜未睡可有想到送這字箋的人是誰?意欲何為?」花千魅端著手中的酒杯,媚眼如絲般看向眼前男子,不知何時,她的視線竟容不下別人了。
「這不重要。」楚懷袖薄唇微勾,旋即將手中夜光杯擱在桌邊,眼底閃過一道精光。
「難不成公子想去救鳳傾歌?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呢,公子就不怕如此做著了那人的道麼?」花千魅柳眉輕佻,瘦削的下顎揚起一抹極完美的弧度,嫣然淺笑間,眸底酸意一閃而逝。
「獨闖金鑾殿……本王很難想像這麼陰損的招兒是誰想出來的呵!」邪魅的聲音隱隱透著慍怒,楚懷袖看著桌上的字箋,眼底劃過一抹冰冷
『明日早朝,鳳傾歌獨闖金鑾殿,自尋死路。』
「是有些不人道,不過卻是步極奏效的險棋。」花千魅玉指攆過字箋,不管是紙張還是字體都極最普通之物,毫無蹤跡可尋。
「賭得贏自然是好事,若輸了,可是鳳傾歌的命呢。」楚懷袖說的雲淡風輕,可語氣中的憂慮卻是騙不了人的。
「公子莫要忘了,鳳傾歌只是個意外,她存在與否並不影響我們的計劃。倘若公子執意要闖金鑾殿替鳳傾歌解圍,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介時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公子最清楚。」花千魅眸色肅然,似有深意道。